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彻底落下帷幕。
除了逢府和那些受害者的家属,这起案子作为众人的谈资只流传几日,之后便渐渐消逝在新的八卦中。
而陆言青最近难得安分,已经好几日没有去京兆府了。
此时她正躺在院里的躺椅上,一边吃着小点心,一边拿着封信翻来覆去地研究着。
这封信据谢翎说,是他在谢大将军死后的帐篷里发现的。
当时是夜晚,只有谢大将军一人在帐篷中,随后有人听见里面传来东西砸碎的声音。
等谢翎跟着众人闯进去后,就见到谢将军倒在地上,从始至终都无人发现有人进出。
经过检查后,身上只有心口有一处致命伤,凶器就放在旁边,是一把突厥样式的匕首。除此之外,在血泊边缘放着一封书信。
上面的字不多,只有三个字,虽被血浸得模糊,但大致可以看出是,“事成,等”,这几个字。
当时陆言青就道:“虽然我不知道军营是什么模样,但我想应该没有人能做到毫无痕迹地逃出去。所以我猜应该是内鬼做的。”
谢翎也是这样认为的,更别说还有那封信,所以他才会三番两次地请皇上彻查此事。
甚至他怀疑突厥是否真的参与其中。
“除此之外毫无线索呀!”
陆言青哀叹起来,在躺椅上左右滚了两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信放到旁边的木匣子里去,盖上盖子。
谢翎信任她才把信放在她这里,她可不能掉链子了。
“公主!公主!”
卿许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她人从门廊跑来,虽然跑得极快,但动作还是优雅的。
陆言青看着都很好奇,卿许到底是怎么跑出这样的姿势的。
但她还是道:“慢点跑,不用急。”
卿许跑到陆言青面前,稍稍喘息平缓了呼吸,才道:“公主,听说今早陛下怒斥相大人欺上,相大人被罚俸三年。”
“哦……”
陆言青不觉得意外,毕竟最近她才搞明白,京兆府是管理地方的,而像杀人案件这样的恶性案件,是归大理寺管的。
但她想了想大理寺卿裴颂的模样,又觉得还是相大人可靠点。
毕竟裴颂可是一个被她稍稍威胁都会帮着她假扮公主的人呀。
“那相大人没事吧?”
卿许摇摇头:“刚刚我还看见相大人向着京兆府去了,没看出什么来。”
陆言青道:“那应该没事,相大人已经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相大人为什么要瞒报,这确实挺奇怪的。
不过还是等相大人心情好点,再去问吧。
陆言青这样想着,拿起木匣子想回房间藏起来,结果起身就看见谢翎站在不远处的墙边。
看样子是刚从墙上跳下来。
少年见她看过去,没有一点局促,更是仿佛他本应该出现在这里一般,闲庭信步地走来。
然后对她笑了笑,问道:“今日还是不去吗?”
陆言青没有回他,而是指着开着的门,道:“你看那是什么?”
谢翎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仔细看了又看,然后挑了下眉道:“是门。”
“而且还是开着的门,你怎么每次来都要走墙?”
陆言青很是无力,看着谢翎那理所应当的模样,就觉得手痒痒的。
很想逃出一对银色的小手镯送给这个目无法纪的家伙。
谢翎见她不说话,无辜地问:“这门怎么了吗?坏了?”
“你,算了,没事。”陆言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弃讲道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拿着匣子向屋里走,谢翎跟在她身后,但没有跟着她进屋,而是倚在门口就这样看着她。
陆言青把匣子藏在一个机关控制的空格中,出屋对着谢翎道:“今日不去了,相大人估计最近都没空见我们,所以明天我们开始去大理寺。”
谢翎自然没有异议,但旁边的卿许却是面色古怪。
陆言青纳闷地问:“卿许,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卿许有点难以启齿,最终闭了闭眼道,“我就是有点担心裴大人。”
陆言青:“……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怕我祸害裴颂吧?”
卿许不言,只是默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在那仿佛在看戏一般的谢翎。
最后盯着陆言青,眼神仿佛在说:公主,难道不是吗?
陆言青有些尴尬地用手蹭了下脸,转移话题道:“谢翎,你找我有事?”
“是有点事。”谢翎稍稍收起脸上的笑,“我最近一直在想,逢无忧到底哪里来的人手,所有这几日都在逢家蹲守……”
陆言青震惊地看着他:“等等,你说你最近都蹲在逢府?”
谢翎点头:“只是最近三日,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陆言青噎住,好一会才道:“那你岂不是好几日都没睡?”
“我白日歇息过。”
“行吧,所以你的意思是?”
谢翎本来注视着她的视线稍稍垂下,本来桀骜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乖顺。
他轻声道:“我想说,今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陆言青看着他,脑海里一瞬间想了许多。
难道谢翎这是在约她?不对不对,这是正经事,谢翎只是怀疑逢无忧想带着她一起。
但不管是什么,陆言青看着谢翎那张脸,毅然决然地道:“去!当然要去!”
