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幸以回身，大步迈到柳栖闻身后，下意识攥住他的手。

冷意透过指尖，传递到周幸以的手指。

柳栖闻的脊背肉眼可见僵硬下来。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想把手取出来，却被身后人生生攥住，攥紧了。

带着一股子犯执拗的强硬。

他回眸，周幸以却把手一松，站到他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我当时说的是什么。”周幸以声量扬高。

柳栖闻不耐烦，侧头冷声道：“你说你不喜欢男的，让我离你远点，还要再重复一遍吗？”

“我真的觉得你有病。”

柳栖闻的声音在暮夜里回荡，除了离他最近的周幸以，没有其他人听到。

周幸以不是第一次听到他骂自己，可这次话音里的厌恶给他造成重重一击。

他突然轻哼一声，“你第一天知道我有病？”

说到这里，眼前的人突然转过身，就这么盯着他。

柳栖闻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当冷风拍打到脸上，犹如刀子划过血肉，感到生疼时，他才在心里发出重重的喟叹，听到柳栖闻那含着疑惑的声音时，他好像已经预见了柳栖闻接下来就要脱口而出的话。

“你到底有没有认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还是你爸的养子。”

“关系？”

周幸以兀自念叨一声，柳栖闻看见他的眼睛愈发明亮，眼底的神色复杂，像是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什么？

周幸以笑了一声，“你希望我认清？”

见周幸以又把问题抛回来，柳栖闻不想和他说那么多，索性都不回答问题。

他臂间挂着围巾，此时冷风钻进衣领，柳栖闻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而周幸以直接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电话被他拿出来，放在耳边接听电话。

这一场莫名其妙的相遇和交谈戛然而止，结束得猝不及防。

两个人就这么背对而行，走了截然相反的路，至少在今晚，不会再有交叉路口，也不会再有相遇。

柳栖闻脚下动作不停，围巾遮挡住侵袭脖子的凉风，就算可爱的雪花想要钻进他的衣服，都被围巾强硬阻拦在外。

双手揉搓，冲手哈了一口气，这口暖气显得微不足道，雪花落在他纤长而密的睫毛上，随眨动而轻颤。

电梯打开，楼层里的灯倏地亮起。

余光扫过那道黑色的门，步伐加快。

柳栖闻翻转手机时被晃到了眼，这才发觉从楼下上来时手电筒就没关。

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呆，他垂眸，摁指纹解锁门锁。

直接走进去，背对着邻居的房子关上门。

他把厚重的羽绒服脱下来，和围巾一起挂在衣帽架上，围巾抖下来一些细碎的还没融化尽的雪粒。

手机里还有师兄发来的消息，询问他有没有安全到家。

想起回来路上遇到周幸以，柳栖闻微微蹙眉，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在那里遇到过周幸以。

这房子也是周鸿帮他找的，现在闹成这样，还是搬走好一些。

星转：【安全到家，刚到，师兄到了吗？】

师兄：【我和你说过啊，我今晚有个实验没做完，就在实验室里将就一晚】

柳栖闻觉得自己脑袋退化过于迅速，几小时前的事情都能忘，不免觉得有些许尴尬，转移话题。

然而发出去像公事公办，多少是少了点诚意的样子。

星转：【通宵影响身体健康】

江泽发了个‘安慰’的表情包，两只小兔子互相拥抱，可爱极了。

在柳栖闻发呆时，又发来一句语音。

话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既然师弟都这么说了，那我今晚上就不通宵了，你记得早点休息。”

他那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动，估计是在整理实验器械，除此之外声音有点嘈杂，柳栖闻大概了解，是实验室夜间值班的人来了。

实验室里的东西都很贵重，需要有人看守，大概也就是在晚上十二点交接。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点，柳栖闻瘫倒在床上，翻找出江泽推荐的论文文献开始看。

