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惊寒的眼睛中再次燃起八卦的光辉,在不开灯的黑夜里都能看到他目光灼灼,大有想让陈霁详细说来的意思。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林心逸的死纯属倒霉,是因为遇上了司雪被她吞噬了。但是燕惊寒还是很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当时会把陈霁当做犯罪嫌疑人,总不会是当初……分得不太体面吧。
这话可不好问出口,免得自己胡说八道又把陈霁给得罪了。
所以他只能目光灼灼盯着陈霁看,企图让他自己能说出缘由来。
窗帘早就拉上了,月光也透不进来。燕惊寒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的环境,能看见陈霁的侧脸,长睫毛和泪痣都在黑夜里模糊不清,只有一截鼻梁和脖颈的轮廓露在外面。
很快,他看见陈霁张了张嘴,然后“啧”了一声。
燕惊寒默默缩到了被子里。
虽然已经同床共枕了,燕惊寒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下自己奇怪的用词——
但是也许在陈霁的心里他们好像确实没有熟到能够知无不言的地步。大概是他自己太自来熟,真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一阵良久的沉默,久到燕惊寒都以为陈霁已经睡着了。
可他却又听见了陈霁开口说话的声音:“我一直觉得她是我克死的。”
陈霁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燕惊寒忽然回想起无数事情来。第一次去北关找陈霁的时候,他正在给林心逸烧纸,脸色发青眼眶发红,状若男鬼。可自己自作聪明,上去就是拿人当嫌疑人问。
以及等到后来从司雪的执念中出来,陈霁问他司雪选取魂魄有没有什么规则。
而燕惊寒当时回答的是,随机的,没有规则。
根据这个回答陈霁显而易见地认为就是谁倒霉选谁。那在陈霁的心里,有谁还能倒霉过他自己去?
燕惊寒在记忆里疯狂翻找,企图回想起当时自己有没有就这件事给陈霁解释,或者安慰他的只言片语。
答案是没有。
他当时沉浸在自己把陈霁当犯罪嫌疑人的尴尬之中,只顾着给陈霁,或者说他自己洗刷冤屈。根本没有对陈霁多问个一两句,也没有对他进行一丝一毫的心理疏导。
太不应该了,真是太不应该了。
“没有,不会。”燕惊寒再次开口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艰涩,“都是民间说法,不会有人是被克死的。一切都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必要把这种事情加在自己头上。”
想了半天,燕惊寒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直头愣脑冒出来一句:“破除迷信,相信科学!”
虽然有他这么个人在场就很难让人相信科学。
“至于警察为什么会找上我,是因为当时她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是给我打的——帮她舍友借我的专业课笔记,她舍友要考研复试。”陈霁其实很不愿意把这种话讲给别人听,把自己的伤口剖给别人看,是一种丢盔弃甲的狼狈行为。
很不体面,这种行为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可一旦提起,却像是终于打开了一个豁口:“那次通话,林心逸精神状态稳定。一个能给舍友借笔记,自己还在准备考研复试的人,没有人会相信她是自杀。”
“当然我也不相信,她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林心逸是我同专业的学妹,我们是在比赛中认识的。后来问她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候忽然就看上我这么个人,她说她就是喜欢专业第一。”陈霁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一直淡淡的,不是默然,而像是那种重复过太多次之后的麻木,“她很热情,我也不想伤她的心,就答应了。很显然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都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对方什么。”
就是一个单纯喜欢学霸,另一个不会拒绝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时的陈霁和林心逸想不通这件事,被燕惊寒自己默默在旁边寥寥几句就勾勒了个大概。
“我很感谢她后来看得很清楚,能快刀斩乱麻把这些都结束了,不然这样的感情以后一定会出问题。”说到这里的时候,燕惊寒觉得陈霁的语气怪怪的,除却惋惜之外,竟好像还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羡慕,“提分手那天她同时放弃了保研。这个专业她学了四年,说讨厌不讨厌,论起考试来甚至还能拿到很不错的分数。可要真的说喜欢,却发现自己也不过是机械式完成学习任务,完全说不上有什么真正的兴趣。别人递保研材料,她也递,通过的那天她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真的愿意再读这个专业三年,深入研究,甚至今后从事相关工作吗?”