她才没有被美色引诱,心中只有对真相的渴望。
最终陆言青还是没有走出公主府,因为织造署来了几个绣娘,要为她量身制作今年参加皇帝生辰的礼服。
陆言青只穿着一身里衣,站在屋里由着那几个绣娘用软尺给她量着。
因为不方便,谢翎就先离开了,说晚上再来找她。
陆言青伸着双臂,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操,有些郁闷地问:“陛下的生辰是几月几日?”
卿许正在整理等一下陆言青要穿的衣服,听见后想了想答道:“在十二月。”
“我没记错的话,如今才八月份。”
“再晚的话,到时候怕是来不及。”
陆言青也没纠结,她也懒得去想到时候要不要送礼,觉得有些无聊就观察她周围的几个绣娘。
她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她们的手,虽然不是每个人的手都修长漂亮,但却都是如出一辙的细腻柔滑。
可以想到她们平时是如何精心保护自己用来吃饭的双手的。
离她最近的绣娘低垂着头,陆言青看不见她的脸,却是看见她头上插着个格外别致,甚至可以称之为奢华的发簪。
簪子整体是蝴蝶样式,上面镶着翠绿和绯红的宝石,蝴蝶的触角随着绣娘的动作轻颤,仿若起舞。
陆言青又看了看其他绣娘的首饰,都没这只簪子华丽。
她看着这个绣娘,觉得对方应该手艺比其他人要好,地位说不定也要更高些。
一刻钟后,绣娘陆续离开。
陆言青觉得时间还早,就开始研读本朝律令,直到华灯初上,卿许为她点燃桌上烛灯,她才回过神,发现已经入夜。
卿许道:“公主要喝点茶吗?”
陆言青摇摇头,她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咔咔作响。
等浑身都舒展开,她走到门口,抬头望着天空上流淌的星河。
她觉得比现代的要明亮,繁星仿佛也要更多些。
在现代,星星总是要暗淡些的,有时候她是在烧烤摊看星星,配合着烧烤出来的香味烟味,还有家人的谈笑声,别有一番情趣。
卿许站到她身边,跟着她抬头去看:“公主在等谢将军吗?”
“是啊。”陆言青道,“他也没说什么时辰来,不知道要等多久。”
谢翎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我半个时辰前就到了。”
本来已经商量着要坐在院里边看星星边等的两个人,顿时僵住。
她们缓缓回头,只见谢翎双手抱胸倚在门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陆言青有点抱怨道:“你到了怎么不吱声?”
“我看你正在看书,就想着等一等。”谢翎笑着揶揄,“但没想到殿下看起书来,没完。”
陆言青白他一眼,让卿许为他们取盏灯来,然后就跟着谢翎向着逢府去了。
白日格外繁华的城池,此时一片寂静,只有远处打更人的锣声隐隐传来。
此时已经是二更了。
路上没人,更是没有光亮,陆言青跟着谢翎走在路上,在心里嘟囔着现代电视剧的不靠谱,这古代的晚上明明就没有几盏灯亮着。
谢翎手里提着一盏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他们前面的路,除此之外便只能依靠月光。
周围只能听得见他们两人的脚步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就连打更人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陆言青觉得这世界仿佛一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谢翎蓦然开口:“怎么?怕黑?”
陆言青道:“怎么可能,我就是觉得有点太安静了。”
谢翎没有多说,只是向她靠近几分,直到他们的肩膀碰在一起。
陌生的体温传来,陆言青惊讶地抬头去看,谢翎对着她笑了一下。
“这样是不是好多了?至少我是活着的。”
陆言青:“虽然我很感动,但你能不能说话好听点,你这话真的很奇怪。”
被谢翎这样一说,陆言青本来那点情绪早就无影无踪,甚至再一次想到了烧烤。
她有点馋地道:“谢翎,过几日和我一起吃烧烤怎么样?”
“烧烤?”谢翎想了想,“你想说的是炙吗?”
陆言青点头:“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好啊。”谢翎答应道,“到时殿下不要嫌弃我吃得多就好。”
陆言青拍拍胸膛:“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两人就这样聊着聊着,就到了逢府附近。
陆言青被谢翎带到离逢府不远处的一处园林,京城里这样的园林不少,几乎全部都是皇家的地盘。
陆言青跟着谢翎站在墙下,扭头盯着他看,眼神明晃晃地问:我们怎么进去?
虽说她现在的身份是公主,但大半夜地要进园林也有点太奇怪了吧?
谢翎貌似没想到这居然还能成为一个问题,颇为讶异地看她一眼。
右手两根手指并拢,弯曲着在左手掌心跳动一下,然后抬头示意那堵墙。
陆言青:行,那就来吧。
她伸开双手,示意谢翎来抱,模样坦然地让谢翎顿了一下,随后凑近搂住她的腰,带着她飞身上墙,跳到园子内。
然后烫手似的飞快松开手。
但陆言青此时却没功夫吐槽,因为前面树林的其中一棵树上,一道黑影挂在树枝,下面黑色丝丝缕缕的发垂在开得正好的花卉上。
那居然是个倒吊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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