05

季礼深大包小卷地搬回家那天，又下了一场小雪。

北城哪儿都好，就是太靠北了，四月初还飘雪花。

这天儿打伞多余，不打伞又淋上一身寒冷的雪水。

季礼深腾不出手打伞，从车站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衣服都湿透了，只有肩上被书包袋子盖住的两块布料还算是干燥。

他一直都特别烦下雪下雨天，弄得浑身脏污不说，潮湿的空气也会激起他内心的烦躁。

今天更别提，背着这么多东西从学校回来，虽然离得不远，负重走路两公里也让他出了一身汗。

再被初春的冷风一吹，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难受得快吐了。

其实他自己放在学校的东西本来不多，铺盖都是学校统一分发的，带不走，季礼深拿的大多是在学校旁边的商场里新买的东西。

这一周忙着应付月考和各种手续，他一次都没来看过英乐嘉。

季礼深还真有点怕这小孩真把自己饿死了。

他站在门口把双手里的东西先放在地上，然后反着伸手去摸书包里的钥匙。

今天书包有点鼓，他摸了半天都没找到拉链，一边烦躁着却听见一声清脆又熟悉的“哥哥！”

“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啊哥哥！”

季礼深看着小孩儿甩下拖在身后的大麻袋，张开双臂向他跑过来。

他皱着眉想往后撤一步，后背却贴上了冰凉的门板。

他实在不想在这个身上冷热交织的情况下跟不知道怎么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的小孩儿拥抱，退又没退开，最后只能伸出两只手抓住了英乐嘉的张开的小胳膊。

还能跑得动，看来没饿着。

季礼深心里堵着的气不知怎么的松了一松，他向英乐嘉身后瞥了一眼：“你那口袋里装的什么？”

英乐嘉眼睛立马亮起来，又跑回去拖着那个大麻袋回来，献宝似的敞开口给季礼深看：“哥你看，这是我今天去公园捡的，这个能卖好多钱！”

说着他又在裤兜里掏了一阵，掏出三张一块钱纸币和几个钢镚，直直伸到季礼深面前：“这是昨天、前天加起来一共卖的，给你。”

季礼深看着伸到自己下巴跟前儿的脏兮兮的小手，觉得刚才舒出去的那口气又堵了回来，还更闷了。

他没接，握着英乐嘉四根手指给扣了回去，再次发声的时候喉咙一紧。

“……你吃的什么？”季礼深清了清嗓子，“我上次给你拿的应该就能吃两天。”

“我不饿。饿了就去李阿姨家吃饭。”英乐嘉眨了眨眼，很听话地把手里钱又揣回裤兜里，手就在裤边开了的线头搓啊搓，“她家小妹妹是跟我一个幼儿园的，我护送妹妹上学，李阿姨就会请我去她家吃饭。”

季礼深一边听着一边慢慢地点着头，而后突然猛地一怔：“幼儿园？”

“……啊。”

“你还要上幼儿园？！”

季礼深一时间没控制住音量，引来路人频频侧目。

他回过神来扒拉了英乐嘉一下，让他赶紧掏钥匙开门进去。

进了屋他先一扬胳膊单手把身上衣服脱了，去洗了把脸之后才出来：“你说你……你现在还在上幼儿园？”

对啊，四五岁，是该上幼儿园的年纪啊。

英乐嘉果然点了点头：“我一直都要上呀。”

“那你，幼儿园不管饭？”

英乐嘉闻言却低头搓了搓手指：“我，我家离得近，以前中午都是回家吃妈妈做的饭。”

没等季礼深说话呢，他又添了一句：“我妈妈说，自己家做的才最卫生。”

……这会儿想起卫生来了？

“不是，那你妈……那什么之后，你就不能在幼儿园吃饭？”

没想到英乐嘉头却更低了：“吃饭，要交钱的。”

没等季礼深说话，他又很快地抬起头：“但我不会麻烦哥哥的，我自己可以赚钱！”

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捏着不到十块钱仰着小脸跟你说他自己会赚钱，不会麻烦你。

季礼深瞬间觉得那口气堵到了嗓子眼，憋得他快窒息了。

他绷着脸一言不发地往里走，还没忘了把那个装满塑料片的麻袋封好口。

“也不知道把瓶子压扁了再放，这样一袋能装几个啊。”

季礼深嫌弃地说了一句，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反常。

英乐嘉跟在他后面观察半天了，终于找到个机会在他的低气压里开口：“哥，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季礼深本来正在收拾自己带回来那些东西，一盒酸奶塞到一半听到这句话。他挑了挑眉，“嗯？”了一声让英乐嘉继续说下去。

他心里想，别以为今天碰巧骗取了我的同情心，就能让我一时心软答应什么不该答应的事。

英乐嘉不知什么时候又把手塞进嘴里啃，季礼深忍着没说他，听见他拐弯抹角地开口：“哥哥你饿不饿？”

想让我带他去吃饭？想得美。

“不饿。”季礼深说。

“那……那明天总会饿的，你收下这钱吧，可以用来买吃的。”英乐嘉把那几张纸币攥成一团，溜着缝塞进季礼深握成拳头的手里。

“……有话就说，别跟我磨叽。”

季礼深本来想说我不稀罕你那几块钱，但余光瞥到那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又改了口。

英乐嘉盯着他的手，没抬头：“幼儿园要举办一个亲子活动，每个小朋友都要邀请爸爸妈妈中的一位去学校参加……”

“请哥哥陪我去吧。”

今天太少了我滑跪谢罪（）评论多的话晚上可能加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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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