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简似乎安心了不少,嘴角都挂起一丝笑意。
他对赵玉汝说道:“这是你的婚事,你来回这张帖子吧!”
赵玉汝反手指自己,问:“我?”
赵简点头,回:“对,你!”
赵简替女儿展纸磨墨,捻起笔管,递到赵玉汝手中,赵玉汝有些为难,该怎么回呢?
自己的姓名和八字是务必要写上去的,关联在于那一句“沅芷澧兰”。
赵玉汝无奈感叹,书还是读少了,这么多年替人抄书,怎么就没人要《楚辞》呢,家里偏偏也没有这一册书。
赵玉汝问:“爹,你有楚辞没有,给我现学学。”
赵简两手一摊:“没有。”
赵简:“那年你嘴馋,要吃老母鸡,我就把这书给卖了,买老母鸡吃。”
赵玉汝:“那年我几岁?怎么我不记得了。”
赵简:“六岁。”
赵玉汝两眼一黑:“我六岁就会吵着要吃老母鸡了?”
赵简眯眼一笑:“哎呀,没骗到你,其实是我和你娘想吃。”
赵玉汝:“……”
没办法,没看过也得回帖子啊!
赵玉汝只能硬着头皮写,饱蘸浓墨的笔尖落在兰草纹的花笺上,赵玉汝写:“青青子衿”。
鬼使神差的,就写下了这么一句。
赵玉汝没有看过楚元珩穿着书生的青衫,只是想起那日的一眼,对方挺括却不过分喷勃的身姿,勾勒出流畅的线条,披上素色的青衫,或许有种无端的风流。
赵玉汝写完,轻轻将墨迹吹干,利落一折。
赵简问:“写了什么,给我看看。”
赵玉汝转身回挡,不给看,她有些得意的笑:“方才向父亲求教,父亲怎么都不肯教我写,如今女儿写了,您再想看,那可是不能了。”
赵简看她两颊微红,猜到大致内容,心想:这也好,小儿女情态,我何须插足,由他们自己闹去吧!
赵简收回手,一本正经道:“罢了,你写了,我就不看了,反正是回给你未来夫婿的,又不关我事。”
一切准备停当,赵玉汝和父亲回到厅上。
王婆正喝着茶,和身后两个小丫头分茶饼吃,三人有说有笑,好不惬意,全然没有拘泥苦等煎熬的模样。
见到父女二人出来,忙放下茶杯,敛容正坐。
赵简坐定,赵玉汝上前,将自己写好的回帖搁在茶盘上,小丫头用红绸盖了。
赵简:“回帖在此,有劳婆婆转交楚家,不胜感激。”
王婆:“这是自然,老身办事,有口皆碑,相公放心,不多时就有好消息。”
两人又互相客套几句,王婆起身告辞。
送走王婆,没一会儿功夫,乌丹便回家了。
乌丹在前边屋子里探头看了一番,确认赵玉汝不在。
赵简疑惑,自己家怎么还探头探脑,做贼似的。
他正想跟妻子分享今日的好事,乌丹也有事告诉他。
两人一同开口。
“楚家来人问名了。”
“鹤言回来了。”
话一出口,两人具是一惊,下意识去捂住对方的嘴。
赵家与楚家的亲事已经是初定,楚家来人行六礼也属寻常,正因如此,近些时候才特意留人在家,为的就是若有人来,能及时招待,赵简的话,乌丹虽是惊讶,却也没有太过。
乌丹的话就不同。
可把赵简吓到了,他低声问:“你怎么知道?玉汝知道吗?”
乌丹回他:“今日买嫁衣料子的时候碰到的,玉汝怕是已经知道了。”
赵简:“两人见过面了?”
乌丹一把捏住丈夫因为急切而舞动的手,咬着牙回:“没有,这正是问题,当时玉汝正在后堂量尺寸,或许是听见鹤言的声音,直接从后门回家了。”
“唉”两人一同哀叹。
“那玉汝这是算放下了,还是算没放下?”
“不知道。”乌丹摇摇头,“也许她从来没拿起来过呢!”
……
楚家送来的帖子和定亲时的金簪一起,被赵玉汝放在床头的锦盒里。
盒里的金簪如今只有一支,另一只回到了赠她金簪的那个男子手里,等待成婚的那一日,两只金簪重新成对,人也成双。
赵玉汝仰面躺在榆木架子床上,没有盖被,丹阳县地处南方,七月初还是有些热,架子床用旧纱帐拢着,蚊蝇挡在外头,独床帐里有一方安宁的小空间。
赵玉汝难得的什么都没有思考,往常她要想的事情太多,哪里去找能赚钱的营生、家里不多的新钱、母亲久治不愈的病……
如今全被那一件大事覆盖了,仿佛只要这一件事办好,其他都不成问题。
问名一事算是把婚事正式提上日程。
明日父亲就会把赵玉汝和楚元珩的生辰八字送去占卜,确定婚事的吉凶。其实这一步就是图个好意头,算命先生大多也不会扯写不好听的话出来,纵然有,也不过是转个弯说可以化解,想多赚点银钱罢了。
会把八字不合一事作为拒婚理由的,多半是早就因为别的事,不愿意这段婚事,又不愿意背上毁约的骂名,因此找的借口。
赵玉汝轻笑,不愿在一起了,什么都能成为借口。
这种姿态实在过于难看,赵玉汝想,我要是不愿意了,一定是一拍两散,绝无勾连,也无需这些托词借口。
想了一会儿,赵玉汝忍不住,将手伸出纱帐,打开锦盒,把婚帖摸了出来。
修长两指夹着薄薄一张婚帖,赵玉汝将它贴近自己的胸膛,手掌隔着婚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想到写这帖子的人,心跳好像更快一些。
……
果然如赵玉汝所料,两家分别将八字送去占卜,结果均是上上大吉,兴族旺家、荣耀其身的好兆头。
于是楚家委托王婆前来传话,楚家将于七月十六日前来下聘,恭请赵家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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