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青阳哼着歌推门回来,手里端着满满一盘子夜宵倒是悠哉,房里的人等得却是不耐烦了。
“你就下楼端个夜宵,用这么久?”华服公子讥讽道,他已经在椅子上连换三个姿势,现下是右手撑着腮,腕上精巧的掐花金玉镯璀璨夺目:“真不愧是王府大少爷,同我等升斗小民就是不一样。”
蔺青阳置若罔闻,一边儿走,一边儿完完整整哼完了一整段不知名的曲调,木盘“嗒”地一声搁到桌上,小曲哼完,夜宵放好,这才随便搭理人:“开门撞上几个标红人士,有点意外罢了——可拉倒吧,升斗小民要都是你萧大少爷这种人物,我师父光收税都能成为天下首富。”
他这发小萧霁萧大少爷,可是真真正正含着金汤匙出生,明月商号少东家的名头一出来,哪个南湘人不立正大喊“财神爷”?
比他这空有名头的南湘王世子牛气多了,蔺青阳还捂着干瘪的银袋子苦哈哈过日子呢。
被他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萧霁却是毫不在意,显然和蔺青阳素来是相互讽刺惯了的,比起好友的损言损语,萧大少爷反而更关注“标红人士”这个意外:“哦?很危险?”
萧霁顺势联想:“难道……是王爷命你盯紧的重要人物?”
他这厢在思索利害,哪想蔺青阳直接忍俊不禁:“噗——”
“?”
“哈哈哈哈哈——”蔺青阳憋得像肚子里有一百只青蛙在跳,他扑在桌子上,笑成一滩,“哪跟哪啊!还‘师父命我盯紧的重要人物’,噗哈哈哈我不行了——”
萧霁皱眉,他这好友的脑子向来异于常人,就比如当下,一句没什么特别的话也能笑成这样,他反正是想不明白,就算不是王爷吩咐的吧,那又有哪里好笑了?
蔺青阳努力平复凌乱的呼吸,向萧霁摆了摆手,颤抖着解释道:“我……我一想起师父板着脸给我安排正经事做,还、还是你说的那种大——事,噗,我就,你懂吧,我就忍不住想笑场。”
“……我不懂。”萧霁真诚地说。
蔺青阳哪管他懂不懂,自顾自趴在那笑成傻子,萧霁不适地挪动身体,试图离这人远一点,熟悉的不耐烦伴随着无奈,把无助的萧大少爷淹没了。
“言归正传。”蔺青阳突然抬脸,上面还留有一道新鲜的压痕,这时候正襟危坐又像个正经的王府世子了,起码萧霁就被他唬了一唬,顿时严阵以待:“怎么说?”
两人一个赛一个认真的目光相接,某人:“噗咳——”
萧霁勃然:“你再笑!”
“说正事说正事。”蔺青阳眯着眼讨饶,没个正形的模样,叫萧霁真忍不住想狠狠揍上一拳。
还好蔺青阳有着最后一丁点微薄的分寸,收起嬉笑正色道:“老萧,这三日里我想尽办法,是真的无计可施了,如今只能来求你……”
“稍等。”
萧霁满脸困惑:“若我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你难道不是三日前就出现在我眼前,说‘老萧,我离家出走了,求你收留’,然后一路白吃白住,在我家天字叁号房窝了整整三日一步未出?”
蔺青阳看起来比他还困惑,表情明目张胆写着:对啊,有什么问题?
萧霁闭眼,抬手摁住额角开始活蹦乱跳的青筋,耗费毕生功力,和颜悦色道:“你继续说。”无所谓,身为明月少东家,被好友理直气壮蹭吃蹭喝这回事,只是小事一桩罢了。
蔺青阳,这回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必得把你轰出去。萧霁阴暗地想,反正离家出走三日,他估摸着也快到王爷的底线了。
本以为,依照蔺青阳此人不着调的性子,多半又是些不着四六的事,可当看见好友脸上破釜沉舟的决心时,萧霁怔住了。
这是……那个成天到晚乐呵得像个傻子的蔺青阳?
蔺青阳没有在意萧霁的反应,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知道一件事:“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双禾。”然后,把神医箬古带回来。
就这事?萧霁松了松筋骨,察觉到自己方才紧张得身体一度僵硬,他揪住一个细节,谨慎问道:“你要做的事……知道双禾在哪就能办得到?”
