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呆了,差点站不稳。一旁的谢宁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虽然他也是脸色黑沉,僵硬如木。
“你!你胡说……”孟老瘫在椅子上,指着何慕卿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嘴唇青紫。
“我胡说?哈哈,我胡说?这是你儿子亲口说的!孟秋堂时隔这么久,居然还在回忆我姐姐的身子,混蛋!混蛋!禽兽不如!”何慕卿嘶吼着,“孟秋堂亲口说,凌晨他酒醒后心痒难耐,就想去东厢偷窥我姐姐,张海邦那个王八蛋一听,直接附和,倒是方向杰还有些醉意,尚不明白要去干什么。到了东厢,正好碰见晨起练剑的孟秋帆。”
我心一揪,就听何慕卿恨恨啐了一口,“呸!那孟秋帆见他们三个人过来,就问他们要干嘛,还带着醉意的孟秋堂竟然就直说了他对嫂子的臆想,而他!而孟秋帆!就这么大大方方直接让开了,径直默许了他们三个人进去,默许了他们对我姐姐、对他妻子的兽行!”
脊背发凉,毛骨悚然,我忍不住闭上了眼。谢宁轩亦咬牙握拳。
“你胡说!”孟老挣扎着站起来,大声吼道,“不可能!我儿子不会做这种事!”
“你敢问你二儿子吗?这些话可是你四儿子亲口说的!是那天在茶楼他和张海邦嘻嘻哈哈回忆的话!他们说这的时候可都没有饮酒,神智清醒!我清清楚楚的听到他们的说辞!我还听到方向杰叫他们声音小点,叫他们不要再提!虚伪!他明明也做了这龌龊事!”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方向杰温和谦逊,却会和孟张二人同流合污,会没有底线的纵容张海邦。为什么他开始抵触女性,被女子碰到反应会那么大。
原来他说过的后悔事,竟然就是这件事。真的是一步踏错,终身错。
“你二儿子,根本就有病!他不近女色却道貌岸然!从娶了我姐姐,除了洞房那天他碰过我姐姐之外,其他时间再无恩爱!那孟秋堂,孟秋堂……他居然形容我姐姐像处子一样……”何慕卿眼中流出泪来,惨笑道,“哈哈哈哈,我可怜的姐姐,就这样被夫君的亲弟弟和同伴,在夫君的默许之下□□了。你知道我姐姐当时的叫声有多凄厉吗?她大声求救,希望身在窗户外面练剑的夫君救自己,可是孟秋帆呢?他继续旁若无人的练剑,他根本就没有把我姐姐当做是人!”
脑海中想象出画面,我捂着心口退后了两步。谢宁轩仍扶着我,虽然他的手也不易察觉的抖着。
孟老更是难以自已的摇着头,身形晃动如落叶。
何慕卿伸出手,眼睛带着泪光,看向假想中的物件,喃喃自语:“那玉佩……双月环形扣,那是我母亲在姐姐及笄之年请能工巧匠为姐姐做的陪嫁,希望姐姐嫁给如意郎君,就像月牙和弯月相嵌合那样恩爱。得知与孟府定亲,能嫁给传闻中的英武美男,姐姐多么高兴?可是姐姐的郎君,不但抛弃了她,还将姐姐的玉佩随手给了孟秋堂,任由他将玉佩和方向杰一人挂一半,招摇过市。呵,我之前看到他二人佩戴这饰物,还以为只不过是同样的东西,根本没有想过那居然就是姐姐的陪嫁玉佩!”
这样的真相实在太令人心惊,一时间,屋内只余下何慕卿凄厉的惨笑声。
最后还是谢宁轩低沉着开了口:“孟秋堂三人都对你姐姐有此……按理说见到你应该绕道走,为何你杀了孟秋堂,张海邦居然还帮你隐藏?”
何慕卿轻蔑一笑:“张海邦!那个小人!他是第一个发现我在隔壁听到对话的人,他却没有告知孟方二人,而是跑来问我要不要复仇。他说那晚他没有对我姐姐实施暴行,他只是围观,并没有参与,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孟秋堂和方向杰分挂着玉佩,因为只有他们两个实质参与了。张海邦居然还说他也想杀孟秋堂和方向杰,说我若想复仇,他可以帮我。”
“帮你什么?”
“杀方向杰。”
“方向杰是你和他共同杀的?”
何慕卿撇嘴,漠然的回答道:“张海邦故意告诉方向杰,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要报仇。方向杰那人还算有几分胆量与魄力,一听就想去自告。但张海邦说一旦事发,他方家将身败名裂,迫得方向杰不得不听他的,先躲起来。”
原来打架之后我回家路上看到的二人对谈,竟就是死神在敲打方向杰。
“张海邦安排他躲进了青城县。那厮才去打过猎,知道那里少无人烟,还有个猎户破屋,便于下手。当晚,方向杰喝下有迷药的水,我取走他的玉佩后,就放火烧死了他。”
“下迷药、放火。方向杰既然是这样谋杀的,你后面为何又改变手法?”
“呵,那张海邦倒是想安排我悄无声息毒死孟秋堂。”何慕卿呵呵一笑,“毒死?岂不太过便宜?我得让孟秋堂得到报应,得让他体会我姐姐的痛苦,我怎么可能便宜了他!张海邦还咄咄逼人,逼我按照他的设想杀人,真是可笑,所以我也打了他!”
挡路、出言不逊挨打,果真只是幌子。
孟老伸手指向凶手,可巨大的震撼冲击着他,他的手指抖得停不下来。
何慕卿压根没理他,自顾自讲下去:“放榜那晚,张海邦先借故引孟秋堂离开宴会,离开人群,好让我下毒,他还一个劲给我使眼色?可笑,我才不理会!趁张海邦被老师叫住问话,我立即上前告知孟秋堂,我知道了实情,那败絮其中的草包吓坏了,主动引我到后院,竟想买通我!真可笑!那是我亲姐姐,同胞亲姐!她才十九岁,芳龄正好,就被他害死了,他竟还有脸提原谅,想买通我?”
