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4v1

接下来几天训练如常。

习惯了这样紧张的强度后。

大家似乎在集体被虐中找到了团体归属感。

短时间里,很多人从陌生到熟悉,三三两两形成了新圈子。

军训汇报前一晚。

按照惯例,学校搞了个小型才艺晚会。

听说还有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助演。

大概率是奔着社团招新来的。

吃完晚饭,支晴里打好水,在一众占领前排的争夺赛中,她拎着杯子,慢腾腾去到了操场最后排。

刚坐下没多久。

饭后逛便利店的乔淮昂和段朝走了过来。

“这位同学,瓜子,橘子,扑克牌要吗?”到支晴里旁边,乔淮昂大敞开袋子给她看,“吃喝应有尽有,快拿。”

支晴里:“……”

来郊游了这是。

“你走错地儿了。”对他推销不感兴趣,支晴里说,“向日葵幼儿园在隔壁街。”

“我从那儿毕业多少年了,你还记得呢。”

乔淮昂心情大好,手里拿了个橘子抛着玩,“这不是怕你无聊,有备无患嘛。”

支晴里毫不留情地拆穿:“你是怕自己无聊吧。”

“我你不分彼此都一样。”乔淮昂笑了声,他抬着下巴冲右侧方位点了点,“快看那儿,咱郝主任苦练演讲稿呢。”

支晴里顺势看过去。

今晚的观演区就是草坪席地而坐。

边沿足球门处,这届高一年级主任郝武戈和几名老师站在那儿。

郝主任倒是不怕热。

一身干练西装,低头专注地翻看着手里的稿件。

眼看他一页又一页的没完,段朝从袋子里摸出根棒棒糖,一脸痛苦道:“五哥成天絮絮叨叨的,私下逮着我们开多少次小会了?居然还有那么多话。”

他吐槽着来火了,“咱还叫他什么‘好五哥’,干脆叫‘郝无人性’算了。”

“段朝,别光嘴上说,你去把他稿子偷了。”乔淮昂撞了撞他肩,鼓动说:“成了,我管你三个月饭。”

“傻么我。”

段朝蓄力撞了回去,“真要动手了,五哥不得追着我写三年的检讨?”

他叹息,“不划算啊。”

乔淮昂打了个手势加码:“一年,包括夜宵。”

“那,我考虑考虑……”

“……”

对这两人的无聊行为,支晴里只想翻白眼。

晚会前几分钟。

操场挨挨挤挤坐满了人。

支晴里选的位置偏远,是大家默认最不佳的观看视角。

所以相对宽敞些。

她右边坐着乔淮昂、段朝,左边放水杯。

——“空位有人吗。”

支晴里手肘撑着膝盖,正托脸思考昨晚做了一半的物理题,在脑海里分析着板块模型。

头顶猝不及防落下一道冷淡嗓音。

她缓缓抬起脸。

太阳刚落,天色先黄后暗,舞台音乐声鼎沸,大屏幕上翻滚着倒计时。

一束追灯投向观众席,拉出长长灯带。

靳空逆光站在她面前。

医务室那天后,两人没再有交集。

训练时偶尔目光撞上,也是一触即收。

默了默。

支晴里挪开视线,把水杯移到自己腿边。

“自便。”她说。

一旁凑了个局打牌的乔淮昂:“……”

他甩手扔出去四个二带两王。

同为农民,却被队友敌我不分狠狠压牌的段朝:“嗯?!”他咬着牙,嗓子差点咳冒烟,“昂哥,咳咳,你这样出牌会遭雷劈的……”

乔淮昂懒洋洋低眼,心不在焉地想。

这谁踩着点来找空位。

故意的吧?