床头灯的灯光不算很亮，他本身有些疲倦，没看多久，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眼睛快要闭上的一瞬间，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时迅速清醒，柳栖闻揉了揉眼睛，“爸，怎么了？”

周承安从前基本没这么晚打过电话，柳栖闻心里疑惑，又缓慢升上不安。

“思辰区那边的项目交给你了，你明天就去报到，等我把剩下的事情全部打理完，就把整个项目都交给你。”周承安的声音微沉，柳栖闻沉默片刻，问。

“哥回家去了？”

除了周幸以，柳栖闻暂时想不到谁能把周承安气成这样。

都已经气到直接给项目了，看来周幸以这次确实做了一些恶劣到周承安不能忍的事情。

思辰区是周幸以很重视的项目，如果他真的接过，肯定要被周幸以缠上，更何况他对管理公司跟进项目都不感兴趣，没必要吃力不讨好。

“爸，我的能力你还不知道吗？我对商业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把项目交给我不就是暴敛天物吗？”

周承安没有提起成兰，柳栖闻有点拿不准，是成兰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还是周承安不在意他和成兰之间的摩擦争执？

周承安不认可他的说法，“你要是对商业一窍不通，周幸以那死小子就是一块烂木头。”

“呵。”

嘲讽的笑声从手机另一端传来，柳栖闻听出来，是周幸以。

周幸以果然就在那边。

“我还有其他事情，明天你直接去思辰那边，老王会把相关文件发给你。”

电话毫不犹豫挂断，柳栖闻听着手机里传出的挂断音，无所谓翻了个身，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充电。

修长的双腿交叠，随意放置在茶几上，周幸以面露懒散，漫不经心抽了一口烟。

周承安揉了揉眉心，“看见你就烦，你到底要做什么？”

“还有道理吗？你刚对你没有丁点血缘关系的养子说话那么温柔，对我这个亲生的就是看见就烦？”周幸以嬉皮笑脸，眼里的神情冷淡，带着挑衅。

“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接受他到底是为什么？我们家的财产够你这么挥霍一辈子。”周承安额头青筋直冒。

周幸以坐直身体，手肘放在膝盖上，指尖夹着一根燃烧了一半的烟，“我不肯接受他？是谁不肯真正接受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他收为养子的原因，你甚至连一个户口都不给他上，欺骗他这么多年你又是在想什么？”

“你这是在指责我？我把你养大供你吃喝，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和你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自私自利。”

最开始的争吵周幸以情绪都还算平静，知道这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从周承安嘴里吐出来，周幸以猛然站起，抬脚踹在茶几上。

“谁才是真正自私的人你自己最清楚，要不是你，我妈也不会走。”

“你凭什么敢说我妈自私？”

“不然你以为你妈当初为什么抛弃你？”周承安和周幸以吵过无数次架，他总会搬出这句话，试图戳破周幸以的心理防线。

“我只知道你打我妈，我只知道我妈走的第二天你就带来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的男人，你以为你为了面子和成兰结婚就能掩盖你当初骗我妈的事实？好像不说出来我还不知道，我真是恨死你了。”

周幸以话音里的情绪比起刚开始不只是激烈了一点那么简单，周幸以的身量比周承安高上不少。

周承安锐利的眼神微微眯起，脸上的皱纹无时无刻不彰显着他不再年轻的事实，“你有本事就对我动手。”

嘲讽的笑在此时显得很有杀伤力，周幸以不和他继续争吵，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越过周承安，周幸以上了楼。

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响声。

周承安坐下，后背倚靠在沙发上，猛地给了沙发一拳，手边的手机被他一把抓起摔到地面。

屏幕迅速被蛛网般密集的裂痕蔓延，静静躺在冰冷的红木地板上。

“承安，家里这是怎么了？”

甜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成兰身穿红色包臀裙，提着个新款的限量版包包，身后还跟着几个提包的人，阵仗很大。

眼见得自家老公发脾气，忙上来抱住他的手臂，还没来得及贴上去，就被一把甩开。

“承安，你怎么了？”