何慕卿的眼中透出异样的红色光芒,“十九岁,那我就捅他十九刀!为了防止他的叫声引来同窗,我便先割喉,再一刀刀扎穿他!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怪不得,怪不得凶手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捅了多少刀。比起激情杀人,十九刀的意义,显然重要得多。
“捅死了,捅死了!张海邦赶来,已来不及阻止,他只好偷了一身干净衣服,叫我更衣。我还没扯下姐姐的玉佩,就被张海邦拉进了藏书阁。”
原来如此。我就说凶手既然谋划妥当,为什么不早些准备衣服,书院同窗竟是案发当晚才丢失院服。原来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何慕卿根本就没有万全的计划。
那么,血衣与嫁祸之策,都是张海邦谋划的了?
“我告诉你们!我对于被抓不被抓,根本不在意!我本不想理会张海邦所言,但是我突然意识到,张海邦还活着,孟秋帆还活着。”何慕卿眼中是浓厚的恨意,“对,对,我不能死,我不能被抓!所以我就听了张海邦的安排,将血衣换下,准备待会儿带出去。可是没想到宁辕却进来院子,还发现了尸体!张海邦那厮学习不用功,在作恶上脑子倒是好用的很,他马上就想到了脱身与嫁祸之计,立即出声唤人。”
“那么赖三,也是他找的了?”
“嗯,他说找人传播的越快越好。”何慕卿转向孟老,仇恨之色未减分毫,“又故意声情并茂的通知了你,就是想借坊间流言和你的手施压,逼谢府丞快快结案。”
孟老死死的盯着何慕卿,眼里血丝蹦现。
谢宁轩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宁辕与你是至交,你却任由张海邦设计嫁祸他?”
从被抓就神情暴怒的何慕卿,唯有面对这个问题时,有片刻的消沉。但其实,次日一早他就去了王府,追问二公子的情况,不是吗?
何慕卿冷淡道:“我会自首的,杀了孟秋帆,我就自首。宁辕那边,是我对不起他。”
谢宁轩也没再追问,只道:“你接着讲吧,如何杀了张海邦的。”
何慕卿脸上又出现了异样的血色:“张海邦那小人,他想借我的手除去孟方二人,真是愚蠢!我在杀孟秋堂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他也得死,一样得死。他根本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干净!这三年里他有无数次机会向我坦白,可他借势压人、寻花问柳,哪有片刻的悔意?无非是方向杰对他的过分之举已忍无可忍,多次警告他再不收敛就要动用关系将他爹罢官,他知道方向杰没有夸大其词,他的家世真有这本事。所以他恨,恨方向杰明明干了那龌龊事,却装的一副白莲花的样子,整天不允许他干这个不允许他干那个!他觉得方向杰是个伪君子!”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不该认同。
谢宁轩亦低了低眼帘:“方向杰可能是真有悔意,张海邦防备他、恨他,可以理解。但孟秋堂并无后悔,平日里也没少和他一道去那烟花柳巷,张海邦为什么要杀孟秋堂?”
何慕卿呸了一口,对张海邦的小人行径十分唾弃。
“谈不上什么恨不恨,他对孟秋堂毫无情谊,巴结他只是看重孟家地位,这三年仗着有他,也确实过得快活。但他的家世不如孟家,手头哪有人家松快?找乐子时常向孟秋堂借钱,有时候孟秋堂也烦了,就损他几句,他早就心有不满了。”
竟然还有金钱的瓜葛,这张海邦,真是个人渣。
“杀了方向杰和孟秋堂后,他就露出了真面目,要我给他五千两做封口费。他以为帮我了了心愿,我就会任他摆布,他就是我的恩人了?真是可笑!”何慕卿脖子上的青筋爆了出来,“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怎么可能给他钱!”
“所以你假装答应,骗他上了锦业寺?”
何慕卿冷漠点头。
是了,案发次日我见到对话的二人,就是何慕卿在诱导张海邦去锦业寺。
“为什么要选择在那里?”
何慕卿凄苦的弯了弯嘴角:“姐姐……姐姐生前最爱去锦业寺求签。她总说,签文预示她能嫁的如意郎君,她心悦得很。就连双月环形扣,她都让母亲去锦业寺加持。所以,我就要在那里让他血溅三尺,告慰姐姐的亡灵!”
我不自觉流下泪来。
一个期待着命运眷顾的女子,一个期待着夫妻恩爱的新娘。夫君的冷漠已经让她失望不已,可如何能想到,竟还有被抛弃、被玩弄的命运在等着她。
孟秋堂他们三人是凶手,孟秋帆何尝不是毁了她的凶手?还有这未曾谋面就定亲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谓的高嫁,所谓的名声,哪个不是凶手?
我打了个冷战,不知道是为她已经逝去的生命,还是为我已经陷入这个时代的现状而悲哀。
“那晚,我把他引上丛林小道,在林子里杀了他,十九刀,他也要承受十九刀!可是夜色太深,我竟然丢了姐姐的玉佩!”
何慕卿的声音有些微的哽咽,他抬头望了望天,似乎在寻找姐姐的在天之灵。
“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换好了一切衣着下了山。我到底还是无法让姐姐瞑目……”
说着,他又望向孟老,脸部扭曲起来,“因为我杀不了真正的凶手!我杀不了孟秋帆!当我听说孟秋帆真的回来了,我简直高兴的都要发疯了,没想到这居然是个圈套!你们告诉我!告诉我,孟秋帆到底在哪里!我要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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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解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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