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介绍祭火流程和祝颂服饰就花了一整个下午,定好次日来试穿祝颂服饰,虞乾二人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回了住处。
夜幕降临,白日里就乌沉沉的云雀村,夜里更添几分恐怖与压抑。
整个神庙被暮色笼罩,桃林大屋里传来一阵沉郁的悲哭声……
清晨天空逐渐亮起,呈现暗淡的蓝色,星星逐渐消失,被熹微的晨光取代,而晨雾在天光微熹的映衬下显得神秘而美丽。
虞乾早早地起来,隔着床帘静静地注视着纪殊彦的睡颜,片刻后才下楼准备早饭。
用过早饭后,二人准时来到神庙后屋,老媪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前面的小朝拜只需戴面具,着外衫,不需要佩戴全部服饰。”老媪领着他们来到内屋,道,“既然要学祝颂,就先试试全套服饰吧!”
“这一套,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
虞乾来到内室,左右两边的架子上全部整齐地放着木盒,有从内到外的所有衣衫,有头饰手链腰带脚环……
先是藏黑织金窄袖打底,下面穿同色裤子,中间上着暗红绣花比甲,下穿朱砂色金线下裳,腰间绑着一条长长的红色麻绳,外面罩着一件羽衣大衫。
几乎每一件都有金线织绣,份量都不轻。
那件羽衣大衫尤其重,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摸着很是光滑柔软,整个外层都密密麻麻缝合粘贴着数十种鸟类羽毛,红色的尾羽点缀其中,隐隐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图案。
还好虞乾自小习武,不然光是这套衣衫就够呛。
再是各色绿松石,玛瑙,青金石搭配做成的耳饰,朱砂和羊头铃铛交错而成的手环和脚钏。
头上绑高髻,先蒙上一块红头巾,再绑上祝颂面具,最后围上一圈贝壳做的装饰。
此面具为铜制黑面,面具头顶后有个小长条凹陷,靠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凤尾花的香味。
“大朝拜当日,这个凹槽是要放入凤尾花研磨成汁,加上茶叶、灯芯草,稻谷、药物等,再以油膏密封。”老媪解释说。
虞乾一拿到手中就觉得沉,这么沉的面具要戴在头顶,还要跳两个时辰的祝颂舞,光这个条件就能劝退很多人了。
果然这祝颂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最后老媪递上一双鞋尖上缝着铜铃的藤草编鞋,整个祝颂服饰就佩戴完成了。
纪殊彦看着从黑暗的内室中走出的男人,惊艳得无以复加。他身着黑色的羽衣,朱裳随着行走而肆意翻飞,身上各色配饰更添神秘美感。
“阿彦。”
男人的声音似乎是从远古而来,低沉而悠扬。纪殊彦感觉头脑有些昏沉,耳边不住地响起虞乾呼唤他的名字:“阿彦……阿彦……阿彦……”
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伸手抚摸过虞乾的脸庞、下颌、脖颈……
轻轻地吻上虞乾的锁骨,纪殊彦闻到一股浓烈的凤尾花的香气,头晕目眩下,他只想要更多,更多!
还不够!还不够!!正当纪殊彦意乱神迷之际,虞乾攥住了他作乱的手,手环上的羊头铃铛叮叮咚咚响成一片。
纪殊彦猛地清醒过来,看着虞乾脸庞诱人的粉色,和脖子上的牙印,单手扶额,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很好很好!这位公子还是有做祝颂的潜力的!”老媪在一旁不以为怪,反而面带赞赏,道,“祝颂者就是要有这种夺人心魄,能让信徒为你生、为你死的效果!”
“现在,我允许你知道我的名字了。”老媪的背不知何时立起来了,她说,“我叫巫。是金鸾部唯一的女祝颂者。”
下午巫开始正式教虞乾祝颂舞的舞步,再看这动作,虽然简单却相当原始,也很优雅。
纪殊彦在一旁越看越熟悉,这不是我们道门的“踏罡”和“踩灵”嘛!虽然不像正统的七星步,但应该是从十方礼罡步中演化而来的……
这个祝颂舞怎么越看越奇怪?这不像是驱邪避疫,反而像是在镇压什么?
学习了一下午,虞乾和纪殊彦依然是在天黑透前回到住所。
虞乾一落座便开始研墨描线,“我在试穿祝颂衣服时,摸到中衣的前胸后背好似缝了什么图案。”
“你看看这个,可眼熟?”
