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真跟人合租啦?”林蔓有些惊讶地问,手里三张一筒都忘记杠了。
“ 我舅舅的女儿,被我妈安排的。”付晓晓摸牌,打出一张八万。
“ 长得好看不?你家的亲戚,跟你一个样儿?”林蔓好奇。
“ 隔得远着呢,她爷爷是我外婆的继弟。”
周一下午付晓晓有节语言课被取消了,本来她计划着去附近超市去买点东西,却被林蔓抢先拉去麻将社去当了炮灰。
一眼望去,整个麻将室几乎都是一片黑发,国语四处飘散,脆清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大学条件也就这样,几张麻将桌凑进一个活动室,再买上几袋瓜子,异国他乡如此情景,也算是好一个场面了。
而林蔓就是专挑付晓晓这种不会打的,想赚她几十块钱。这人暑假一飞回国,几个月是一个音信都没留给她。
“ 给钱,现金。”等付晓晓输完,林蔓摊开手掌,扬起圆圆的下巴,毫不害臊地说。
“ Amanda好不要脸哦,拉个完全不会打的人帮你垫底。”旁边一个朋友开玩笑起哄。
“ 干嘛,我下次还找她,这人对我才过分好吗?”林蔓翻个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从麻将社出来,林蔓和付晓晓直接进了附近的西餐厅吃晚饭。点了两份奶油意面,一份鸡肉沙拉,两杯咖啡。
“ 可是要我说,感觉你跟那个姐姐相处的也不太好。你之前那么喜欢宅在寝室吃饭的人,怎么最近天天出来吃饭?”林蔓将酱汁倒进沙拉里搅拌,突然问付晓晓。
付晓晓不知如何回答,往杯子里加了两块方糖,只笑笑:“ 我想保持身体健康。”
林蔓闻言,挑眉,一脸的不相信,刚想接着说几句作弄她的话,忽又想起今天摆脱别人的事情,急匆匆转了个调。
“ 对了,发你的东西千万记得今天帮我打印好。”
“ 什么?”付晓晓略微抬头。
“ 那两份文件!”
“ 哦哦,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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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晓晓其实花了一天不断想起北苓昨天晚上说的话,心不在焉,觉得那轻轻的声音又开始变得不真实,好像一个字一个拼起来就不知道意思,烟雾般脱口而出便飘散人间。
后来她们沉默的散步,回了家又跟陌路人一样,翌日付晓晓依旧避开北苓出门。
一整天不见面,她回家时,北苓正在厨房洗碗,付晓晓尽当她是空气,飞快溜进房间里关上门,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心里一阵一阵落空的呼吸。
目光顺着看到床对面书柜里的书,整整齐齐放了两排,里面一半是她从国内运过来的,一半是她在国外四处奔波花大价钱买来的
她看书的习惯也是跟北苓养成的。
慢慢踱步到书柜边,付晓晓随手拿了两本书翻翻,又放回去。指尖抵住另一本书的顶端,抽出来,是一本国外小说的中译。内页有些泛黄,全是时光冉冉的痕迹。
随意阅读几排词汇,里面有女人对女人的爱抚的描写。
付晓晓十四岁时就读过这本大胆描绘女性.爱恋的书,那时候,她并没有完全体会它的内容,后来再读原版,付晓晓认为这本书译的不好,文风过于晦涩。可即使如此,也让当年的她完全读懂了一个女人对另一女人可以产生的不可磨灭的平等的爱。
那样的爱即使离她很远,也让她对女性本身模糊的幻想有了些许轮廓。
过去付晓晓躺在被窝里看着北苓时,直到很晚的深夜,她才在床边脱下T恤。她在昏暗的视线中看到她两半突出的肩胛骨,白嫩光滑的脊背,看到她伸手解开内衣的勾子,还有她腰间颤抖的一颗浅棕色小痣。
她窥探她身后纽扣的印记,那痕迹如曼妙的鱼,延伸进侧面青涩的起伏。
仿佛朦胧的山,青青的山峰,怎么都看不见。
是付晓晓先幻想北苓会对她带着相同的迷恋。
她知道北苓贫瘠的话语,很少对她直接表明心境,她总是让她猜。付晓晓也从不在这样的游戏里认输,她年纪小,有太多时候,冲动、武断、撒泼撒娇,误打误撞----她也知道北苓的眼睛从不会说谎。
付晓晓将书放回柜子里去,觉得很疲惫又躺上床。
晚上洗漱完,她才想起来要帮林蔓复印文件。
才买的打印机安在卧室,这学期还一次都没用过,付晓晓捣腾半天也没启动好,抱到客厅立柜上换了个插头,没有说明书只好上网查,刚洗好头发也没吹就搭在后背。
半天北苓出来倒水,看见她穿着睡衣一个人站在立柜边,就过去轻声问:“ 怎么了?”
付晓晓正搬弄得起劲,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说“ 打印机坏了。”声音软软的。
北苓看了眼:“ 应该没坏,有可能是电源线的问题。”
她上前,伸手去够电源线,这样离付晓晓近了,近到洗发露的香气,果汁、与书本混合出微妙的气息,近到付晓晓一下子脑海中如霹雳闪烁,警声拉响,远远散去,十八层高楼、热浪玻璃、空调的嗡嗡声.....
只片刻,北苓的身躯又离开,那漆黑柔顺的长发于她若即若离。
“ 二手的打印机?”
“ 嗯。”
“ 电源线可能配的不太对,换一根就好了。”
付晓晓站在这里,不再动作,她看见北苓放下手中的水杯,接着检查那台打印机的核心。她就在她身边,微微欠着身,毫无知觉的摆弄自己纤细手腕,指尖灵敏轻巧,穿一条简单的白睡裙,流水般的肩颈线从长发中透出来。
呆呆的、呆呆的,直到北苓伸手碰了碰她濡湿的头发。
她的眼睛如秋水宁静,温柔地看人,却有种说不明白的清寂。
付晓晓忽然就不明白。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回到她的生活当中。以比从前更成熟动人的姿态,更轻柔直白的声音,更肆无忌惮。
付晓晓知道,北苓一定早早有计划。预谋,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不会出错,那是她的本性。即是如此,那么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对付晓晓来说都不公平。
她肯定很早之前就开始被人盘算,仿佛一株花店里的月季,如此天真、无知,等待被人买下来。
“ 怎么呆住了?不去吹头发?”北苓柔声问,指尖如蝴蝶轻触枝叶又离开。
“ 等它自己干。”
付晓晓淡淡答道,忽然想起她以前最喜欢缠着北苓给她吹头发。
“ ....坏习惯。”但北苓这次只轻轻说。在只亮着一盏灯的客厅里,声音脱口而去便显得有些清冷空旷,仿佛更像是对这件事情不置可否。
夜晚付晓晓躺在床上。
其实经常半夜睡不着,毕即使不刻意熬夜也因为习惯很难提前入眠。付晓晓能找来干的事情很多,她很少时间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也是因为经常熬夜,多久房间外就完全悄无声息了她都清楚。
北苓这两天总是睡得很晚。
同在一个屋檐下,能注意到的事情似乎很多,但实际却少得可怜。付晓晓讨厌自己的这份好奇心,渐渐蔓延中了埋伏四周的圈套,曾经北苓如同光影一般的形象,若有若无的气息如今都成了具体。
她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
过了一阵,付晓晓伸出手…………………片刻后拿起来,看见指尖在月光下泛着蓝色的光亮,有些茫然。
她起身拉开抽屉最下面的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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