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翎问道:“你已经确认这案子和逢家有关了?”
陆言青反问:“难道你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她掰着手指一一数过去:“你看,首先受害者大多为男童,且皆是被挖去双眼,如今又发现在佛像之中。另外受害者失踪之前都曾遇见过道士算命,说出过自己的生辰八字。”
“这说明受害者是经过挑选的,很有可能是用来进行邪祀。而我们又在灵阳子身上找到一个生辰八字。这佛寺背后是逢家,好巧不巧的是,逢大公子是个瞎子。”
陆言青收起手,叹口气道:“更别说伏绮曾说过她是跟着逢家夫人一起来的,而她遇到那种事,逢无忧却丝毫不知,可见逢家夫人是好端端地回到逢府的。”
“我怎么能不怀疑他们呢?”
谢翎笑了,他道:“那我们走吧,无论他们想做什么,我都会护你周全的。”
陆言青微愣,随后道:“我现在是公主,他们是不想要自己的九族了吗?”
谢翎笑容不变,却是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唉!等等我!”
陆言青追上去,侧头去看谢翎的表情,只觉得他有时候真的很难懂,难道她说的不对吗?
两人到了逢府指名要见逢无忧,逢府的人堪称诚惶诚恐地让他们在厅中稍等片刻。
只一会儿,逢无忧便来了。
他不是一人来的,但身边跟着的却不是之前的带剑侍卫,而是一陌生青年。
青年身着淡青衣裳,样式质朴无有花纹,容貌和逢无忧是相似的清俊,脸上都是对逢无忧的关心。
他双手扶着逢无忧的右臂,就这样搀扶着走进大厅。
陆言青看去,就猜这应当就是逢家的二公子了,之前谢翎说过,逢家二公子已是太子少师,而逢无忧却依旧是白身。
她本以为两人之间会有些龃龉,现在看来两人却是兄弟情深。
等逢无忧扶着坐到椅子上,逢无疾这才道:“家兄不便,让殿下久等了。”
逢无忧也轻咳两声,柔弱道:“殿下,无忧失礼了。”
陆言青想了想这两天她见到的逢无忧,再看看这个好像必须被人搀扶才能走动的人。
过了好一会才道:“无事,也没有等太久。”
逢无疾谢过后,对着逢无忧嘱咐几句,就告辞了,看样子还有事要忙。
他人一刚走,逢无忧就恢复早前的形象,让谢翎分外嫌弃。
他好奇地问:“殿下是查到那起案子的真凶了?”
“自然是查到了。”陆言青道,“逢公子也应当早就知道了吧?不然这两日怎么会这么凑巧地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逢无忧笑着摇头:“这自然是与殿下的缘分了。”
似乎是感受到谢翎的眼神,他偏头做出看向谢翎的模样。
“谢兄这回可不要再误会了,我那日是有原因的。”
谢翎道:“我只是单纯看不惯你假模假样。”
“是吗?我还以为谢兄是因为我打扰你和殿下相处才会……”
逢无忧状似无意道:“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谢翎:“我看你是心中觉得我碍眼,才误以为我与你是同一货色。”
陆言青看他们又要吵起来,连忙道:“好了好了,逢无忧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逢无忧不再和谢翎斗气,反而叹息一声,面露愧色:“之前我只是隐约有些怀疑,直到那日她带着伏绮离开,第二日却是独自一人回来,这才发觉她做了什么。”
陆言青问:“你说的是……”
“就是家母。”逢无忧道,“因我的眼疾,她一直心有愧疚,想要补偿我。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背着我们偷偷做这样的事。”
在陆言青念出道士身上的生辰八字后,逢无忧点头确认:“这确实是我的生辰。”
“殿下,无忧深知家母罪恶深重,但无忧疼惜她,恳请殿下多给些时日,让我们好好告别。”
陆言青和谢翎走出逢府,逢无忧的声音好像还回荡在耳边,她最终也没有答应逢无忧。
陆言青回头看了眼逢家的牌匾。
“谢翎,你相信逢无忧的话吗?”
谢翎将那些话重新想了一遍,回道:“只信一半。”
“我也一样。”
陆言青和谢翎沿着街边走,虽然逢无忧的话解决了她不少疑惑,但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比如逢家夫人真的有那么大的能力,独自一人将这件事保密这么久也无人发觉吗?除逢无忧外,其他人真的毫无所觉吗?
另外就是,清虚观刺杀的人到底是谁派来的?逢家夫人吗?她不信。
“那就看看过几日相大人是如何审案的吧,或许到那时这些疑问都会有个结论。”
当日相大人在那佛像地下找到一个密道,进去之后,发现存活的孩子只有一二。
在得知宝儿还活着的时候,陆言青很庆幸,但随后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卑劣,她没有去见何安玉,只听相风描述了一下他们母子团聚的场景。
几天后,这起案件传遍京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是逢家做下的案子。
陆言青本想去看看京兆府是如何审案的,结果半路就接到消息,说是逢家夫人没了。
她和谢翎迅速赶到,却看见这样一副场景。
长街挂素,纸钱飘扬,逢家的家仆抬着棺木,前方吹吹打打,后面哭哭啼啼,真是热闹。
百姓立于街边,人群中怒目者众多,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喊。
“她害死了我的孩子,为什么还能这般风光!”