蔺青阳面沉如水。
“罢了罢了,我不多问。”萧霁挪开眼睛,竟有些难以面对这个陌生的蔺青阳,他仔细寻思,“你来求我这个,是想借我家商队的消息渠道吧?”
蔺青阳低头挑起筷子,有一颗没一颗嚼着盘里的花生米:“唔。”
这花生米忒硬,难吃,蔺青阳故作挑剔地想,急于掩盖自己发虚的内心。知道双禾在哪就能把神医箬古带回来?再乐观的人也无法肯定这一点。
但是,没有别的选择。
蔺青阳只剩下这一个希望。师父身边有许多好手,他见过的,没见过的,师父掌控的力量超乎他这个成天不干正事的王府“二世祖”的想象。
他就是个成天招猫逗狗的纨绔啊,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头顶上有这么厉害的师父罩着,身边有师父这么多厉害的下属帮着,他乐于甚么都不干,巴不得永远躺在王府后门那颗红梅树下睡大觉。
突然有一日,师父站不起来了,再使不了剑,蔺青阳难过了一阵,但他很快逼自己打起精神,发誓要把武艺练得比师父还好,做师父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剑。
他想,英雄总是光明磊落,像师父那般伟岸的人物,就是容易被宵小暗算,可笑,蜉蝣岂能撼动大树?天下英雄无数,唯他师父有资格傲视群雄,吃一次亏便罢,往后有他时时看着,绝不再给恶徒一分可乘之机。
再说了,师父那——么厉害,说不定过两年,手下的能人异士连他的腿都治好了呢,哪需要他蔺青阳这个名为世子,实为王府打酱油的货来操心。
蔺青阳怀着对师父一如既往的信赖等啊,等啊,等来了王府上下突然统一的口径,连同蔺衡止本人都默认的宣判:南湘王命不久矣。
开什么玩笑?蔺青阳简直觉得荒谬绝伦,他长在南湘王府,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师父膝下,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身为四境之中最富传奇意味的王侯,师父手中的权力有多么庞大。
南湘王麾下的能人异士何其多?他甚至只见识过其中的凤毛麟角。什么神医箬古,那是近几年才声名鹊起之辈,光是以命效忠他师父的老牌医者,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个个都是成名已久的大拿!
“——蔺青阳?蔺青阳!”
“啊……啊?!”蔺青阳身体一震,猛然惊醒,手中攥得死紧的东西叮叮哐哐落了一地,他恍惚低头,原来是被他无知无觉中,捏成一段一段的木筷。
萧霁瞧着蔺青阳,目光复杂。短短半炷香不到的时间,他这个好友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惊吓,如果不是与此人从小浑玩到大,他都要不敢相认。
蔺青阳丝毫不觉自己有异,抬脚将碎筷踢远了些,还跟没事人似的,目光殷切地盯着他,催促他接着道来。
萧霁长叹一口气,仿佛把满腔麻烦气都呼了出来,认命沉吟:“我是说,你想借明月商队的消息渠道,先不说它大部分还掌控在我爹手里——就算我想到办法越过我爹这关,蔺青阳,商队有任务在身,要打探到几个人的消息,再传递回来,你应该知道要多久。”
萧少爷为人向来周全,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看出蔺青阳不想全盘托出,就一分也不会提到他的目的,只就事论事道:“你这般急切,我这条路子,怕一时不能如愿。”
闻言,蔺青阳没有露出一丝意外,只是苦笑:“我哪里会不知道?”