-

郝主任作为晚会开场,一番慷慨陈词把自己说得热烈盈眶。从高一遥望到高三,恨不能明天就把这群新生送进高考考场。

他结束演讲时,全场爆发了热烈不绝的掌声。

大家真心欢送他下台。

第一个节目是校舞蹈社的拉丁舞。

主持人声情并茂地介绍他们之前获得过的奖项。

音乐响起时,乔淮昂坐不住了。

他兴致缺缺地扔了牌,胳膊碰了碰旁边的人,“支晴里,我们买饮料去?”

“你不刚喝了可乐。”

“是么。”乔淮昂抻了个腰,无所谓地说:“那去买副扑克。”

支晴里斜他:“你们三刚玩儿的是斗麻将?”

乔淮昂:“……”

“这老板不地道,少两王怎么斗地主。”他完全忘了刚才的四带二。

段朝这轮好不容易抢到地主,牌面也不错,听乔淮昂这么一说,他故作高深地托下巴:“昂哥,你没拿到不代表别人没有,王炸不得留最后。”

“……”

乔淮昂想把橘子皮塞他嘴里。

支晴里猜到了乔淮昂的心思。

她没说什么。

凝眸专心看向舞台。

聚光灯下,学姐一袭吊带流苏裙,激情婀娜地踩着高跟鞋,舞步风情又自信。

在某些方面,舞种是互通的。

站在舞台中央的感觉。

也是。

好一会儿过去。

就在乔淮昂寻思着找个什么别的理由,忽悠走支晴里时,他突然听见她很轻地说了句——

“在台下鼓掌也很好。”

乔淮昂没再开口。

“要我说,裙子这么短,来钓学弟的吧?”

“腿可以啊,就是膝盖青了一块,谁知道怎么弄的。”

现场尖叫热潮中,一个体型胖硕的男生提着嗓子,几次指手画脚地评价:“妆太浓了,皮肤坑坑洼洼的,我还是更喜欢素颜美女……”

支晴里的目光没离开过舞台。

她摸到腿边的杯子,打开试了下水温。

“高二学风这么狂野,这女的一看就是玩咖,白天上学晚上夜店,不知道几手了……我草!谁踢我?”

男生正抖着腿嘚瑟,后背猛然挨了一脚。

他满口谩骂地爬起来。

在看到后面的人是支晴里,他喷火的怒意垮了垮。

坐着的弊端,支晴里没发挥出最大的力道。

否则加段助跑再踹多好。

她也不急着起身,抬手把鬓边碎发勾到耳后,歪了一下头说:“我踢的。”

男生样子稍愣,很快反应过来。

他眯眼上下打量着支晴里:“噢,是你啊——”

军训这几天。

队列休息和宿舍夜聊时,男生们早把哪个班有美女打听得一清二楚。

放眼高一。

头一个就数一班的支晴里。

长得浓颜高级,仪态漂亮,眉眼勾着持美行凶的英气傲慢感。

男生心里还存了点想勾搭的念头,不好太过发作,只能给她找个台阶下:“你……不小心的吧,下回儿注意点。我叫李舟,八班的,以后有空一起玩……”

“不明显?”

无视他的殷勤,支晴里选择坐电梯,“我故意的啊。”

旁边的乔淮昂没忍住乐出声。

支晴里这目空一切的劲儿,他多久没见到了。

李舟笑脸来不及收,定在脸上:“……”

见四周同学扭头看了过来,他面子上挂不住,急了,“支晴里是吧?你牛什么,别以为我不打女生——我操了!谁ta的又踢我一脚?”

狠话没放完。

李舟小腿又重重挨踹了一下。

“天暗,以为眼前堆了团垃圾。”靳空站起拍了下手。

“……”

身高差别太大。

李舟全然被他落下的阴影压盖。

似是才分辨出样子,靳空转开头,狭长眼睛瞥向旁边草坪,视线不再多停留一秒。

“原来没看错。”他说,“真是垃圾。”

“我艹……”

高度矮了大半截,李舟骂人都得抬着脸仰望,“你特么——”

此时,台上舞蹈结束了。

学姐谢幕后,支晴里握着杯子站起。

像没踩稳地面。

她身体小幅度前倾了下。

呼啦!

