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微弱振翅声

魏初收好青时,走上前,抱起沈玉韶。

听音阁的老板和姑娘侍女们都被魏初及时救了出来,她们被黑衣人锁在阁楼上,用来逼迫沈玉韶交出账本。

其实谁都清楚,即使沈玉韶真的说出了账本的下落,听音阁也不会有一个人活下来。

老板第一个冲了进来,看着满身是血的沈玉韶,强忍泪水喊道:“阿韶!阿韶!”

“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白清柳看着自己身上那些沈玉韶的血,慌了神。

魏初思考着:“沈姑娘这样的情况必须找个好大夫,我们不了解应州,又没有什么熟识的人,眼下只能去赵府找吴前辈了。”

“那我们快去,马上便去!”白清柳急忙说道。

魏初看向老板一群人:“老板,我们先去,麻烦您一会喊上彩儿到赵府来,她日常照顾沈姑娘的起居,应该了解她的病症和平日喝的药。”

“啊,好,好。”老板低下头,用手帕擦拭着眼角。

魏初又小声吩咐陈词:“给田柯金鸽传信,让他想法子先知会吴前辈一声,我猜那赵主府未必能同意让咱们去。”

陈词点头道:“好。”

魏初抱着沈玉韶走小路快步往赵府赶去,白清柳跟在后面,左手缩进衣袖,嘴唇半红半白。

彼时的赵主府房内,妾室们围坐一大圈,笑着议论当下最新的坊间秘闻,桌子上满是珍稀的瓜果。

赵主府侧卧在床上,枕边是几个刚刚随手扔开不久的酒杯。

酒杯里残尽的酒浸在被褥里,赵主府迷迷糊糊中嗅到几丝酒香,于是他睡得更沉了。

“瞧,老爷睡着了,老爷睡着了!”妾室们压低声音笑道。

一位妾室伸手拿起果盘里一串葡萄,随手摘下几粒,接连塞进樱桃小嘴里,那红色的长指甲在白皙的手上像极了雪地里生出一朵亮眼的玫瑰。

玫瑰的红,到底是热烈的爱意在心间翻涌还是尖刺之上另有所图的柔情。

“玫儿,你今日怎么话这样少?”

那名被唤作玫儿的妾室将手中最后一粒葡萄咽了下去:“我?昨夜睡得晚些,今日没什么精神。”

“你如今夜里还是难以入眠吗?”

玫儿点点头,淡淡地答道:“嗯,睡不着。”

玫儿又剥起了荔枝皮,自顾自地吃着。

大家都了解她的性子,也不在意,又提起了刚才的八卦话题。

几人说话间,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小妾只当是那群不长眼的下人又端来果盘,头也没抬。

“是同你们说的还不够明白?不用再来了,打搅我们姐妹的欢乐。”

其余妾室看清了来人,都默契地低下头,也不去提醒正被吴梦盯着的那小妾。

“见了金银便挪不动脚,一门心思往男人身上扑,什么欢乐能少了你?”吴梦走进来,瞥了一眼流着口水睡得正香的赵主府。

“夫……夫人。”小妾夹着嗓子道。

吴梦冷笑:“你们倒是有些手段,哄得老爷这以后愈发无心公务了。”

“夫人……夫人说笑了不是,咱们老爷……”

“‘咱们’?红儿,说话要先经脑子。”

吴梦身后的婆子们恶狠狠地蹬起红儿。

红儿闭上了嘴,脸色不大好看。

吴梦懒得耗费时间和她们争辩,确认完赵主府已经熟睡便出了房间。

红儿松了一口气:“哼,人老事多!也只会欺压我们罢了,怎么不见她敢对老爷甩脸色。”

其余妾室敷衍地安慰她几句:“算了算了,咱们继续。”

红儿脸上又挤出笑容,投身和好姐妹的欢乐中。

吴梦几人走远,她压低声音问身后的婆子:“吴妈,那酒里药的剂量可核对仔细了?”

“姑娘尽管放心,翌日太阳升起前,老爷都醒不来。”

“大夫可找好了?”

“大夫已经来了,按姑娘的吩咐现在您的房内侯着呢。手下人说魏大人他们也快到了。”

“做得好。”

吴妈几人是吴梦在府里的心腹。旁人眼里,管家听命于赵主府,把持着管理一府的大权。而吴梦作为一府夫人,只是个摆在宴席上的花瓶。

但战场上杀过敌的女人,怎么可能真正安于囚笼。

这么多年,吴梦在府内外已经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牢固人脉网。她在坊间做着规模不一的生意,与诸多世家大族有着紧密的利益牵连。她一面佯装自己无心理家,一面在私下里蚕食着管家的实权。

吴梦有着足够的耐心,因为她的目标已经从单纯的脱身变成了倾覆赵府。

牢笼若在,便永远会有被困之人。

吴梦几人还未走回房间,就听见府内的小厮叫嚷着管家已经在路上,夜间便能赶回来。

吴妈皱眉:“老爷说管家养在老家的独子身体有恙,他归家探望要待些时日……老奴没想到他会提前回来,想是那孩子痊愈了。”

吴梦脸色如常,微微笑道:“孩子嘛,身体弱,病情复发常有的事,搞不好家里人又来信要他赶回去呢。许是一封加急信,谁又说得准呢。”

“老奴马上吩咐人去办。”

吴梦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房内,大夫正给沈玉韶把脉。

“沈姐姐不会有事吧?”白清柳倚着魏初的身子,一脸担忧。

“不会。”魏初笑着安慰他。

吴梦吩咐婆子们守好房门,进了房。

“吴前辈。”

