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礼,不过几个字,就让夙厉浑身颤抖了起来。
在遇到师尊前,他对“生辰礼”根本没有概念。
他还记得,寒冬腊月,他在街上与那些犬儿抢饭吃,被犬儿追了几条街,才发现口中的馒头已经酸臭。
他吃了一口吐出去半口,又要忍着恶心强迫着自己全吃下去。
他钻回桥洞下面,又把冻成冰坨坨的剩粥咬下来半口,牙齿冰得浑身都在抖,可他仿佛感受不到。
那时他看到桥上有家富贵少爷正在过生辰,少爷骑着枣红的小马驹从桥上经过,身前是家丁开路,身后是各种礼品如同长龙。两旁的路人镇民都在亲切地说着:“张家少爷今年十三岁啦!快成人啦!”
好威风,好气派。
粟粒他看得失了神。
无人知道,那日也是他的生日。
然后家丁们就冲了过来:“滚开臭乞丐!”“你的丑眼珠子也配看少爷?!”
接着就将他全部的“家当”都丢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最后干脆连他也推了进去。
他在刺骨的河水中下沉,觉得终于从这疲累的世间解脱了。
河水灌进喉咙,灌进肺腑,他恍惚中闻到湖底的淤泥味。
这就对了,他想着,自己不过是一捧臭泥巴,该回到湖底的淤泥之中。
生辰是庆祝他来到这个世上的,粟粒想,可能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庆祝的罢。
在被淤泥吞噬之前,他看到一捧白衣,仿佛是照进他生命中的一缕月光。
那时泠月仙尊从天而降,将他从那冰冷腥臭泥潭中,轻柔地拉了出来。
此后每一年的生辰,师尊都会送他礼物,有时是类似文房四宝的,有时又是功法之类的,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师尊居然是从飞星坊特意定制了给自己的剑鞘么?
虽然飞星坊坊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师尊依然是为了自己。
对飞星坊坊主信笺的那份酸涩猛然就消散,甚至变做了微微的甜。
他怦然跪下,对着师尊道:“师尊心意,徒儿铭记在心!”
陆洇失笑:他这徒儿,到了金丹修为还是这般实诚。
他微微抬指,一阵清风又将夙厉托了起来:“你先收下剑鞘,你的本命剑,待宗门大比结束之后,为师亲自带你去飞星坊炼制。”
这一次,夙厉微笑应答:“是。”
师尊拿追求者的东西给自己,还准备亲自带自己去炼制本命剑,呵,自然是因为自己比那个什么飞星坊的坊主更重要啊。
无论那个坊主怎么思念,写出情诗几何,与师尊朝暮相对的依然是自己。
真可惜啊,他一定十分嫉妒自己吧。
既然已经金丹,那么到元婴也不会太远。
他要变强,强到足以与师尊比肩,届时那些觊觎师尊的家伙们,他自会一个一个地收拾。
夙厉就这样拎着礼盒回去了筑星居,却丝毫不知在他身后的寝殿里,陆洇望着那封写得歪歪扭扭的信笺,神情有些恍惚。
飞星坊主么……
其实飞星坊主,就是他陆洇。
只不过他是借了之前某个小世界的师则一的傀儡术,打造出了飞星坊,甚至还帮几位大能铸造了能够匹配他们灵根的法宝武器。
所以送给夙厉的礼物,也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但那个世界的师则一,却是实打实的炼器机关大师啊……
信笺是进入此方世界前他留给自己的,陆洇只想,也许这其中会有吸引第八片神魂前来的方法……
他素白的指尖堪堪挑开那信笺,须臾间,整个人就被一股波浪卷入了画卷,整齐的衣饰纷纷剥落,只留下素白的中衣被全部洇湿。强健的少年人身体就这样靠了上来,含着他的耳垂低语:“既然见面了也不能神交,不如来体味一下我最近新研制出的傀儡术如何?我特意改了……的尺寸,一定让你……”
陆洇拼命挣扎却被“傀儡”压制得动弹不得,他睁大眼睛道:“师则一!你变态!”
“傀儡”置若罔闻,随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语,陆洇修长柔韧的身体被牢牢控制在小舟之上,随着江水的荡漾,一波更高过一波,顺流而下。
直到晚课结束,夜幕低垂,陆洇才“啪唧”一声被那画卷吐出来,他浑身湿漉漉地,中衣贴在身上,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泛着微粉,连那小舟如此折腾,他的腰真的要断了,他趴伏在案上,咬着牙回忆起进入这个小世界前,炼器大能师则一笑里藏刀的嘱咐:
“一定要在非常想我的时候,再打开这个信笺哦!”
这个腹黑!他就知道!
必须要赶紧找到第八片神魂,否则,自己即使元婴的修为都熬不住了!
陆洇抬眼看到了外界天色,心道糟糕,需得尽快开始为投影切片念诵养魂咒语了!
指尖拨弄冰尘镜,却因为有些颤抖,居然选错了投影——糟糕,选成那位更腹黑的师尊了!