一股水流径直泼向前方男生。

突然被淋了一身水,李舟立马跳脚,边清理衣服边骂咧:“你没长眼?也是故意泼的吧。”

“抱歉。”支晴里说。

没想过她认错会这么快。

李舟拧着衣服,眼神普信地看向支晴里。

“早知道要洒。”支晴里余光注意着远处走来的人影,要笑不笑说:“我就去厕所装杯同色,带味儿的液体,那个配你。”

李舟闻着身上浓浓的焦香大麦茶味。

再深一想。

淡黄色,厕所带味道的液体。

“操,想泼尿给我…….”

明白过来后,李舟狰狞着脸撸起袖子,动作快速地探向支晴里。

支晴里早有预判的退后一步,打算做出回应。

眼前倏然覆下一道高挺身形。

她还瞥见。

站过来前,对方似是想伸手扯走她,须臾又撤回手。

移步挡到了她面前。

电光火石间。

后排几人位置发生了变化。

靳空站在支晴里前方,甚至没用力,只单手就扭住了李舟伸过来的胳膊。

他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却锋利凌人地完全压制住了对面。

乔淮昂一瞬收起看戏脸,眼疾手快地擒住李舟另一条胳膊,用力往支晴里反方向一带,靳空淡淡松手,男生顿时四仰八叉摔倒在地。

本闲坐着嗑瓜子的段朝麻溜撇了牌,跟着跳起来往中间一横。

4v1碾压局。

眼看我方队友一个比一个不屑开口,段朝扛起了发言大旗。

他冲李舟翻了个白眼:“我说你手往哪儿伸呢,对女生毛手毛脚,想死吗?”

“我毛谁干你屁事,我去你妈的,草!”

李舟在地上滚了两圈,吐出一连串脏话后,刚想爬起来又被乔淮昂按倒在地,“你是从哪条下水道爬上来的,嗯?嘴这么脏。”

李舟大吼:“……你他吗放开我!以多欺少是吧,别以为我没人……”

“嘿我这暴脾气。”段朝捋起袖子就要上,“昂哥你放开他,看我一个人打不哭他……”

“你们几个,出列!”

远远就看见操场后面站了一排人,郝武戈瞪着眼严肃走来。

支晴里从靳空身后迈出,“主任,和他们三个无关。”她挑的事她会负责。

她不需要。

也不习惯站在谁背后。

支晴里早准备好了说辞:“我打翻杯子泼了这位同学,他不接受我的道歉,想动手打人。”

她并没作弱势姿态。

但此话一出,这事儿谁占理一目了然。

“草,你他的还真会总结概括!”被乔淮昂锁住的李舟吃力喊道。

“就因为这点事儿和女同学不依不饶?还想打人,打谁啊你。”郝武戈发力捏着李舟臂膀,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小子就这点气量,丢不丢人。”

“五哥,不是,郝主任,她没有——”

李舟想辩解。

郝武戈也给他机会,来回扫了几人一眼后,自认公道地问:“支晴里的水泼到你,和你道歉了吗?”

“道,道了,但事情不是……”

“那不就行了,都别吵了,影响其他同学观演。”

郝武戈示意乔淮昂松手,他自己半拎住李舟说:“你跟我走,坐那边去。”

做了十几年教导主任,同学间的小摩擦,他一向充当和事佬。

郝武戈转头朝支晴里他们摆手,“你们也回位去。”

主任的态度是息事宁人,乔淮昂可不会轻易罢休。

从小到大。

还没人能在他面前对支晴里动手动脚。

“郝主任说得对,大家同学一场,没必要闹。”乔淮昂微笑揽住李舟肩膀:“这位同学,走,咱‘交流交流’感情去。”

“……”

段朝最熟悉乔淮昂这种笑里藏刀的表情。

这猥琐男得倒霉了。

该。

他欢快地追去凑热闹,“昂哥,这事儿带我一起!”