“她只说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愿意。”
燕惊寒有点明白那种羡慕哪里来的了。林心逸竟然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或者说,她起码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所以,她所谓喜欢的这个‘专业第一’,也是真的喜欢吗?扪心自问之后自然也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她喜欢的只单纯是‘专业第一’,不是‘陈霁’。同时,反观我这边,她也觉得我只是单纯对‘女朋友’好,而非对‘林心逸’好。”
话说到这,陈霁的语气反倒是轻松起来,大约是真的为她的选择高兴的。
“那个时候她说,她觉得自己应该去追寻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和真正喜欢的人了。分手之后已经九月近十月了,却还是立马能行动起来,收集她想考的有关摄影专业的相关信息,准备考研资料。跨专业考研原本就艰难,更何况还是九月十月才开始备考,但她却考了初试第一名。说实话,就算分手了,我也很为她高兴。”
“去世之前,她正在准备复试,导师都联系好了。”陈霁苦笑起来,那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又泛上来,无关风月,只是为一个优秀的女孩子感到万分惋惜,“她很优秀,也很勇敢。实在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节哀。”时隔许久,燕惊寒终于能毫无芥蒂,心无杂念地对陈霁说出这句话,好像终于给这一场悲剧画上了一个不那么圆满的句号,“明天我们不是一起约好去给乔源源扫墓吗?不如连林心逸也一起吧,我会为她们每个人都念三遍往生咒的。”
“对着《1000条》?”陈霁往旁边瞥了一眼。
“照着念怎么了,这种事情最重要的是心诚!”被攻击过多次,燕惊寒的脸皮早就被锻炼得刀枪不入,如今已经大言不惭面对自己是照着PDF念咒这个事实。
陈霁哼哼了两句,也不知道是无语的还是笑了。
“总之,不管怎么样,我们该做的是帮助特情局把真正害死林心逸的人绳之以法。人是不会克死另一个人的!”虽然燕惊寒还是觉得陈霁大概率是在嘲笑他,但是考虑到陈霁说完这种事情,心情估计不会太好,所以他勉为其难打算原谅他,“公平起见,我也给你讲点我的八卦听!”
陈霁挑眉:“哦?”
燕惊寒舔了舔嘴唇,为了让陈霁体会到自己确实很真诚,他想了半天还补充了一句:“你看我确实很仗义吧。”
很可惜,这句话没有得到什么正常回复,只得到了一个“呵”。
倒霉的小燕同志开始了他漫长的吐槽。
燕惊寒迄今没有对象——他本人认为这都是他那倒霉的极阳体质惹的祸。
本来他这种浓眉大眼阳光开朗的外表很具有迷惑性的,还拥有一个武侠小说男主一般更具有迷惑性的名字。大一军训刚开学,燕惊寒当着全年级同学的面,上台表演了一套太极棍。
那场面、那阵仗,全学校的小闺女儿都在底下嗷嗷尖叫。所以曾经不乏有女生约他看电影。
电影院里黑灯瞎火黑漆嘛唔,那叫一个氛围好啊。大荧幕上的人抱着在一块咔咔啃,底下坐着的人才刚发展到牵小手的程度。手嘛,还没碰上呢,燕惊寒就跟活鱼一样弹了起来。
引起电影院里所有人的怒目而视——大哥你这又不是包场,那么大个子站起来不挡着别人吗?
燕惊寒本人,则满脸通红跟人女生说,他要出去“冷静一下”。
他火气大,两个来小时他坐不住啊!
等燕惊寒在电影院外面即兴越野五公里结束,电影早散场了。
他还在那一脑门雾水给人小闺女儿发消息问为什么不等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发出去的消息前面全缀个鲜红的感叹号。
人小闺女儿早哭着跑回学校去了。
自此,他燕惊寒算是在海沽外国语学院名声在外——“他是真的有多动症”。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试图挑战一下这条精力旺盛的大狗子,无一例外全部败落——“我认为不是多动症的问题,他可能有点神经病。”
某天晚上燕惊寒送一个女生回宿舍,一路上看见七八个邪祟跟着,燕惊寒全都一一瞪视回去。
女生莫名其妙频频转头,愣是没看到一个人。她当时在旁边就纳闷了,这家伙到底在瞪谁呢?
过了一阵,有个邪祟还不死心,硬是要跟上来。这燕惊寒能忍吗?当场拔下小白一筷子钉了过去。
女生惊慌失措,连声质问你在干嘛?
燕惊寒说没事没事,我只是手滑。
不止如此,燕惊寒还要告诉人家,我看你最近印堂发黑,以后回宿舍不要走这条路了。
印堂发黑不发黑不知道,反正回宿舍只有这么一条路的女生脸倒是黑了。
如此两次三番,彻底绝了燕惊寒的桃花运,再也没有那不信邪的试图靠近他了。
“你这……你这是一点也不冤啊。”面对欲哭无泪的燕惊寒,陈霁毫无同情心地评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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