半空中,双眼银白的男人雷霆环绕,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陆洇心中浮上一层羞耻感:无他,在那个世界里,这位雷霆之子,真是他的师尊来着。
刚刚被傀儡大师切片摆了一道,就要去面对师尊切片。虽然都是师则一的神魂,但,总感觉被这样注视着,仿佛是被捉那什么在床一样。
就这样顶着巨大的羞耻感,陆洇强行念完了养魂咒语,又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只剩投影凭空在房间中暗自上演那个世界的事情:
【一只灼热的大掌按上了他的腰,带来酥酥麻麻的触感——不是幻觉,是真的微小雷霆!
一道威压十足的声音也在他背后响了起来:“怎生如此狼狈?”
陆洇低声道:“无事,只是想到还有几片神魂要收集……”他的语气低了一些,乍一听仿佛在委屈撒娇。
接着一双强悍手臂就将人抱入怀中,来人极为高大,身上有浓重的麝香味道,灵力也充沛至极……突然!
他周身灵息一动,带着雷霆之力的灵力豁然张开,在陆洇湿哒哒的皮肤上,翘起无数道细小电弧。
“哇啊啊啊——”陆洇吓了一跳,本就被折磨得敏感的肌肤一阵战栗,全身更是酥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师尊你……”
师尊切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帮你烘干衣服,这样湿着,成何体统?”
话虽然没问题,但是这也……
而且也没完全烘干啊!
师则一望着那贴在陆洇身体上的雪白中衣,上面还微微透出肌肤的粉色,缓声道:“再来一次?”
“不、不必了!”陆洇的语气中带上了慌张。
师尊切片便收紧了臂膀,将人抱起,径直往书房而去。
“师尊这是要……?”十分难得地,一向云淡风轻的泠月仙尊也透出了几丝心虚。
“考校功课。”师则一威严道。
陆洇挣扎起来,动作间银铃震颤:“这等衣冠不整,如何考校?待我去穿戴整齐,师尊再——呜!”
又被电了。
师则一将人丢在了书案之上,漆黑楠木与白皙中衣形成鲜明对比,更衬得陆洇肤□□嫩,银铃还在兀自震动不休,形成一副冲击力极强的画面。
明明是用来学习修行的书房,此时却氤氲着一种潮湿暧昧的水汽,让人心底发痒。
师则一动了动喉结,一身玄衣将人完全笼罩:“上次让你练习的合欢宗心法,修到第几层了?”
陆洇缩了一下:“第三层……”
下一秒,师则一便捉住了那伶仃修长的脚掌,银铃瑟缩地震动了一声。
细长的电弧在真君的指尖跃动着,他抵住了微凉的脚心:“不认真,该罚。”
“我每晚都要为神魂们念诵养魂咒,真的无法……”陆洇慌张无措地解释着,可是脚腕如同被玄铁铁钳夹住,动弹不得。
元婴对抗合道,宛如稚童对壮汉,根本是被完全碾压,更何况,师则一天生雷灵根更是克制他的冰灵根。
师则一的银白眼瞳仿佛毫无感情,又仿佛深邃得被深情占满:“为师说过,若是练不到第八层,吾等合体之后,你绝对无法承受,届时丹田爆裂,恐有性命之忧。”
银铃不甘不愿地响了一声。
玄明扣紧了陆洇的脚踝拉近自己,深情落下一吻,复又抬起身来,指尖雷光闪动:
“今夜为师便陪你好好练习。”
“心法切勿背错,否则……”】
这投影乃是陆洇自己和师则一的切片在那个世界的故事,即使放出来,也本该是一些毫无意义的灵光而已,所以无人能窥视,只是不知为何,夙厉再次从深眠中被吵醒:还是熟悉的铃声,只是这一次,震得又响又急。
“师尊?”他起身,随着铃声寻去。
他并未意识到,自己并非以身体而来,而是以神魂的方式——这本是元婴期才能掌握的元魂出窍,却被他这天之骄子提前一个大境界所掌握。
铃声尽头并非是寝殿,而是泠月仙尊的书房。
夙厉动容:“不愧是师尊,竟然修行至深夜。”
他靠近了一些,便听到师尊如风如月的声音:“一苇渡江,以御水泽,若浪涛重起,则……”
然是师尊,连背心法的声音都如此好听,夙厉心道。
“若浪涛迭起,则——呜!”压抑地一声后,铃声震颤,接着是急促的喘息声,仿佛是在从什么中恢复过来。
有一道似乎熟悉又似乎不熟悉的声音响起:“错。‘若浪涛迭起至,便如鱼得水’,这句重来。你要知道,合欢心法,以一敌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切不可疏忽。”
合欢心法?!
那不是名门正道都嗤之以鼻的魔功妖法?!
以一敌多?!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夙厉立在原地,仿佛被雷击中。
书房中这个陌生的男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似乎明白了师尊为何会有不同男人出入寝殿——那些都不是师尊的道侣,但也都是师尊的道侣。
夙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元魂出窍的状态,否则,他会在靠近的第一时刻便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师尊,投影也会立即关闭。
元魂出窍对于他来说还是过于耗费灵力了,他终于失去了意识,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书房内,师则一侧了一下头:“嗯?”
陆洇还在绷着脚尖努力地背着心法:“怎么了?”
师则一转回头来,恶趣味地道:“继续,我让你停了吗?”
梦境中,铃声响了一夜。】
第二天,宗门大比。
有封面啦,啊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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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个狗男人(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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