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朝光到西照，赵玉汝结束了一天的抄写工作。

搁下笔，揉一揉酸痛的手腕。

看着今日的成品，她还挺满意，打算明日送去书局验收。下一单活就没有着落了，这份工作总是青黄不接的，让人心里没有底。

这样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晚饭后是一天难得的闲暇时光，七月初不再热浪滚滚，街坊邻居仍旧搬了凳子在各处乘凉，赵玉汝一家多半待在后边院子里。

她搬了小凳，靠着母亲坐，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任由自己伏在母亲腿上，乌丹笑看女儿，一抬头，发现丈夫也看着自己，傍晚凉风吹来，有些吹乱了头发，乌丹回过头，对玉汝说：“困了吗，娘给你打水洗洗睡吧。”

赵玉汝点点头。

洗漱过后，赵玉汝待在卧房，自己房间，没什么特别之处，只多了床头上一个锦盒。

赵玉汝坐在床边打开，里面是那对蝶恋花簪子。

送出这对发簪的男子，请自己成为他的妻子。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赵玉汝的思索，她关上锦盒，照旧摆在床头，起身去开门，应该是母亲。

房门打开，赵简站在门外：“玉汝，爹想跟你说会话。”

赵玉汝一愣，赵简不常找他说话的，一般有事也就由母亲代传。

赵简衣着齐整：“书房里说吧，爹等你。”说完，他先往前边去。

父亲是不会轻易进女儿卧房的。

来不及纠结，赵玉汝忙穿上外衫，跟着去。

一进书房，赵简已经坐下，赵玉汝关好房门，径直去自己座位上。

还没等坐定，就听见赵简说：“玉汝，你会答应楚家这桩婚事吗？”

“自然答应。”赵玉汝直接回答，心里又想，难道父亲居然会不同意么？

赵简问：“玉汝，你为什么想嫁给楚二公子呢？”

赵玉汝一时语塞，莫非上次她对母亲说的话，母亲并没有告诉父亲？

赵简却红了眼：“你都是为了我。”

“当然不是。”赵玉汝立马反驳，“楚二公子相貌堂堂，性情和顺，前程似锦，女儿愿意嫁他，也属寻常，父亲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赵简：“那你是在见过楚公子之前想嫁他，还是见过之后？”

赵玉汝一时语塞，沉默等同于默认，她是在没见过楚元珩时便决定嫁给他。

赵简继续：“你想嫁进他家，得了钱财倚仗，回来帮扶我和你娘，可你将自己置于何地？你了解那个楚二公子么？了解楚家门户人口吗？在昨日之前，你甚至都没见过他，而你却已经决定要嫁给他。”

赵玉汝低头道：“不需要了解。”

“什么？”

“我说，不需要了解。”赵玉汝淡淡一笑，“父亲，我长大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郎情妾意非我所求，我想要的，在见他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至于别的，我不在乎。”

“他的样貌、性情，那是意外之喜。就算没有，也不会影响我的决定。父亲，感谢上天垂怜我吧，我会嫁一个如意郎君，他有世人称赞的一切品格，值得我去托付终身，可以解决我们家的难题。”

赵玉汝如是说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些话，她终于还是对父母二人，都说出来了，一家人再也没有隐瞒。

她望着父亲，他脸上是与母亲当初一样的愣神，或许还夹杂着悲悯和伤痛，让赵玉汝不忍心直视，只能偏过头去。

赵玉汝想，我真不是个好女儿，总是用那么尖刻的语言，直戳父母内心最大的伤痛。

赵玉汝没有动，她在等父亲从她的言语中恢复过来。

良久，久到赵玉汝以为父亲不会再说什么了。

赵简对着他的女儿说：“如果不开心就回来吧，回来吧，不用怕，父亲母亲都在这儿。做不了别家的好媳妇，玉汝还能做我们家的好女儿。”

泪从赵玉汝眼眶里淌出来，她不敢抬头。

赵简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一双大手搭在肩膀上好一会儿，最后转身出门，一句话也没有说，刚出来，用袖子擦干自己满脸泪痕。

……

第二日晨起，赵玉汝一如往常，一家人安静用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往后几日，皆是如此。

谁都没有提起那桩婚事，成对的金簪并在盒中，暂未等到它的答复。

赵家可以等，有人却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