魏初正欲行礼,被吴梦拦下。

“客气的话魏大人便不要说了,眼下先救这位姑娘要紧。”

那大夫把完脉,神情似是不好,默默起身。

魏初走上前:“您但说无妨。”

“这姑娘患有先天心疾,近日应是频频动怒,思虑过甚,现下又因中剑失血过多,早已是元气大伤,恕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吴梦道:“您无须有顾虑,我们既请了您,自然是信得住您,若是有什么稀罕的法子您尽管使。人命要紧,不妨一试。良医只有菩萨心肠,出了岔子,谁人敢怨得到您头上。”

大夫的心思被说中,犹豫片刻:“若是个年轻力壮的男子,下些猛药,倒是能有六七分的生机。只是……这姑娘家……又是这样的处境……”

“当真……当着就毫无办法?”白清柳不愿面对。

“办法……确是有的,但却不是在下能使出来的。”

魏初道:“您尽管说。”

“依着‘术业有专攻’的理,学医者各有所长。论起对患有先天心疾病人的医治,国内属当今太子殿下宫里的盛老医官为第一。若能得他老人家亲制的一副药,这位姑娘必有九分生机。”

白清柳惊讶道:“不看病人便可制药?什么人如此厉害?”

魏初想起,皇后也患有先天心疾,帝后大婚不久,皇帝特派人去天渊寻得一位名医,专门侍奉皇后。后来皇后怀有太子,产子时命悬一线,就是那位名医亲制药方,保皇后二人母子平安。

龙颜大喜,特赐国姓。

皇后爱子心切,后又将名医送至太子身边。

大夫看向魏初:“依在下看,公子您绝非凡人。在下虽医术不精,但若您能在后日前寻得那药方,在下可先使些法子稳住这姑娘的伤势。”

魏初思索片刻:“既如此,有劳您了。”

魏初几人同吴梦出了房间,白清柳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玉韶,轻叹一口气。

房门被丫鬟们关上。

“魏将军可有把握得那药方?”

“把握自是有的,前辈尽管放心。只是沈姑娘还要劳您照料着。”

“她也是个苦命的,惹人心疼,我一定照顾好她。您事务繁杂,且去忙。”

“大恩不言谢。”魏初行礼,带着白清柳从暗门出了赵府。

“将军。”陈词守在暗门出口。

“怎么不见彩儿?”

“这……”陈词道:“我安置完老板一干人等,一直找不见彩儿,询问众人,她们竟说听音阁从来没有彩儿这个人。”

白清柳疑惑道:“可是我们都曾亲眼看见彩儿在沈姐姐身边啊?”

“我亦不解。”陈词摇头。

魏初顾不上这些:“先回客栈。”

客栈内,白清柳坐在魏初床上,闷闷不乐。

沈蒙已死,沈玉韶昏迷不醒,魏初唯一庆幸的是背后之人没有得到账本。

眼下应州的一切越来越乱,加之天渊那边失踪的弟兄们迟迟没有消息,魏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但不论有无账本之事,这沈玉韶他是必须要救的。

“陈词,备笔墨,取我的私信纸来。”

陈词没动:“将军,我知您救人心切,但自从……”陈词想了想,欲言又止。“您这么多年一直未启用与太子间的私信,便是不向太子低头的用意……或许救沈姑娘另有法子呢。”

“人命关天的大事,岂管那些!”

“沈姑娘一介平民……这……”

“陈词!”魏初有些怒气:“你嘴里也能说出这种话了?”

“人命之所以重要,是因为那是人的命。什么时候,人命也要分个贵贱尊卑了?一介平民又如何,平民缺了哪块血肉?平民难道不是照样为人父母,五脏六腑俱全?”

“属下有错,将军勿怒。”陈词行礼,转身取了信纸回来。

白清柳看着二人,没插话。他并不理解私信纸的意思,但第一次瞧见陈词这般,想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他始终相信,魏初其人,言出必行。

陈词替魏初磨好了墨,双手将笔递去。

笔在手,魏初却稍有犹豫,一不留神,墨汁滴落。

就这那墨迹,魏初提笔:宴兄在上……

不多时,魏初停笔,折好信纸交给陈词:“用府里的人,加急。”

“是。”陈词不敢耽搁,出了门。

魏初起身回头,白清柳不知何时已斜躺在床榻一侧。

魏初盯着白清柳的左手,虽然已经包扎完也上了最好的药,但他仍旧不放心。

没想到被白家宠成宝的白小公子,也有空手接白刃的胆量,他倒是小看了他。为一萍水相逢人,也敢豁出去。

爱憎凭心,是非有辨,不失君子之风。白府确是将他养得极好。

魏初怕惊了白清柳,并未喊他,也不动他。

魏初没有离开,推开窗户,看向热闹的街道。

男女老少,人来人往。皆为平民。

魏初瞧见一个从母亲手里接过糖葫芦乐得疯跑起来的男童,男童在人群里一路挤着,母亲便在后头一路喊着。

总算是块较宽敞的地方了,母亲逮到了那孩子,嗔怪起他。

男童却只顾抹着嘴角的糖,傲娇地笑起来:“娘,安儿跑过您啦!”

魏初似有所悟,喃喃自语起来。

“魏氏百年,军功赫赫。不过白骨成山,夺无名冠。”

愿你一切安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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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微弱振翅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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