“老萧,我说无计可施,就是真的无计可施了,绝不是在唬你。”言下之意,再没办法的办法,到现在的他眼里,都是救命的良药。
他可以为了一包普普通通的补药,大清晨去撬还没开门的药铺,拿可作传家宝的龙纹笔去换一点时间,就为了师父在医书上写的最佳服药时间,刚用完早膳后服下那剂补药。
对蔺青阳而言,只要是能试的法子,他都一定会去试,这是属于他这个能力微薄的小人物唯一能做到的……他只会恨自己做不到更多。
“……好罢。”似是感受到了好友心中无言的执拗,萧霁不再坚持劝他放弃,与他相交七年,萧霁从来扮演的都是给闯祸精善后的角色,头一回为他的正事出谋划策,竟也很快进入角色,一时自己都感到好笑。
在心中暗自摇头,萧霁思忖着说:“既然如此,我这倒还有个路子,先前不提,是因这条路风险太大,可话说到这份上,说不得我只能‘舍命陪君子’,帮你试上一试。”
“甚么路?”蔺青阳急切。
“红鸾帐暖,宵乐不休。”萧霁徒手捉起盘里最后的花生米,丢进嘴里,眉目沉吟,“那儿的‘大掌柜’在消息灵通这方面,可甩了明月十条街。”
“走,是成是败,趁夜转战长乐坊再说。”
“好!”蔺青阳精神一振,拍桌而起,就要拽上好友夺窗而出,恨不得分分钟搞定那个长乐坊的大掌柜。
等等……
“长乐坊?!”没见过这种世面的世子爷失声。
萧霁眼都不斜一下,抿着唇随意品评道:“花生米凉了不酥,难吃。”他说着回过头来,蔺青阳还陷在震惊之中,丝毫不觉他已经走到门口,作势要开门了——“还不跟上?”
表情之自如,语气之正经,像是出门随意遛个弯。
世子爷昏昏然:“我、我先换件衣服。”大半夜的,总不能衣冠不整地出门。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好不容易出了客栈。
这这……想不到老萧你还是个风月老手!蔺青阳心情复杂简直溢于言表,他被萧霁一路硬拖乱拽,莫名其妙就踏上了长乐坊,中间走过什么路、抬了几次脚他都浑然忘了,脑子里乱作一团,“长乐坊”三个字绕来绕去,砸得他满眼金花。
唯有一个清晰的念头挣扎着:还好他离家出走了,要是叫师父知道他夜不归宿来长乐坊……
蔺青阳一个寒战,不敢细想。
“萧少爷来啦?正巧,‘雪仙君’第一次登台就要开始了,快请进快请进——”
哎?蔺青阳心肝肺一抖,完了,这会子真要进长乐坊了,他瞪着眼前张灯结彩一片红艳艳的华丽门扉,被萧霁拽着的手开始疯狂哆嗦。
开弓哪有回头箭,萧霁无语:“进去吧你!”接着就是一拽,再一推。
世子爷那点微不足道的抵抗就这么被摧毁,一脑门扎进了新世界的大门里。
走进来第一感觉,亮,非常亮,但分毫不觉刺眼,四处是流光溢彩的华丽装饰,黄金与琉璃好像在这不值钱似的,堆砌得极尽豪奢。
紧接着,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喧闹一股脑涌了过来,冲击得五感本就灵敏的蔺青阳险些犯恶心。他屏气凝神,将那些稍远些的调笑声刻意忽略在听觉之外,恶心是犯不着了,但,还是吵得要人命。
蔺青阳死人脸:“我像进了传说中的妖精洞。”
萧霁光猜都猜得出他现在难受得不行,幸灾乐祸地挑眉:“很遗憾,世上不存在妖精。”他张望着四周,“平常也不都是这么热闹,听刚刚的门童说,今天应是长乐坊里一位受欢迎的新人首次登台接客……唔,布置得这么隆重,看来南湘府又要多一位头牌。”
蔺青阳急了,这怎么行,还没开始翻山越险,搭档的心思就飞到温柔乡里去了?他可还没适应这堆莺莺燕燕的靡靡之音呢:“你下回再来见头牌成不成?正事,我的正事!!”
萧霁优雅地白了他一眼,懒得驳他,搜寻许久,目光在远处定了定,缓缓蹙起了眉心。
“看来,今晚这一遭是不能快速解决了。”萧霁朝那个方向偏了偏头,无奈道:“走吧,老老实实找个桌先坐着。”
蔺青阳极目远眺,长乐坊大堂里现下摆满了桌席,说是一句人山人海也不为过,而他们此番要攻克的目标——
他脱口而出:“要不,我从舞台上飞过去?”
萧霁用看脑疾病人的眼光看着他:“然后被当作砸场子的,狠狠得罪长乐坊的掌事人?”
