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是我等办事不力,郎君他不知何时恢复了记忆,十日前趁我等不注意,和县令之女里应外合快马去了燕州大营,李将军已经身首异处,如今郎君正提头往京中赶去,朱俊他们已经去追郎君了,早前收到了青山的信,得知娘子在此,便特来知会娘子。”
听完朱立所言,萧凝迅速在脑中权衡起利弊,朱立,赵嬷嬷以及定国公夫人口中的赵嘉言都不是冲动之人,况且自幼跟随父亲镇守燕州,军功赫赫,应当是个思虑周全之人,能做出斩首提头入京这件事,想来有他自己的考量。
况且赵氏一族世代忠良,定国公也才过世没多久,念及其中情分和悠悠众口,皇上应该不会为难赵嘉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可以让裴敬舟拦着些,做做样子。
萧凝这边才刚刚把事情捋清楚,那边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有规律的敲窗户的声音,不等萧凝拔下头上的簪子,朱立就上前把窗户打开了。
窗户打开,乘风看见是朱立还顿了一下,随即翻身进入,站在萧凝面前,这才恭敬行礼,“属下乃乘风,大娘子找到了,不过大娘子如今过的并不好,夫家轻则嘲讽,重则打骂,还把大娘子关了起来不许外出!”
乘风越说越气愤,那卫平舟真是畜生,竟那般对待定国公府的嫡女!他和沉舟其实早早就寻到了大娘子,也了解到了情况,只不过因为他们动作快,着急回去复命,就错过了青山,青川两兄弟寄过去的信,自然也不知道萧凝去了清阳郡合安县,他们两人是到京城中找到青山青川两兄弟才知晓萧凝去了合安县,然后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赵嘉慧之所以会嫁到阳州普远郡太安县,是因为当年卫平舟进京赶考,在进京的路上恰好遇到了返京的赵佳慧,机缘巧合下赵佳慧看到了卫平舟所写的文章和诗词,并且卫平舟相貌不差,俨然一副才华横溢的书生模样。
就这样,赵佳慧被吸引到了,好感的种子埋在心底,一路上对卫平舟多有照顾。
后来卫平舟确实考的不错,被任命去太安县当县令,在等待任职期间,他去参加了一场宴会,在宴会上救下了不慎落水的赵佳慧。
女子名声格外重要,落水被外男所救,这放在任何一个未出阁的女娘身上都是有损名声的,何况赵佳慧乃定国公嫡女。
巧的是今年返京,定国公夫人崔氏在临行前染了风寒,未能同女儿一起回来。
赵佳慧身边无人做主,此事闹的越来越大,直至传到皇帝耳边。
事关女子名节,皇帝召见了赵佳慧,询问其意愿,若是赵佳慧不愿嫁,这事等卫平舟赴任,赵佳慧返回燕州,也就无事了,若是赵佳慧愿嫁,那卫平舟上任日期得改一改,还得让定国公夫妇回京一趟。
赵佳慧乃定国公嫡女,落水被外男所救这件事虽然发生了,但是也并不影响她以后出嫁,毕竟定国公府的权利和地位摆在那里。
但好感的种子早已埋下,多次接触那种子也早已发芽,卫平舟救过赵佳慧后几番写信道歉,文字间满是担忧和愧疚,还参杂着爱慕与担当,几封信更加打动了赵佳慧。
所以当皇帝问起时,赵佳慧应声愿嫁。
既然愿嫁,那便要赶忙通知定国公夫妇,燕州常年战乱,定国公回不回的来也不好说,即便回来了也待不久,卫平舟上任日期也不能拖太久,于是婚事各种流程也得准备起来。
怎么说赵佳慧也是下嫁,况且当下身边也没个亲人,于是皇帝赏赐了不少东西,准备工作也全权交给了太子和太子妃。
半月后定国公夫妇回京,定国公先去了宫中,定国公夫人崔氏去寻了女儿。
既是女儿自己愿嫁,这两年也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纵使心中不舍,崔氏也并未说什么。
燕州的事务暂时交给了赵清承长子赵嘉言,但定国公赵清承也不好在京中久留,于是婚事办的也是有些匆忙。
成婚的第一年,两人过的也算是琴瑟和鸣,但自从赵佳慧去了一趟燕州看望父母,兄长,以及刚出生的小弟,再回来卫平舟就有些不对劲了。
卫平舟开始变得偏执,总觉得赵佳慧想要红杏出墙,自此争吵不断,直至赵佳慧怀有身孕后才有些好转,但女儿出生后没多久,争吵就再次上演,甚至后面卫平舟还动起了手,卫家更是个个对赵佳慧甩冷脸。
……
听着乘风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脸也是越说越红,明显是被气到了,萧凝示意朱立让他冷静点。
朱立也是简单粗暴,直接拿了一盏凉茶放到乘风嘴边,然后扬了扬手,乘风就这么安静的喝了口水。
“这些消息怎么打听到的。”萧凝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
“我和沉舟在卫宅附近守了好几日,看见大娘子身边的侍女红枝出来,我们就直接把人悄无声息的掳走了,后来向红枝说明情况,红枝就把大娘子成婚前后的这些事告知了。”赵佳慧当年成婚后去燕州那一次,几个暗卫也见过人的,对于赵佳慧身边的贴身侍女有些印象。
思索了一会儿,萧凝便想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明日你们跟我一起去太安县,把嘉慧表姐接回来,定国公府的嫡女没有被这样对待的道理,朱立你去写一封信寄回京,让京中剩下的几人有需要的话配合裴敬舟。”
两人离开后,萧凝看着眼前的杯盏发呆,她在想着要不要把定国公夫人崔氏前段时间的事情告知陆时安,如今赵嘉言还活着,赵佳慧也已有了消息,一切都在好起来,想必崔氏知晓后不日便能从悲痛中走出,但崔氏的悲痛要告诉陆时安吗?
