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穿着一身玄青刻丝长袍，一袭乌黑长发用一根玉簪束起，复又披散肩头。

身姿如松般挺拔，气质又如高山雪莲般冰冷倨傲。饶是在一群相貌气质都极佳的熙京贵公子中也是十分出挑的存在。让人见了无不惊叹一声翩翩公子世无双。

随着安璇公主落了上座，众人才纷纷坐了下来。

安璇公主看了看隔在中间的珠帘，微微有些不悦。

“今日都是些好友出来游玩，何故放这帘子来碍事，将它撤掉大家一起来玩耍岂不更好？”

庆国素来并不很注重男女大防，男女同席也是常见之事。但在座大多都是未婚男女，打下帘子也只为大家更放松些。

但公主都发话了，朱大少爷及二小姐也只能连连道是，命小厮将这珠帘拆了下来。

两个席子又给合成了一个，视野感觉一下子又开阔了不少。

姜霖云这下稍稍抬眼就能看见那风光霁月的男子。

她忍不住又偷偷瞄了几眼，前两次姜霖云碰到他时，他身边总还有其他人，怎么这次只他一人赴宴？

她正疑惑着，安璇公主逗弄怀里的女童笑着开口“循安，今日如此热闹，不如叫裴家和魏家那几人也来好好聚聚？”

原来他叫循安……大理寺少卿谢大人的字便唤循安。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谢筠。

公主刚问出口，谢筠便温声开了口“臣已派人去知会一声。”

安璇公主这才满意“那便好。”

……这公主和谢筠应是临时拉来的吧，怎么到现在才拉人来？

姜柔忍不住低声道“姐姐，这位大人长的真好看啊……”

姜霖云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随后这茶会便是正式开始了。

朱尚书长子朱籍面色有股姜霖云说不出的奇怪，胖胖的脸上此时涨成了猪肝色，似是有些窘迫，但还是开了口。

“公……公主殿下，今日我们寻了好些有趣的东西呢。”

公主听这话，也来了丝兴趣“哦？什么有趣的东西？不如现在让大家看看。”

“是，公主”

朱籍说完站起身，往空中拍拍手，示意门外的人进来。

众人一起向门口看去。

门外涌进一群妖艳舞女，个个肤白胜雪，赤足长裙，戴着臂钏，缀着银铃，上着半领丝绸彩褂，下着烟紫纱裙，眼骨深邃，长发卷曲，鼻梁高挺。

……这一看就知不是中原人士。

朱籍谄媚道“这是臣专门搜罗来的羌族舞女……”

安璇公主长在皇宫之中，什么稀罕事物没见过？这异国舞女自是在宫中宴会上的看烦了的。

只是怀中的小丫头显然是对这群装扮鲜见的舞女们起了兴趣，咿咿呀呀的摆动着手臂。

安璇公主一脸怜爱的摸摸小郡主的脸蛋。

“我们小静瑜想看呀？”

朱茝看着心情似乎不错的安璇公主，忍不住在一旁插嘴，“殿下，我们郡主看来很感兴趣呢。不如让这群舞女给我们郡主高兴高兴。”

昭华环抱着静瑜，轻轻点弄女童的小鼻子。漫不经心的轻睨一眼。

“行吧，那就让我的小静瑜开心开心。”

朱籍朱茝相视一笑，“听见了吗，今日都给我这舞跳得好了，让我们小郡主高兴高兴。”

带头的舞姬柔柔欠身行礼。

“是。”

阁中奏起异国之音，舞姬们随着音律翩然起舞。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恍若仙女下凡。

阁中众人都沉醉在这般歌舞中。姜柔亦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合掌目不转睛地着台上。

可此时姜霖云的脸色并不好看，阁中多的时贵族子弟，出门带些护卫也是十分常见的。方才她们进来之时便见暖阁门口就站着一排侍卫。

姜霖云怕此行会有意外……先前也叮嘱了她的护卫要想办法留进阁内，但……左看右看也不见来人，她心中着实是有些慌乱的。

台上歌舞仍在继续，公主怀中的小郡主此时却并不如意了。

毕竟只是小孩子，爱恨也只一瞬间，先前还开心的卧在母亲怀里拍掌的静瑜此时也不听话地在打着哈欠扭动着。

阁中在座的多的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家族子弟，就算不顾朱家的脸面，也要顾及其他家族。这歌舞哪能说停就停？

昭华低下头抚慰着女童。

候在昭华身旁的侍女上前“殿下，郡主应是有些困了，奴带郡主去偏房睡会儿吧。”

朱茝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探身过来“殿下，偏房离这儿也不远的……”

昭华微微皱眉，但还是把手里的女童递给了侍女。

“派人守着静瑜。”

侍女抱住撇着嘴的郡主。

“是，公主。”

