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皮鞭往身旁笼子上一放，抬眼睨着她“公子要好货？嘶——也不是没有……”

姜霖云一下子便明白男人的言下之意。“票子我管够，老板只管带我去看看。”

男人轻呵一声，随即向后招呼道“行！阿弱看一下摊子，我带这位公子去见识一下我们的压摊之宝。”

名唤阿弱的瘸腿青年从后头走了出来一瘸一拐的来到笼边，看也不看姜霖云。拿起笼子上鞭子一挥，那些笼子里的人便又是一阵颤抖。

姜霖云微微握拳。

“怎么，公子不是要看货？”男人已走至前方面带戏谑地看向她。

“……嗯，走吧”姜霖云不再犹豫，快步跟了上去。

“就在这前面，这好货啊我们都是不轻易展出的，要的就是一个诚心的买家。我看公子刚才那副模样，是第一次来这儿？”

姜霖云淡淡地点了点头。见她不欲多说，男人索性也闭上了嘴。

不多时便行至一牛车旁，这牛车大的很，前头栓着三头牛一齐拉着。牛车上的铁笼被一匹黑布盖着，只露出笼子的四脚。笼子也比方才直接摆在地上的大了一圈，令人一看就觉是件稀罕物。

“这就是好货？”

摊主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不如公子看看？”说着一把掀开盖在铁笼上的黑布。

姜霖云正对着笼子，想要将笼中人看的更清楚些，她微微撩起帷帽的一角。因此也刚好对上了笼中人的眼。只一瞬，姜霖云仿佛被雷击中般。

——那是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猩红双眼，嗜血，冷漠。左眼上划了一条颀长的疤，贯穿了整张左脸。望向她时仿佛在看一件死物，让姜霖云顿时惊在原地动弹不得。

“啪——”的一声，姜霖云被吓的抖了一下，惊醒回神。姜霖云松开撩着帷帽的手，黑纱重新将姜霖云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笼中刀疤男人也瞬间收回了那吃人般的眼神。

转头一看原是摊主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根鞭子拍在了铁笼上。

摊主露出凶狠的目光冲笼中叫道“死畜生，安静点，把我顾客吓走了看我不抽死你！”

旋即又转头笑眯眯对姜霖云道“公子你看，这多有活力……”

“他可会武？”

摊主闻言神秘的往姜霖云耳边凑了凑，低声道“实话告诉这位公子，这东西可是从群狼嘴里杀出来的，那何止是会功夫啊……当时就为了抓他进这笼子可就花了不少功夫……”

竟这般厉害……姜霖云眸光一闪。

“那想要控制住他岂不是很难？”

“嗐，公子多虑，这我们这药性可烈的狠，别说是像狼般的人，就算是真的狼来了，这一副药下去啊，也保管对您卑躬屈膝，只要他喝下以您的血为引的蛊药，从此他就是您最忠实的傀儡……”

这摊主口中所谓的蛊药，姜霖云来之前就已打听好了，此蛊甚是凶险，主人手握母蛊，通过操控母蛊来控制中子蛊者的身体。

只要主人愿意，假以时日，操控心智也是不在话下。

这实在是种狠毒的蛊，所以姜霖云倒并不担心把人买回去还被人反杀的情况。

姜霖云托腮沉吟半晌，开始绕着笼子隔着纱布打量起笼中男人。

摊主看她已对这货物起了兴趣，也不阻拦，站在一旁任她打量。

笼中男人早已沉静下来，一直低着头没再对她露出凶狠的眼神，——也可能是他低着头姜霖云看不见……

他很高大，缩在铁笼中也掩饰不住的那种高大，配上满身的腱子肉，感觉一拳就能将人抡飞。

确实是个不错的护卫……

姜霖云绕了一圈，重新回到摊主面前。干脆的开口“我就要他了，多少银子？”

男人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伸手比了个数。

姜霖云微微皱眉，价钱实在高的离谱。

“这个价都够在普通人贩子那买上二十个身强力壮的男丁了。”

男人嘿嘿地笑了两声，“公子也知道，那是普通人贩子，和我们这儿的自然是不一样的。”

话虽如此，但这钱花起来也不免有些肉疼。只是姜霖云一想到之后自己要做的事……她暗自咬咬牙。

“老板可否便宜些？”

男人只笑着不语。

“……好，这人我要了。”