同样一身缟素的女子疯了似的冲出,她扑在棺材上,指甲在上面扣出滋滋的声响,又踢又锤,像是要把这棺木撬开,看看里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恶鬼。
跟在后面的逢家兄弟看过去,家仆很快接到眼神,上去就要将那女子拿下。
谢翎看见,刚要有所行动,就见人群又挤出一男子,上前赔笑地将她拉走。
队伍很快又恢复原状,再次敲敲打打向着逢府而去。
陆言青站在人群之后,注视着这一幕,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死死压住。
她和谢翎就这样看着那队伍消失在街角,直到哀乐也随之消散,方才出来站在旁边看着的相风道。
“昨夜逢家夫人在狱中自缢。”
“自缢?”谢翎嘲讽地笑着,“在狱中自缢?相大人不觉得这很好笑吗?”
相风无言以对,这确实是他管理不善。
“这起案子确实是逢家夫人所为,她交代的与伏绮和千灯寺的和尚的言辞都对得上。她被灵阳子蒙骗,以为这样可以治好逢无忧的双眼。”
他掏出怀中的遗书:“这是逢夫人留下的遗书。”
谢翎向下一瞥,道:“真好啊,这狱中连纸笔都不缺的。”
陆言青觉得谢翎真是她的嘴替,但看相风被谢翎讥讽得脸都快青了,她也就不多说。
只把遗书接过来一字一句地看过去。
相风在旁边接着道:“方才还接到一个消息,逢家家主听见消息悲痛欲绝,也跟着逢夫人去了。”
“逢家二公子因这件事刚去进宫觐见。”
陆言青闻言抬起头:“相大人认为逢无疾的结局会是什么?”
如果是前世,逢无疾绝无可能保有官身。
相风道:“若是太子力保,如无意外,怕是无碍。”
陆言青没有对此多加评价,只是指着遗书中的一个段落。
“谢翎,相大人,你们看,这遗书里根本没有提到清虚观的事情。”
谢翎凑到她旁边低头去看,过了一会道:“确实如此,而且她似乎认为那灵阳子还活着。”
“让本官来看看。”相风拿过遗书,看了几遍后,他皱眉,“等等,这岂不是说明那晚的刺杀,是他人所为?”
他分析过后,没人回应,抬头就看见陆言青和谢翎两个人已经背过身去,凑到一起说悄悄话去了。
相风张了张嘴:本官是多余的?
这边陆言青问谢翎:“谢翎,在转眼间的功夫带走孩子,这样的功夫多见吗?”
谢翎摇头:“并不多见。”
“你之前说过逢无忧的武功不错。”
“不够,倒是他身后的侍卫够得上。”
陆言青幽幽道:“逢无忧真的可疑。”
她怀疑逢无忧在此之前根本不是有所怀疑,而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谢翎微微皱眉:“清虚观的事我怀疑是他做的,他那晚来得十分巧,除了京兆府没人知道我们要去清虚观,可他偏偏就找了过来。”
“然后我们就遇见了刺客。”
陆言青跟着点头赞同,但还是道:“我觉得这起案子逢无忧应该没有直接插手,但清虚观的事,我们却没法证明是他做的。”
说到这里,她有点怨念地看着谢翎。
因为清虚观那些刺客都被谢翎给干掉了。
谢翎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道:“下次我会尽量留个活口的。”
陆言青道:“还是你的安全更重要。”
“对了,相大人。逢夫人有交代到底是谁带走那些孩子的?”
相风道:“她没有说。”
陆言青道:“果然嫌疑很大。”
相风在后听了半天,道:“两位怀疑逢家大公子?”
可两人却还是没回他,又凑到一起不知在商量些什么,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相风站在原地,很想问问,他有那么招人嫌吗?
当夜,逢府内。
厅堂此时被设成灵堂,逢家兄弟跪在棺木前,棺木不多,也就两尊。
两人已经跪了半天,逢无忧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逢无疾虽是悲痛,但还是关心道。
“兄长先去歇息吧,留我一人在这看着就好。”
逢无忧摇头:“不好,爹娘因我而死,我有何脸面去歇息?”
他似是想到什么,道:“无疾,我有些口渴。你去帮我拿杯水吧。”
逢无疾自然不会拒绝。
他离开后,灵堂中就只剩逢无忧一人,微风浮动,吹起堂中素白。
少倾,他道:“殿下和谢兄既然来了,为何躲着不肯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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