纪殊彦拿过线图,看了一眼便道:“这是道门常见的静止术。挺古老的,现在基本都不用这个法术了。”
“你们在说什么?”冉阳散着头发从楼上下来,今天的她倒是正常穿着北沧的服饰,腰间也没有悬挂莨月的装饰。随手拿了根树枝,轻巧地挽起长发,问道:“公子学祝颂舞学得如何了?”
“还可以,今天开始学动作了。”虞乾不动声色地收起线图,道,“冉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已经算慢的了。找你那个朋友等了一会,耽搁了不少时间。”冉阳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虞乾,“喏,幸不辱命!”
“昨天就告诉你啦,我那个朋友善周游,找不到就不用等他,免得耽误时间。”
说着,虞乾拆开信封,仔细浏览后收入怀中,道:“冉姑娘对云雀村祝颂可有了解?”
冉阳有点惊讶:“公子想知道什么?”
“往年祭火仪式上,村民们对祝颂者……都是什么态度?”虞乾略有迟疑道。
“你是问村民对祝颂者狂热的态度吧?”冉阳了然,道,“今天是不是穿了祝颂服饰?可有闻到浓郁的凤尾花香?”
“其实主要是羽衣和面具上都涂有特殊的涂料,这是他们不外传的方子。”
“十年前我误入云雀村,就是受这涂料的迷惑,闯进他们祝颂的队伍,见到了活女神。”
“你说十年前见到了活女神,不是现在这个吧?”纪殊彦问。
“自然不是,现在这位女神是两年前当选的。”
“那之前那位女神呢?”
冉阳顿在那里,笑容慢慢消失了,她双手捂住脸,声音闷闷的:“她……她死了……”
“她叫冰凌……一年多前,自缢于家中……”
虞纪想起天机阁管事仰焕的姐姐,也是当过活女神,也是自尽。这退位的活女神难道没一个善终的?
“你和这位冰凌女神,很熟悉?”
“十年前我第一次一个人进山,恰逢冰凌当选活女神,她那时候才八岁,穿着红衣裳头上戴着金丝披纱,远远地看见我便笑了……”
“也正是这一笑,才让云雀村上下对我礼遇有加。我才能这么快速地打通云雀与冰泉镇的商道,才能在家族里站稳脚跟。”冉阳淡淡地笑着道,“这一切,都是冰凌的功劳。”
“节哀。”
“没事啦!都过去了!”冉阳道,“关于祝颂,我也了解得不多。只是以前听冰凌说过,祝颂面具是有魔力的,它日常被供奉在大屋时不会怎样,只有祝颂者佩戴面具时才能发挥出效力。”
六月初三,云雀村下了一整天的雨。
虞乾三人围坐在一起,研究昨日巫给他们画的祝颂路线图。
舞蹈部分虞乾已经学习完成,按巫的话说,他天生就是做祝颂的料子!动作学得快,还能有自己的理解。
整个祝颂舞被虞乾演绎得灵性十足,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每一个转身、跳跃、旋转都显得那么自然,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这小朝拜的路线都这么复杂了,大朝拜的路线图岂不是每条街道都要走遍啊?”
冉阳看着这路线图七拐八拐地,眼睛都看晕了:“祝颂真的不会走错吗?”
“那是你没发现诀窍!”纪殊彦将路线图高举,道,“你这样看,结合整个路线,你觉得像什么?”
麻黄的纸张上,红线绕过一道道屋舍,从起始点到终点的神庙——
“我知道了!是金鸾!”冉阳拍了拍手,高兴道,“是一只展翅的金鸾!”
“没错,这路线的起点在金鸾的左脚,然后左侧翅膀……最后结束于神庙,正好是头部的冠羽!”纪殊彦沿着路线比划道,“不愧是信仰金鸾的部族,连举行仪式的路线图都是金鸾的形状!”
虞乾暗自点头,百年部落的古老仪式,什么都是有讲究的。
只有冉阳,在虞纪二人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
记下路线后,只等明日去走过一次,后日就是第四个七日了。
“公子,你害怕吗?”冉阳好奇的问,“据说前三个祝颂者朝拜完,当晚就失踪了。”
“不怕。”虞乾淡定地喝了一口茶,道,“我相信阿彦能保护好我,对吧?”
纪殊彦擦刀的手一顿,坚毅道:“我绝不会让你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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