再三思索,萧凝还是打算告知,陆时安有知情的权利。
自从解药研究出来后陆时安就轻松了不少,每日就是煎药,照顾患病的小儿,萧凝来到集中所,就看见陆时安柔声哄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喝药,“铃儿乖,喝了药病就好了,你看,姐姐手里有颗糖,铃儿乖乖喝完药,就可以吃糖。”看着孩子乖乖把药喝完,陆时安把手中的糖送到了孩子嘴边。
看到眼前陆时安温和的笑容,萧凝心中有些不忍,但不忍归不忍,萧凝还是走上前叫住了陆时安,把陆时安带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环顾了一圈四周,萧凝才把前段时间崔氏的遭遇一一告知,也提到了今日朱立和乘风所说的赵嘉言和赵佳慧的事。
听完陆时安的有些怔然,“怎么会这样,我对不起舅母,对不起舅舅。”后悔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舅母那段时间该多难熬啊,是我错了,我不该任性,不该自以为是,不该那么自私全然只顾自己。”
陆时安的反应与萧凝料想的别无二致,但萧凝没想到自己看到陆时安哭泣心中居然也跟着闷痛,陆时安在她心里确实是特殊的,这一点她知道,但她有些低估了这份特殊在她心里的分量。
以前除了叔父,萧凝不会被任何人的情绪所影响,但陆时安好像是特殊的,一开始提出替嫁确实是为了方便自己上京寻找线索,那些安稳陆时安,把陆时安当朋友的言论也都参着几分利用之心,毕竟短短月余,又能生出几分真情,但后来不知为何,虽然因为替嫁两人分开了,但陆时安在萧凝心中的分量反到愈发重了起来。
收到陆时安的信,得知陆时安离开了庄子,那一刻萧凝对陆时安的担忧是真心的,从孙梅口中知道定国公夫人崔氏的遭遇,那一刻担心陆时安知道后会后悔,会自责的心也是真的。
那时萧凝问过自己,为什么会频频被陆时安扰动心绪,难道是定国公府的遭遇和陆时安的经历太值得同情了吗?但萧凝很快就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答案,奔波十七年,她看到的,听到的,比定国公府,比陆时安的经历更值得同情的还有很多很多,否定答案的那一刻,萧凝不得不承认陆时安在她心里是特殊的。
看着掩面而泣,肩膀颤抖的陆时安,萧凝动了动手指,犹豫了几秒还是上前抱住了陆时安,陆时安像是找到了依靠,紧紧回抱住萧凝。
这次的拥抱萧凝没有一丝假意,她接受了陆时安在她心里是特殊的这个现实,并把这种特殊归当于友情。
“不要太过自责了,毕竟开始你也并不知赵嘉言和赵佳慧之事,明日我要去太安县,把赵佳慧带回京,你要同我一同前去吗?赵嘉言那边问题不大,可以让裴敬舟拦着点,待你回了京,也去看看崔氏吧。”萧凝语速不快,带着安抚的意味。
在萧凝的安抚下,陆时安渐渐平复了心绪,也答应了明日同萧凝一起前去。
整理了心情,想到明日就要离开,陆时安准备回去和几位郎中再说一说这县城中的病情,即使她现在满心充斥着后悔和自责,但是还是要对县城中的百姓负责。
送陆时安回到集中所,萧凝便回了酒楼,天色不早了,也不知裴敬舟回来了没。
刚进酒楼雀铃就迎了上来,说是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萧凝的心思不在晚膳上,抬头看了看三楼的一间房,发现亮着灯,向雀铃确认着,“裴敬舟回来了?”
见雀铃点头,萧凝安心用了膳,这才抬步上楼。
三楼房间里,裴敬舟正在把「郡守」和「县名」的事写下来,到时候回了京便可直接呈上去,最后一字落笔,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这个时候了,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随后裴敬舟不急不缓放下笔,把写好的折子收起来,坐在椅子上等萧凝推门进来。
萧凝进来就见裴敬舟坐在书案前,书案上还有未干的笔墨,一看就是刚刚在写什么,不过裴敬舟写什么萧凝并不在意,她现在需要跟裴敬舟说一说赵嘉言的事。
外界说裴敬舟最是不近人情,面上虽然总挂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办起事来又狠又绝,京中官员大臣都很怕这个笑面虎,这人狠起来更是连自己的父亲都要弹劾几句。
本来还怕裴敬舟不答应拦着赵嘉言几分,但谁知萧凝才刚开口,裴敬舟就同意了,本来就是件小事,只是为了万无一失,裴敬舟既然答应了,那便肯定会做到,这一点萧凝还是相信裴敬舟的。
赵嘉言的事说完,萧凝说起了赵佳慧的事,毕竟要去一趟平州,还是需要跟裴敬舟说一声。
听完萧凝的话,裴敬舟思考了几秒点头无异议,“既是去把表姐带回来,我虽不能同行,但也想出分力,便让天枢,天璇两人同去吧,也好搭把手。”裴敬舟支着下巴,嘴角扬着笑,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裴敬舟一贯这幅模样,萧凝已经适应了,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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