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答复的第五天,楚家终于按耐不住,遣人来问答复。
来者是一位妇人,与乌丹年纪相仿,低眉顺目的样子,看着很是和善。
进门便自报身份:“小妇人姓郑,拙夫姓楚,是我家老太太的长子。”
原来这人是楚元珩的大伯母。
乌丹在前厅接待,赵简与赵玉汝不便出面,便在书房里等候。
奉上的茶是赵玉汝泡的蜜饯果子泡茶,郑娘子轻捻茶杯,抿了一口:“果然好手艺,王婆婆所言不虚,是我有福了。”
乌丹自谦道:“家里的寻常粗陋玩意儿,郑娘子不嫌弃就是了。”
寒暄完毕,郑娘子开始说正事。
“前几日老太太过寿,劳动赵相公和娘子驾临寒舍,感激不尽,今日特来道谢。”郑娘子开口,说的却不是那件事,语调温温柔柔。
乌丹:“老人家大寿,能去沾沾喜气便是我们家的福,哪敢劳烦郑娘子特地来谢。”
乌丹见郑娘子不说正事,就这么不动声色地把话头推了回去。
郑娘子又道:“那日见着娘子家的女公子也跟着去了,让人眼前一亮,今日不在家么?怎么没见着?”
乌丹:“小女一向安静,随她父亲在书房里读书呢。娘子要见,我叫她出来拜见就是了。”
赵玉汝人在书房,不过却没有读书,她在抄书。一面抄,一面还听着厅里的谈话。
抄的是一本名叫《佳偶天成》的文章,著书人不算名家,难得的是文笔幽默,故事诙谐,讲的内容嘛,是很多个男女婚嫁的小故事。
不是治世宏篇,一个话本子而已,真奇怪,这种书怎么也有人要手抄本?而且,最近要这种内容书的人也太多了,又是《士昏礼》又是《佳偶天成》的,是谁要的呢?
赵玉汝搞不懂主顾们的想法,只能想想近在咫尺的郑娘子在想些什么了。
她是故意拖延多日,不给楚家答复的,楚家会派人来问,也在她意料之中。
不是赵玉汝存心玩弄人心,只是有些话要说在前头。赵玉汝确实想嫁入楚家,但若一开始就急吼吼贴上去,难免被人看轻,届时,别说借楚家稍稍帮扶赵家,就是想在楚家直挺挺做人,只怕也难。
请赵家全家过府拜寿,顺便两家相看,这主意是楚家提出的,赵家自问没有失礼之处。而楚家却不止请了赵家,还有多了一个丁小姐在其中搅局,幸而最终没有酿成大祸,但这口气赵玉汝是无论如何不能忽略的。
她在等,等楚家给个说法,具体说什么,并不重要,给个态度就行,赵玉汝也不是奔着打人脸去的。但若是置若罔闻,假装这事没发生过,那还是趁早结束,省的上赶着让人羞辱。
赵玉汝在听厅里郑娘子的说法,她还没有听到想要的内容。
郑娘子笑道:“不必劳烦,女公子读书习文是好事,我也只是随口一提,还是不打搅为好。”说完这一句,郑娘子不可避免的止不住了话头。
要往下说吗?已经提到赵家女儿,再往下说,那就只能是她和元珩的事,今日她来,确实就是为了要个答复,这是昨日老太太特意叮嘱她来办的。
只不过,老太太还说,她知道赵家人为什么拖延着,都是三房干的蠢事。郑娘子在心里埋怨,儿子相看女子,做娘的居然来搅局,连累我今日拉下老脸来赔罪,唉,不做不行啊。
郑娘子清清嗓子,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讲出来:“难为赵相公和娘子养出这样好学的女孩子,换了别家,还不知道娇养成什么样呢。”
乌丹不明她话里的意思:“女孩娇养些无妨,我家里这个,到底是粗陋了,不及大家风范。”
郑娘子:“乌娘子这是哪里话,你家这个若是还算粗陋,那丁家那个,可真成女土匪了。”
“哈!”乌丹不明就里,怎么这就开始埋汰别家姑娘了,丁姑娘的言语确实惹人厌烦,但她与郑娘子也不算熟识,能在一起说这样的话吗?
郑娘子只管把话带到,也顾不上乌丹作出各种反应,又道:“娘子前几日没见那孩子么?颇为骄矜,说一句目中无人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老太太本来是没有特地请的,只不过只不过看在她家老太爷份上,少不得礼数,到底还是下了帖子。她家老太爷常有疾病,已经是多年不问世事,当家人又不在,只剩下一个媳妇和那个丁姑娘,媳妇也不是个强干的人,这些年好多宴饮集会都是不来的,谁曾想前几日她女儿丁姑娘偏来了呢,又口出狂言,说了些对赵姑娘有失敬意的话。”
“这都是我家料理不周,让娘子和姑娘受委屈了,妾身在这里赔罪,您多担待。”说着,郑娘子要起身行礼赔罪。
乌丹哪里能让她真行这个礼,立马起身相扶,到底还是扶起来了。
乌丹算是明白了,明白女儿为什么迟迟不给答复,也明白了郑娘子这一大堆话意欲何为。
玉汝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吧,乌丹有些欣慰,女儿一向在家吃苦受累抢着干活,她本以为女儿若出嫁,也是一辈子辛苦劳碌,如今看到玉汝也会为自己讨公道,她就安下心了。
于是乌丹回应:“些许小事,哪里谈得上委屈,更别说劳烦郑娘子说这些话,娘子家的盛情,我家已经是受用得很,又承蒙老太太厚爱小女,送了那样的重礼,我家正不知如何回礼呢!”
这就是要回了?郑娘子见乌丹主动提到回礼一事,就知道这次事情办妥了,剩下的也无非是等音讯而已。
两人均是心知肚明,见话已说开,就不再过多言语,想聊以后有的是机会,于是又寒暄几句,郑娘子便告辞。
人走远了,乌丹站起身来走到书房门前,也不敲门,直接推开。
冲着赵玉汝说道:“这回开心了吧!小兔崽子,竟然一点不跟你娘漏风,白养你了。”说着,用手指点了一下赵玉汝额头。
赵玉汝随她这一点,向母亲撒娇道:“娘是何等机敏的人,哪用女儿教娘做事,郑娘子一张嘴,娘不就全知道了。”
“小兔崽子,你总有理。”乌丹拿她没办法,“如今事都了结,该给答复了吧,已经是拖了好几天,再拖就无礼了。”
赵玉汝立马摆出乖乖的模样:“都听娘的,明日一早就回礼。”
次日一早,乌丹去寻王婆,请她这个媒人,送还订礼。
赵玉汝打开锦盒,仍旧是那两只金簪,她已经看过许多遍,取出一只金簪自留,另一只托付给王婆。赵简提笔,亲自写了一张大红帖子,请王婆将两样物件并呈楚老太太,以表心意。
王婆手里捧着锦盒和喜帖,满脸堆笑,花枝乱颤的,这可是她保的大媒,终于要见着结果了。
当日,回礼便送至楚元珩手中,他手指摩挲着金簪,像以前很多次那样,看着去而复返的金簪,露出淡淡的笑。
她答应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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