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注视着孟鹤丞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那枚他宝贝了很久的玉佩，眼底竟浮现出点点笑意。

孟鹤丞咳得越来越凶，指节抵着唇角弯下腰时，指缝里总渗着点刺目的红。沈煜递过去的热水他接了，却只抿了一小口就放下，眼底的疲惫像化不开的雾，嘴上却还笑着说：“没事，老毛病了，扛扛就过。”

避难所的通风系统昨晚开始出故障，空气里漂浮着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孟鹤丞靠在控制台边，手指虚虚搭在按钮上，视线落在屏幕跳动的数据流上，那是他们用来屏蔽北极星信号的最后一道屏障。沈煜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劝他去休息——这种时候，谁都歇不住。

警报声撕裂寂静的瞬间，孟鹤丞几乎是本能地挺直了背。红色警示灯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屏幕上代表北极星的红点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最后一道防御线在刺耳的电流声中彻底崩裂。陆凛破门而入：“北极星找到这里了！”他的机械义眼疯狂闪烁，“他们启动了‘涅槃’！”

“走！”孟鹤丞猛地抓住沈煜的手腕，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带着颤，“从三号通道撤，我断后。”

沈煜反手攥住他：“要走一起走！”

“别废话！”孟鹤丞甩开他的手，推了他一把，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厉色，“他们要的是你手里的坐标，你必须活着出去！”沈煜大吼一句“那你呢！？”孟鹤丞闻言一顿，随后，望陆凛。

枪声从走廊尽头涌来，带着硝烟味的风刮过脸颊。沈煜被他推得踉跄了几步，回头时正看见孟鹤丞转身迎向那些黑影，手里的枪稳稳举起，动作却比平时慢了半拍，沈煜知道，他的身体早就撑不住了。他想回头拉走他，可是却被陆凛紧紧扼住手腕“别去！”

一颗子弹破风而来，瞄准的是沈煜的后背。

时间仿佛在那一秒被拉长。沈煜看见孟鹤丞猛地扑过来，动作快得不像那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温热的液体溅在沈煜的侧脸，他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孟鹤丞的身体重重砸在自己身上，带着他一起摔倒在地。

“跑啊……”孟鹤丞趴在他耳边，气若游丝，嘴角却还勾着点笑，像小时候替他背黑锅时那样，“再……再晚就来不及了……”

沈煜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能死死咬住牙，拖着他往通道口爬。可孟鹤丞的身体越来越沉，温热的血浸透了他的后背，也浸透了沈煜的眼眶。

沈煜的手指抠进粗糙的地面，指腹被磨得渗血，却感觉不到疼。孟鹤丞的呼吸越来越弱，搭在他肩上的手正一点点变冷，像窗外永冻层的冰。

“别停……”孟鹤丞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陆凛…带他走……”

“快走，这边！”陆凛仍然冷静得可怕。他手里握着枪，枪口还冒着烟，地上躺着两个北极星的追兵。胸前北极星特有的银色徽章闪着诡异的光芒。

“你—？”沈煜的声音发紧。

陆凛没解释，几步冲过来架起孟鹤丞另一边胳膊”没时间了，他们的支援五分钟内到。”他指尖擦过孟鹤丞渗血的衣襟时，指节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通道尽头传来爆炸声，火光舔舐着墙壁。陆凛突然将孟鹤丞往沈煜怀里一推，自己转身挡在他们身前，义眼里闪着红光，只有冷硬的锐利。

他从腰间摸出个金属管扔过来：“这里面是你要的坐标备份，也是北极星的命门。孟鹤丞早就算到他们会找上来，他撑着不肯倒下，就是为了等我把你送出去。”

子弹擦着沈煜的耳边飞过，他没机会想太多，他与陆凛将后背交给彼此，相互迎敌。沈煜怀里的孟鹤丞突然动了动，沈煜知道，如果再耗下去，局势不利。

望向陆凛，一瞬间烟雾缭绕，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滚入暗门。

暗门在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枪声与火光。沈煜低头看着怀里昏迷的人，又攥紧了那枚徽章，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他终于明白孟鹤丞为何总在深夜对着空荡的通讯器发呆，为何孟鹤丞总陷入昏迷呓语…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全成了穿成线的伏笔，勒得他心口发紧。

陆凛的脚步声在前方响起，沉稳得像节拍器。沈煜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孟鹤丞说过的话：“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最不像卧底的人，往往藏得最深。”

“陆凛…”他叫住曾经相依为命的同伴，”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沈煜的声音安静的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你早晚会知道的”陆凛将抑制剂注射入孟鹤丞的身体，“现在…你不该知道…”

“为什么！？”沈煜近乎是嘶吼了“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对你来说，我，沈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瞒着我？”他放下怀里的孟鹤丞，原本透明好看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这是第一次，歇斯底里，无论是在什么时候，哪怕是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里，陆凛不仅是他的同伴，也是他唯一的依靠。“陆凛，你知道的，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陆凛仍然沉默的低着头，一言不发，冷静的可怕，“陆凛，你哪怕告诉我，那枚徽章是假的我都相信你…”不知不觉间沈煜竟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沉默！？”陆凛睫毛微颤，他将沈煜紧紧抱进怀里“对不起…小煜…”他轻抚他的头发，就像无数次安抚他那样“等一切结束，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现在…我做不到…”

陆凛缓缓将镇静剂注入沈煜体内，他想到了曾经，他是北极星首席执行官，而沈煜，是他培养的继承人，是暴雨夜里瑟瑟发抖的小孩子，是被猫抓后爱哭鼻子的小哭包…可…从北极星开启”涅槃计划”后，全都变了，为了让他活下去，他不得不将他与孟鹤丞的命运绑定在一起，沈煜锁骨下的条形码并非单纯的追踪标记，而是北极星“记忆共生计划”的实验编号。他和孟鹤丞的记忆，被强行链接 。他知道，他以卧底身份呆在沈煜身边迟早会败露，他也知道，沈煜会恨他，他也瞒不住两方…可是，他不能眼看着沈煜被北极星当作实验品…“恨我吧，小煜…”他的眼低闪过泪光“请让我…再保护你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