*

转眼已到夜半时分，天空又飘起细小的雪籽。

淮州不似熙京，这半月姜霖云在熙京看到的雪已比得上她前18年所看到的所以雪还多了。

姜霖云手中牵着根铁链，另一边系着她刚买来的刀疤男人。方才刚在后头给他喂完蛊毒，摊主叮嘱过，喂下蛊毒后几日，奴隶身体会异常虚弱。

此时看来何止是虚弱，连路都要走不稳了。

姜霖云费劲地拉扯着铁链往前走，刀疤男人踉跄地跟在后面，两人径自停在了铁笼前。

一旁的摊主早已先她一步过来在笼边候着，见她来了，又把笼子打开，给这一大一小系上铁链。孩子还晕着，女子惊诧惊疑地怯怯望着她。

摊主从一旁端来两碗腥红的药。——那是方才姜霖云在后头放了血的蛊药。

摊主推了一下还呆愣着的女人，“别傻站着，给我喝了！”

女人明显地瑟缩了下，接过药碗哆哆嗦嗦地灌了下去。

摊主见女人乖顺的喝了药，才又端起另一碗，指使瘸腿青年帮着扶稳小孩就要给他灌药。

“不必。”姜霖云陡地开了口。

“什么？”

“我说这个小孩就不必了，直接给我就好。”

女人闻言面带感激的看着她。

“谢谢……谢谢主人……”声音嘶哑嘲哳，嗓子仿佛被人刻意毒坏过。

“也行，全凭您说了算。”说罢将药往地下倒。腥红的药很快浸入土中，在不甚清明的夜晚很快了无痕迹。

瘸腿青年一松开幼儿，女子便急忙抱在了怀里。只是似乎药效已至，抱着孩子的手也瘫软无力。

“这三人带回去也甚是麻烦，可要我再派人帮您运回宅中？”

姜霖云转头看着身后垂着头脱了力的体型硕大的男人。

……要独自带这三人回去，还得另外安置他们是要花费不少力气的。

姜霖云顺势点点头，接过瘸腿青年递过来的纸笔快速写下两行字，又递了回去。

“老板帮我把人送到这个地方就好。我明日可能不在家，你让他们自己进去就好。”

幸好姜霖云早有准备，在来这的前一天就去钱庄里取了一部分银子出来，买了处私宅。此时也不至于叫她无处安置他们。

摊主接过纸条一看，当即应道“哎，行，至多明日巳时我就把人送到。”

姜霖云转头嘱咐神智尚且清明的女人“明日到宅子里，先将里面清扫干净。”姜霖云顿了顿，看着她这副虚弱的模样和怀中半死不活的幼儿，又补充道“这孩子我先带走，日后我再带回来给你。”

女人掀起眼皮，主动将怀中的男孩递给姜霖云。

“……都听主人的。”

姜霖云接过孩子，大概是因营养不良，看着不大的幼儿到手更是轻飘飘的。也不知这母子俩是遭了什么罪。

她轻轻皱皱眉头，转身就往回走。

“公子慢走啊，我们每晚都在此摆摊，欢迎下次光临啊。”摊主见人要走，挥手又招呼一句。

姜霖云没有回头，背影冷漠一如来时。

“老板……这瘦的跟娘们似的男人什么来头啊，一买买三个。”

要知道，这黑市里的人当真是不便宜。

“瞎打听这个做什么？有生意做不就行了。”摊主不耐地转头“还不快给我干活去！把那几个要睡的都给我抽醒！”

*

昨晚下了小雪籽，清晨小院枫树的枝头也落了层白霜。姜霖云坐在窗前慢悠悠地搅动着摆在面前的白粥。脑中思虑着尚在私宅的两人。

“姐姐！”忽地一个脑袋从窗沿下冒出，猛地吓了姜霖云一大跳。

姜霖云轻呼一声，伸手抚了抚胸口。

她看着眼前头戴绿丝條，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少女，还是被她逗的轻笑出声“这又是怎么了？”

姜柔神色变换了下，怏怏地从怀中掏出两份请柬来。

姜霖云迟疑地接过请柬。

花纹细细挑，上头还用簪花小楷题着一小行字。

姜霖云手指抚上那行烫金小字，轻声念了出来“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不过小小一封请柬，便已包装的如此华丽。打眼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用的请柬。

“……这是邀我们赏梅的意思吗？”

姜柔摆摆手指“围炉茶会，去的是朱府，爹方才给我的。”

朱府……姜霖云眼睫微微扇动，是那个工部尚书。

“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姜柔长叹一声，将手撑在窗沿上。

“先前折磨我一人就算了，如今姐姐来了，还连带着你一起受折磨，我们这是犯了什么错？”

姜霖云将请柬轻轻放至桌面“我看这请柬上面写三日后赴宴，我们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早做准备。到时咱俩多说几句好话……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些小姐们兴许以后能对我们有点好脸色呢？”

姜柔垂下头来，语气恹恹“也只能如此了……”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杜耒《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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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这人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