蔺青阳语塞,沧桑地看着距离他们几乎整个大堂之远的地方。长乐坊摆下这个阵势,是为了给新头牌造势,全场最华丽的舞台就搭在满堂桌席前,而萧霁看向的那个中年妇人,还远在舞台之后。
“看完登台演出再说罢。”他还在心中流泪,身旁的萧霁却已经寻了个角落上的席位,施施然落座,甚至磕起了瓜子:“总会等到机会。”
蔺青阳呢,蔺青阳能怎么办?难道他还真几个借力,踩着全场客人的脑袋飞跃舞台,去到长乐坊老板面前么?他气闷地一屁股坐下,暗中怀疑这回如了萧霁这厮的意。
头牌……他萌生出一丝小小的好奇,忍不住扭头,朝最近的热闹地瞥了一眼,不看还好,看了简直让自己的脑子焕然一新:竟然还有身着半透不透纱裙的男子!
啊,这男子还蜷在一个健壮男人胸口上撒娇……蔺青阳真的不想听的,奈何他天生五感就灵,这么近的距离想屏蔽都一时屏蔽不了,结果那纱裙男子娇弱的嘤啼声就这么直白地飘进了耳朵里……
蔺青阳感到有些汗流浃背了。
萧霁磕着瓜子,百无聊赖地看着舞台的方向,寻思那个马上就要登台的“雪仙君”是何许人也,竟能让长乐坊的裴娘砸下这么大的场子。
蔺青阳叫唤他是风月老手,那倒真误会了。他向来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为目标,长乐坊这种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又是最佳应酬的场所,他自然不会错过。
他正参谋生意经呢,肩上突然被人拍了拍,好友虚弱的声音飘飘忽忽地钻进了耳朵里:“老萧啊……我们等会儿要看的登台演,是那样的‘头牌’么?”
萧霁一听,还挺诧异,在他眼里,这个身份贵重、人却在大部分领域不谙世事的好友,显然和欣赏长乐坊头牌的行为不太搭。
待看清蔺青阳颤颤巍巍指着的人,饶是萧霁也忍不住陷入沉默,失去了悠闲嗑瓜子的兴致……说到底,他也不是个风月老手。
两个难兄难弟独占角落一桌的席位,却忍不住都有些如坐针毡。
待会见着机会,一起挤过去,拼了!二人对视,心有戚戚。
甫听一声锣响。
满场嘈杂的声音霎时一静,恰在此时,大堂中垂下几道素白的绸带,将舞台朦朦胧胧地掩住,一道娇媚的女声插了进来:“诸位贵客,时辰到了,承蒙贵客们今夜来裴娘的长乐坊捧场~”
神韵柔美的美妇人不知何时站到台前,言笑晏晏地向全场致意,正是蔺青阳二人盯梢的长乐坊老板裴娘,她拍了拍手:“请雪仙君上台——”
堂下顿时掌声雷动,吓得蔺青阳差点蹦起来,他抹了一把鬓边无形的汗,纳闷嘀咕:“什么喜好……”
萧霁不言,但心中也是深以为然。
轰动的掌声、激动的叫喊声中,楼梯上款款走出一个身影。
“雪仙君”双手抱琴,着一袭缥缈出尘的雪白羽衣,体态纤薄,乌鸦鸦的长发不经粉饰,只用木簪在脑后松松挽了,披散在瘦弱的肩头,由两位女侍搀扶着,一步一步迈下阶梯。
气氛陡然变得火热,蔺青阳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连他也无法免俗,眼睛只晓得直愣愣盯着人家看,无关喜好,美的事物就能这般牢牢吸引人的视线。
他甚至还瞧不清“雪仙君”的容貌,相信在场大部分人也是一样。
雪仙君没有像裴娘一样放声发言,他看起来就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女侍一路把他扶上舞台中央,他扫了扫宽大的袖摆,纤指抚着琴弦,似在沉吟,白如玉葱的十指在灯光下耀眼夺目。
听见身边好友喟叹:“不愧是裴娘花大价钱捧的头牌,光这周身气质,就甩旁的庸脂俗粉十条街。”蔺青阳的心情却有些低沉。
他想起师父了。
往年每逢过节,师父兴致起了,也会在蘅芜苑弹琴,而他就侍奉在一旁,为师父燃香助兴,看师父抚琴之前,总是习惯摸着弦静坐一会儿。
他已经快有两年没听过师父弹琴了。
台上人隐约弯唇,弦动。
清灵的音节从指尖流泻出来,起始的节奏不快不慢,他游刃有余,一路将曲调推向繁复的意境中去,于是众人便看见了他想要叫人看见的阳春白雪——优雅至极的美丽。
每一个音都似计算好的,每一个转折都精美得仿佛由人提笔,勾画而出。雪仙君安坐台上,琴音却堪称毫无意境,可当奏者是他,一切又变得无比圆融,他的人和他的琴汇为一体,摆在最醒目的地方,一齐贴上了昂贵的价格。
美丽本就该如此昂贵,不是么?