周承安在成兰的脸上扫了一眼，冷哼道：“还能怎么，周幸以那个死小子脾气越来越怪了，居然敢和我吵架，还敢骂我。”

“他毕竟年纪还小，不懂事，你要顾虑自己的身体啊。”

本来周承安的气都消散了一些，听到这里猛然扭头，问：“你也觉得我老了？”

他的表情陡然狰狞，就像一瞬间被戳中了心思，心底的防线再次溃败，“那你还跟着我这个老头干什么？为了我的钱？”

成兰被他吓到，娇滴滴的声音吓退了回去，手指小心翼翼攀附上他的胸口，“承安，我怎么会觉得你老呢？你不要多想，我今天亲自下厨给你煲汤喝，好不好？”

周幸以撑在二楼的栏杆上，隐没在略显昏暗的角落，注视客厅里的人。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勾出嘲讽的弧度。

手指放在栏杆上轻轻敲打，早已熄灭的烟头不需要再摁一次，周幸以盯着下方的几道人影。

周承安被成兰和佣人们护在最中央，关心，照顾。

这房子的主人只是周承安，或许还在周承安的允许下多了一个所谓的女主人。

周幸以觉得有些恶心。

这个恶心的人居然是他的生理学父亲。

他冷笑一声，把烟头丢进自己房间垃圾桶里。

周幸以许久没有回来，屋内的灰尘扑面而来，所幸没有什么腐臭霉味，虽然被子枕头都有些潮湿，勉强还能睡一觉。

他的手指在床上按压，目光在墙壁上仔细扫过，屋内的陈设一如往常，除去强行破开，没有人能进他的房间。

当然，如果有谁强行闯进来，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周幸以缓慢眨了眨眼睛，手指不紧不慢摸了一把桌面上的灰尘，拉开窗帘。

白雪反射月光照耀进来，银白美丽。

洒落在他有些凌乱的头发上，发丝遮挡眼前的一半视线，修长指节随意把头发往后一抹。

双指从书架里抽出一张照片，他弯了弯唇，缓慢而轻，静静摩挲，似要临摹这张照片的每一处。

目光停留在照片上，他不自觉扬唇笑起来，照片双手捧着，他的头低下去，睫毛颤抖，眸光柔和，唇瓣触及。

照片上的“人”依旧笑得开心。

周幸以学着那人的模样，也弯了弯眉眼，却学不到他的半分。

周幸以把照片放回原位，手停在那里，还是把塞了一半多的照片重新取出，放进大衣口袋，关灯走出房间。

廊道里没有开灯，客厅中吊灯散发的光亮足以用来视物。

沿着廊道一直走到尽头。

周幸以停下脚步。

那里有一扇紧紧关闭着的门。

抬手摸了摸，门把手上的灰尘不多，有人前不久来过，他盯着门把手发了一会儿呆，最后推门而入。

潮湿的霉气争先恐后涌入鼻腔，周幸以的视线偏转，只有门缝透出一点本就不够明亮的光，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的指尖微动，开了灯。

面前的一切全部展露眼底，地上堆放了许多杂七杂八的物品，更多的是纸箱子，几乎挡住了所有的空间。

周幸以蹙眉，弯腰抱起几个纸箱子放置在一旁，给自己挪开了能够顺利“通行”的路。

这个房间不大，本就是留作储物间之一。

除了必不可少的床，只添置了衣柜，座椅。

周幸以在满是灰尘的床上坐下，难闻的霉腐味占据了呼吸道，他忍不住咳嗽，再次咳嗽。

他拿出照片看了看，正要走，突然愣住。

他挪开步子，一枚熟悉的纽扣躺在地板上。

周幸以蹲在纽扣前，手指擦去上面的灰，面无表情注视上面的痕迹。

今天更四千[亲亲][亲亲]

有什么一定要说啊宝宝们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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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011 认清我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