这边的姜霖云也瞄着这边的动静，见侍女抱着郡主出去。

她心中暗道一声好机会。

便端起面前矮桌上的茶盏，微微试了温度，身子探向姜柔。

下一瞬，茶盏竟直接打翻在姜柔衣裙上。

妃色长裙上霎时沾上大片水渍，其上泼洒着碎茶叶。

姜柔低头惊呼一声。

姜霖云也诧异地抿唇，“柔儿有没有被烫到？我……我方才没拿稳……”

姜柔拿着手帕擦着身上的碎茶叶“……没事的，这不烫。”

姜霖云担心地说道“这衣裙都湿了……冬日里穿着多不舒服？走，我带你出去整理一下衣裙。”

说着拉住姜柔的手就要起身。

姜柔抬眼望了下还在翻飞舞动的舞姬，迟疑一瞬还是顺从地爬了起来。

“啊？……好，好的。”

两姐妹的小动作此时全落在谢筠眼中。

谢筠往阁外投去一个眼神，门口守着的无影立刻点头转身离去。

*

出了阁门，姜柔刚拉住了还在往前走的姜霖云，却又被一婢女拦住去路。

“茶会还没结束，两位姑娘这是要去哪？”

“我妹妹裙子脏了……我带她去净房梳洗一番。……还请问姑娘能否借一身干净衣裳？”

婢女看向姜柔那湿了一大片的裙子……

“往前沿着走廊尽头便是偏房，里头应是有备用的衣裙，两位姑娘换好还请快些回来，马上朱小姐还要组织宾客们品茗作诗呢。”

……被这异国舞姬一打岔，竟差点忘记今日，本是来参加茶会的了……

“好的，我们马上回来，多谢姑娘了。”

说完又拉着姜柔往前走。

婢女则神色不明着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姜霖云的脚步越走越快，姜柔跟在后面几乎要小跑起来。

“姐姐，你走这么快干嘛呀。”

没等姜霖云作答，两人已来到偏房。这是一排房子，姜霖云看见其中一间门口已然站着两名侍卫。心下了然这应是郡主休息的那间了。

她转头就往最角落的房间里走。

姜柔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一上午都举动诡异的姐姐，叹息一声，还是跟着她迈进房门。

姜柔一进了门，姜霖云就已经翻出了一套干净的婢女衣裙。示意她去屏风后换上。

姜柔看着姜霖云手上的衣裳，心想不愧是尚书府，竟连婢女的衣裳用料都快比她们用的好了。

但……

“姐姐……我不能穿这衣裳，这是丫鬟的衣裳……本来那些贵女们就看不起我俩，穿这身出去待会儿怕是又要遭人奚落了……”

没等姜柔说完，姜霖云飞快打断道“柔儿……现在不是顾及脸面的时候，你听着，待会阁中怕是要出事，你换上衣裙，待会就找个角落待着别出来，别让人认出你是姜家的女儿。”

这回姜柔彻底呆住了。

“啊？什么出事？”

姜霖云没多少时间和她解释，一把把人往屏风边上推。

“待会儿我再和你解释，你先听我的。”

被姜霖云这么一说，姜柔也有些慌乱了，抱着衣裙利落地换了衣服。

姜霖云则将姜柔换下的衣裳团成团塞在房间的屏风后。

“柔儿，你一会儿躲也别往远处躲，方才你可看见那有侍卫守着的屋子？你就躲在那附近。”

“啊……好，那姐姐呢，姐姐去哪？”

“如果我们两个都不在的话他们定会起疑，我要回去一趟，别担心，我没事。”

姜柔此时满腹疑问“他们是谁？姐姐又为何知道会出事？”

“待今日过后，我会和你解释的……待会儿我先出去，你再偷溜出来，注意些，别被人发现。”

其实姜霖云也摸不准那群人会何时动手，……但她必须早做准备。

姜柔脸上染上了急色，“那我就在这旁边，姐姐要快些来寻我……”

姜霖云已走至门边，头也没回的嗯了一声，便灵活的闪身至门外。

廊中依然很安静，两个侍卫丝毫没注意来这换衣裙的两个姑娘。

姜霖云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藏在袖口的匕首。

她还是要回暖阁里，但现在也不确定护卫进来了没。但总归那些贵族子弟身边也带了侍卫……只要她机灵的话……

她快步响暖阁走去，前方却蓦然响起尖叫声。

“啊……！”

“有刺客！”

她猛地抬眼一看，不远处的暖阁内已然乱成一团。门口的侍卫冲进暖阁同杀手打成一片。

姜霖云定睛一看，手持暗器的俨然就是方才还在翩然起舞的舞姬们。

下一瞬，一支利箭猛地破空直冲着她。

姜霖云来不及闪躲，利箭擦着她的耳朵飞了过来，人也被带着直接摔倒在地。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白居易《胡旋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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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翩翩公子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