人群中,蔺青阳遥遥看着,心里满是失望。
他想,这就不像师父了,师父的琴如音徊空谷,端的是超脱世事的从容,和这种带着强烈目的性的乐声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一曲终毕,雪仙君收掌起身,实现了从头美到尾的目标。堂中稀稀拉拉响起喝彩,不是客人们不欣赏,大部分人只顾着瞧人家瞧得如痴如醉,压根回不过神呢!
裴娘将众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目光尤其注意最前排那几位出手阔绰的主,见他们无一不失态,不禁满意极了。她这双老练的慧眼果然不会看错,“雪仙君”定是她长乐坊的招财树,四季常青!
心中盘算着,本就娇美的面庞上更添喜气,裴娘扭着水蛇腰上前,扬声道:“诸位贵客,依照咱们长乐坊的老规矩,今夜出价最高者,可与雪仙君一会!”
她掩唇一笑:“这可是雪仙君第一回单独接待贵客哦~不知哪位尊贵的客人是他的有缘人呢?”
这一声宛如烈火浇油,失态的、不失态的全都炸了锅,在场的显然都不是萧、蔺二人这般糊涂客,既然在场,那个个都是对新头牌有点想法的,立时就你一言我一语,话赶话地飙起价来。
“我出四十两。”“一百两!雪仙君的第一夜爷要定了!”……裴娘笑吟吟听着一个比一个大的数目从客人们口中蹦出来,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花。
萧霁突然挨近,在蔺青阳耳边低声道:“时机要到了。”
蔺青阳侧耳细听,场中声音一点点变少,很快便只剩几个固定的人声在较劲,点头,“等结果出来,人应该会离场不少。”他回过头,见萧霁诧异地看着自己,一呆:“怎么了?”
萧霁现在是真确定世子爷从来没进过花楼了:“等结果出来,裴娘会下场敬酒。”
蔺青阳:“……”
所以,压根不用努力挤过去,人家自己会过来?
“你就在这待着吧。”萧霁感慨地拍着好友肩膀,语重心长:“我自己去找她谈。”
这么白的一张纸,他要糟蹋了,怕被王爷找上门送温暖。
最终,一位财大气粗的客人以一百两黄金的高价一骑绝尘,将长乐坊新头牌的第一夜收入囊中,而雪仙君早已上楼,在布置好的房间中等待结果。
这最终赢家得意大笑,挥开一众簇拥在旁的护卫,独自一人急不可耐地跃上阶梯——依照规矩,今夜整个楼上由出价者包圆。
“我去了。”萧霁重重拍了一把好友,彰显着自己有些没把握的内心,瞄准裴娘敬酒的路线,心情沉重地走了过去。
蔺青阳还没来得及反驳,角落这桌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唉……蔺青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知道老萧这回把握是真的不大。
再看吧,实在不行,他寻个法子,自己溜出南湘府去,他轻功好,到荆竹的时间比常人能快一倍不止,就是人生地不熟,找人的效率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他两眼盯着面前镀了黄金的酒杯,愁思苦想。
突然,他捕捉到极微小的一声:
“扑哧。”
蔺青阳瞳孔一缩,挥开桌上最近的餐盘,瓷盘落地粉碎,他飞速翻身而起,在半空中捏住一块棱角锋锐的碎瓷。
长乐坊大堂所有的灯一夕间全部熄灭,四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啊——!”
“死人,死人了——”
可恶,写到这个时候,大长章卡了我好久。
6k 大长章,快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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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个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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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音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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