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纽扣出自柳栖闻的衬衣。

那一件被红酒染红，还沾染了他气息的衬衣。

周幸以把纽扣放在指尖打量，缓缓转动，扣子小巧精致，只是上面有两道划痕。

看到这里，他的脸上适时闪过懊悔，皱了皱眉头。

再走出来时，客厅里的灯都熄灭了。

上次深更半夜摸黑的体验已经很久了，至少要追溯到他还没成年之前。

长廊里静得吓人，只有他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开。

他的房间距离长廊尽头还是有些长度，他心不在焉，倒是很快就走到了。

周幸以的手握住门把，倏地扭头，一道纤瘦的人影就站在那里，站在他房间旁边，耳环的亮光闪烁，似乎映照在她眼里。

“你怎么在这？”

“小以，你爸爸打我。”女人的声音轻似蚊蚁，小心翼翼，抬起一双蕴藏着可怜神色的眸子，就这么盯着他。

周幸以自认为内心强大，都被这一幕弄得起鸡皮疙瘩。

“我爸打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管不着。”

年幼时的周幸以讨厌这个突然和周承安结婚的女人，除了他的亲生母亲，其他自称为他母亲的人都恶心。

但妈妈说人要有一颗善良的心，要帮助别人。

所以他去告诫这个女人，小心他的爸爸，他的爸爸是恶魔，会打人，会吃人不吐骨头。

女人只以为这是小孩子胡编乱造，更多的，是想把她赶出家门，女人当然不乐意，没人知道她为了进周家付出了什么代价，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手。

周幸以劝不住，女人不相信，周承安不在意。

毕竟，童言无忌。

成兰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身体曲线明显，在周幸以面前可怜抽泣。

周幸以不为所动，双臂环抱，不动声色用余光瞥见楼梯处微微晃的影子，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他觉得自己这个父亲一向荒谬，但没有最荒谬，还有更荒谬。

用这种让人恶心到想吐的试探方式，到底是用什么脑子想出来的？

是手底下公司太多，钱太多找不了事情做吗？

“你能不能不要装了？只有我爸才喜欢你这种类型。”

“滚。”

周幸以推开门后猛地关上，不给成兰留一丝颜面。

而成兰的肩膀上搭过一只手，她身子一抖，声音柔而魅，“老公。”

周幸以把门反锁，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稳妥，甚至想把桌子也挪过来挡住。

他提前把照片拿出来，就这么倒在床上，窗外月光正亮，照到床面上，铺设出一块月光被子，周幸以把大衣甩到一边，手指夹住照片，后脑勺枕靠在手臂上，静静看着那照片。

似乎上面拥有所有的色彩，百看不腻。

把所有不想经历的事情都暂时甩到脑后。

他突然轻笑出声，拿着照片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侧过身蜷缩起身体，长腿曲起，稍显别扭。

视线从照片上挪开，注视窗户，窗帘被拉到两边，把窗外的夜景都呈现在眼前，院子里的路灯照亮皑皑雪色，鹅毛大雪倾泻而下，轻柔扫过窗户，在某处堆积，是无声的美。

他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用另一个号码发去短信。

“A市下雪了，陌生人，一切都好吗？”

对面很快回信，无关他的问题，无关雪景，对方回答：“3点了。”

不知道是在让他早点睡觉，还是说不要打扰，或许是前者，周幸以希望是前者，但周幸以本来不想打扰，他也希望对方早点睡觉。

只是他怎么，还不睡？

“是有什么心事吗？怎么还不睡？”周幸以的脸颊贴近照片，打字问。

对面许久没有回答，周幸以就这么目不斜视，也不收回，像个呆愣愣的傻子。

“我感觉，我应该认识你。”

许久没回，再发信息就是这一句。

周幸以心脏猛跳，白雪满上窗台，堆满枝丫，他的心脏被莫名的情绪充斥，胀而满，泛起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强烈期盼。

冰冷的雪天也压抑不住他内心的躁意，周幸以觉得自己再不能欺骗自己，忽视自己内心的祈盼。

心内的情绪快要满出这副疲惫的躯壳，张扬着，喧嚣着，装作不经意被对方发现自己所在，发现自己的内心。

然而，界面一片宁静。

周幸以盯着屏幕看到眼睛干涩酸疼，炙热的心脏像是被溅了一盆冷水，在冰天雪地里和雪花相融，一同化作坚冰，如果把心脏也冻住，冷硬一点，不要再想这些，就最好了。

周幸以手指附上照片，照片放在怀里，似乎这样，能够有一个心灵寄托。

或许他只是睡着了，很好啊，这说明他的心事能够暂时得到缓解，很好啊。

“晚安，柳栖闻。”

房间内很快蔓延开均匀起伏的呼吸声。

周幸以睡着了。

在同一片被月色洗涤的雪景中，伫立着无数高楼大厦。

今晚有很多不眠者，柳栖闻抱住手机，手机屏幕光映照在他脸上，照出略显慌乱的神情。

他拿过床头柜上的相框，两张被撕裂过的照片重新拼凑在一起，但无论粘黏的技术多好，都改变不了本身就不在同一处的事实。

两张照片之间的间隔不只是物理上的距离。

柳栖闻通话黑名单里还躺着一个人，陌生来电，定位A市。

他或许不会再打回去。

毕竟他接听过。

只是眼前这个陌生人，曾在三年前也出现过。

“瑞尔兰很冷，你还好吗？陌生人。”

那是一个寒冷的雪夜，他拿着新买的黑麦面包走回宾馆，凌冽寒风中，他收到这条短信，在原地站了许久。

思考这人是谁。

他想过，但不确定。

三年后，所谓的陌生人再次出现。

还是相似的问候话语，不过这次显示了ip，A市。

柳栖闻不敢深想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脏被虚幻牵引，勾连，跃动愈发强烈。

不知道与谁同频共振。

就当做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一个自己。

然而那个名字在心头升腾，喧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像是在逼迫他说出这个名字。

柳栖闻垂眸，抬手贴近自己疯狂鼓动的心脏。

默念道：“别吵，周幸以。”

小情侣同频共振！！！！

瑞尔兰乱写的地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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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 晚安，柳栖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