……

人群渐渐散开,支晴里坐回原位。

左右两边空空没了人。

刚泼人时杯子没拿好,有几滴茶水撒到了手背上,她另一只手摸了摸口袋,没找到纸巾,短时间里又不想再起身,干脆虚搭着胳膊,等这环节表演结束。

朗诵过半。

旁边位置回来了一位。

看方向。

像是从校便利店那儿过来的。

下一瞬。

支晴里眼前出现了一包新湿巾。

“脏了耳朵就别脏手。”靳空说。

“……”

支晴里反应了下,几秒后,点头接过。

她现在还真需要这个。

“谢——”

她张了张嘴。

靳空已经在她旁边位置坐下。

他上身往后倾,双臂打开撑在草坪,支晴里目光一动,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忽然联想到,他们上次在医务室关于“客套”的对话。

虽然没什么逻辑可言。

但她还是换了个词儿,“收下了。”

台上洋洋洒洒的朗诵结束,简单布景后,诙谐的小品开始了。

逗乐包袱一甩出,周围嬉笑成片。

似是真的在看节目,靳空支着长腿坐着,眼尾轻抬,前额黑发散碎在眉峰。

操场人影笑声不断。

他撇脸看向支晴里。

“支晴里,角度不对。”

支晴里擦着手,闻声抬睫:“什么?”

“手腕再高二十度。”

“……”

他俩聊天似乎存在时差,交叉纵横连不上。

但很诡异的。

这次支晴里心里有数了。

“不会湿手。”靳空说。

支晴里眨了下眼。

果然。

她猜对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支晴里低头在乔淮昂的零食袋里翻了翻。

在最下面找到了可乐。

她拎着易拉罐在某人面前大力晃了晃。

“试试这个?”支晴里说:“它不考虑角度。”

不仅湿手。

还能湿衣服。

靳空一边腿抬起弯曲,瘦长的手指搭在膝上,闻言,他往她手里看了下。

“想试就试。”

才注意到两人身上穿着相似的白t,支晴里:“……”

“突然又不想了。”

她把可乐丢回袋子。

-

隔天上午,图南新生军训检阅大会圆满落幕。

为了嘉奖优秀标兵,教官带队一批学生去射击打靶。

傍晚,郝武戈拿到了射击成绩。

趁着没放学,他捧了杯苦丁茶,悠闲地踱步到高一办公室。

靠窗工位。

范普开正埋头补着新学期教学计划,肩膀倏地被人拍了下。

“老范,你今年带班运气不错嘛!”郝武戈吹开茶叶,小心嘬了口,笑叹道:“你们一班是文体两开花啊。”

“主任,有事儿您说事儿,我忙着呢。”

范普开一脸劳累样,他拧开笔杆,捏着钢笔墨囊吸水,趁抽纸巾的空闲回话。

“文就不说了,这届分数最高的两个学生都在你班。体呢,你看看,人俩全面发展。”

郝武戈把显摆了一路的A4纸放到范普开面前。

“这是新生打靶排名。”他说。

这其实不算什么重要事。

但在学校待久了,只要牵扯到“排名”两个字,总能让人提起兴趣去瞧瞧。

范普开果然放下笔,拿起表格,“这么快出来了,我瞅瞅。”

“男生优秀,靳空。女生组呢,环数比他还高出一点。”郝武戈指了指编号一的名字,竖了个赞,“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支晴里。”

开篇在射击摊打气球,支晴里当然是故意打偏的啦!靳空也以自己的方式帮助了那个腿脚残疾的摊主。或许有人说:“害,那他们就只帮了一晚上,摊主再多能赚多少钱?治标不治本。”可我觉得,那晚有靳空支晴里,那下一晚就一定会有别人!赵晴里,王晴里,陈空,周空,你,我,ta。这世上总归是善良的人多一些,把这些善良匀一匀,命运艰难的人,就可以借着光活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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