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没有察觉到纪五的视线，他只是有些好奇地盯着眼前的仪器，尾巴左右甩动着，不时从姜尘澈的胳膊上划过。

它之前没有见过这个仪器，自然是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在姜尘澈将手伸过去的时候，它自然地将尾巴搭在了他的胳膊上，顺着姜尘澈的胳膊感受着那个仪器。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东西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声响，吓了它一跳，尾巴甩动的频率更快了些。

小猫歪了下头，不明白为什么。

纪五看着趴在姜尘澈膝头，并不怎么起眼的小猫，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缩紧了下。

“路上舟车劳顿，这东西也已经到了极限，应该是坏了吧。”

“啊？”最开始走过来的那个人惊讶了下，显然对他这副说辞抱有疑惑。

纪五的目光和他碰了一下，他便如恍然大悟一般：“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回事了。这东西确实到了使用期限了，后勤才舍得让我们带出来的。”

姜尘澈的目光在周围人的脸上逡巡了下。

并不是所有的人情绪都掩藏得很好。虽然一些人什么话都没说，但盯着那台仪器的眼神中还是透露出了些肉疼。

显然事实并不尽如对方所说。

姜尘澈沉默了片刻，应到：“原来是这样。”

他又问：“不知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这一路都有些疲惫了，等到明天我们便离开。”

“那你们准备拿什么来交换？”

纪五一时没有明白姜尘澈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尘澈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里是我家，你们要想在这里休息，自然是需要拿东西来交换的。”

这下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话，脸上的表情都古怪起来。

他还真把自己当做这里的主人了？

纪五愣了几秒，回过味来，问：“你需要什么？”

“如你们所见，吃的不缺，药品倒是缺一些。”姜尘澈淡淡地说着。

“你要多少？”

“看你们有多少人了。”

纪五眯了下眼，审视着姜尘澈，似是通过这种行为，他便能看清姜尘澈心中所想一般。

姜尘澈并不移开目光，和他对视着。

末了，纪五眼中闪过了一些古怪，脸上的表情却更坚定了，似是确认了自己的某种猜想。

他转身对手底下的人吩咐了些什么，那些人去车里拿了些东西。

“你也知道，对于探险，药也是必不可少的，借住一晚，我们只能拿出这些来换了。”他将东西摆放在了桌上。

姜尘澈的目光扫了下桌上的药，数量不多，种类也只有那么两三种。

都是他在末日前曾见过的，一些镇定类药剂。

外出探险最应该备上的，比如治疗外伤的，是没有的。

而且，他想到了张高明所说的，研究院是研究出来了抑制污染值的药物的。

他开口：“这些可不够诚心，你们应该有抑制污染的药吧？”

他对那药的成分有些许的好奇，或者说，他现在对污染很感兴趣。

话出口，对方的脸色变了，姜尘澈便知道，他们是有的。

不仅如此，他还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出来了他的想法——他在考虑直接动手的可能。

姜尘澈并不紧张。

从对方答应给他药开始，他就知道对方是有求于他的，只是不知道原因。

现在来看，他们所求的应该就在他身上或是他身边，能被直接拿走的，所以他们才会考虑“杀人越货”。

他们的所求是什么呢？

他垂下了眼眸，轻轻抚摸着小猫。

小猫不知道为什么，又睡着了。

“您多少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姜尘澈的嘴角微微勾起，他的眼神被镜片遮挡，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是的，但是一个夜晚绝对安全的庇护所，也值这个价，不是吗？”

他补充了句：“只要你们不做什么，这里就是绝对安全的。”

“污染区内哪有安全的地方？”有人不屑。

姜尘澈好像也在等着他这句话一般：“我敢说，那便肯定是真的。”

“第一次合作，你们可能并不了解我这个人。这样吧，我也不多要，一滴即可。”

他指了指面前盛满水的水杯，示意他们可以将其滴在里面。

浓度低很多东西分析不出来，但该有的还是有的。

纪五有些狐疑地看了姜尘澈一眼，思考了下，点了点头，同意了。

交易算在有惊无险的情况下达成了。

＊

若说这边还算是相安无事，张高明那边却出了不小的问题。

经过了昨晚的惊魂时刻，他们沉默着回到了基地。

去的时候开车用了好几天，回基地却只花了一天半。

他们已经没有精力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只将其归结于污染。

外出探索者回到基地时，都要接受污染值检测，张高明他们也不例外。

他们依次检测了污染值，显示屏上的数字，比他们出发时高了不少。

和他们隔着厚重玻璃的另一段的人开口，声音从喇叭中传出，多少有些爱答不理的意味：“你们三个人的污染值都已经超过三百，去基地研究所，领净化药，并抽取精神力做个精神值检测。”

污染值高的人都要经过这么一遭，张高明他们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身上的通行证变成了红色，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他们除了研究所和安置所，哪里都不能去。

抽取了精神力后，他们肉眼可见地疲乏起来。三人来到了安置所内，被分开关在三个小屋内。

本以为这晚能睡个好觉，毕竟检测报告第二天才会从研究所慢悠悠地交到安置所人的手中，但没想到，夜晚降临，正在睡梦中的他们被手电灯的光线晃到了眼睛。

有人打开了他们的房间门，将他们带到了灯火通明的研究所。

张高明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眼神还有些懵，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见研究所的人穿着白色的衣服，戴着眼镜，神色严肃，态度强硬：“配合我们的工作，不然你将会被所有基地排斥，只能在无尽的荒野中流浪。”

他说完了固定流程的话，又开口：“现在，告诉我你们在几天的探索中否发生的所有事，不得遗漏、不得隐瞒。”

张高明心中“咯噔”了一下，以为是他们投靠[勾天]的事被发现了。

他稳定下心神，笑着问：“好的，我绝对实话实说，只是出去了这么久，骤然让我说，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麻烦你们起个头了。”

一位研究员双手十字交叉：“请你交代，为什么在污染值倍数增长的前提下，精神力却比之前更加稳定了。”

张高明的眼睛瞪大了一些，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污染值增长他是有准备的，他们直接吃了含有污染物的食物，但精神力怎么反而更加稳定了？

要知道，研究院所有的研究成果都表明，污染值增加会导致精神值的降低和波动，精神值为零或同一时间波动值超过两百，人也就疯了。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件事，会不会也和姜尘澈有关？

张高明无法确定，抿了下唇，他在心中组织着措辞。

他想，怪不得研究院的人坐不住了，今晚，大概是有很多人要睡不着了。

＊

纪五队伍的人此时也睁着眼睛，凌晨两点，他冲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会意，朝着姜尘澈屋子前走去。

目标并不是姜尘澈，而是趴在他门前的那只黑色的小猫。

早上小猫睡过去后，除了傍晚时分抗争着不想进屋外，便一直没有再醒来过。

而这，则是让纪五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眼前的这个黑色的小猫，就是研究院想要的，零号污染物。

这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

一只活猫出现在零号污染区内本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而它还污染值爆炸。

研究院和他们说零号污染物还在沉睡，小猫醒来的时间也是少数，整日都在睡觉。

他们准备将它带给研究院看看，即使不是，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唯一比较麻烦的，便是姜尘澈了。

纪五摸不清他的来历。

但能单枪匹马来到这里，并且能和污染物如此亲近的，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他不想惹麻烦，便想着让他放松警惕，等到夜晚直接行动，悄无声息地将小猫带走。

恰好小猫也正在沉睡。

他们的脚步没有声音，朝着小猫走去。

小猫等到他们接进了，好像有些醒了，但醒得并不是十分彻底，它好像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想要逃离。但它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一般，不时便会摔得四仰八叉的。

他们人很多，捉住这样不在状态的猫自然是不在话下。

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手，抓到了小猫的尾巴，将小猫拎了起来。

小猫的四肢扑腾着，似是在挣扎。

“快走。”

他们想要就这样撤离。

这时候，小猫突然从嗓中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鸣。

那并不是平常猫的叫声，倒像是什么大型的猛兽，它的声音唤醒了他们最深层的恐惧，一时之间，众人皆起了层鸡皮疙瘩，怔在原地。

这时，小猫挣扎了下，抓着它尾巴的人手松开，它摔到了地上。

纪五到底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在这样的精神攻击中回神，见小猫还在地上躺着，他便将手伸了过去。

“吱吖”一声响，门被打开。

“你们在做什么？”姜尘澈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纪五并不慌，收回了手：“既然你看见了，那我也就直说了。”

“我们此次任务是带回零号污染物，劝你乖乖配合。我们基地的实力好歹也能在所有基地中排前十，你只有一个人，力量终究有限，保不住它的。”

“现在回屋，不要和我们作对，我们也可以当做没看见你，这样对大家都好。”

“奉劝你考虑清楚，任何事都不会比命更重要。”

姜尘澈没有答话，镜片反射着月色，看不清他眼睛，只能感受到他周身更加冷冽了些。

“这是我的东西。”他缓缓开口。

听见他这么说，纪五耸了耸肩：“好吧，看来谈判破裂。”

小猫好像完全睡着了一般，不动了。

他迅速地朝着小猫伸出了手。

月色比他要快，寒芒一闪，血色便铺了满地。

一把细长的刀穿过了他厚重的手套，将他的手钉在地面上。

当疼痛迟钝地袭来时，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姜尘澈神情如冰冷的刀锋：“我说了，这是我的东西。”

“谁敢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