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付晓晓才从床上醒过来,晕乎乎的摇到厨房,倒冰水冲了包解酒药,嘴里清爽驱散不开脑袋里的晕沉,昨天凌晨三点才回家,她头疼的要裂开。
星期六,北苓早已经出门工作。虽是如此付晓晓还是惊奇的很,她肯定不比自己睡得早多少。将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叼了片面包坐到电脑前,下午依旧准时两点出门去图书馆,一眼就发现拼图这周的进度惊人,还差一点点就大功告成。
戴上耳机听音乐,付晓晓今天拼的很慢,不过沉下心半个小时梵高的星空也完美呈现。终于!付晓晓有种大功告成的愉悦,环顾四周图书馆众人依旧看书的看书,借书的借书,无人在意。她拍了张照片发给上次的同校的女生,等了一会儿也没有消息。
起身到处逛了逛,看见北苓正不远处清理上午返还的书,放进推车里,准备一一按编号送回书架。她穿着图书馆统一的卡其色围裙制服,身姿挺拔,头发扎成低马尾,挽起衬衫袖口,每收拾基本使用就要用胸前口袋里的笔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付晓晓仿佛已经能看到她当老师的姿态,想想也不比白大褂差。
看着看着,就要往自己这边走来。
付晓晓忙抽了本杂志,坐到附近摆着一副国际象棋的位置上假装看得起劲。不过北苓并没有顺着路线走到她这里,而是被人拦下,耐心交谈几句后转而又去了英文碟片区。
付晓晓看着北苓今天格外青春的背影远去,微微低下头,又感觉有些失落。
不过不一会儿,她的目光就被眼前下了一半的棋盘吸引过去。
付晓晓看了许久,以前也下过几年国际象棋,便逐渐看入神,将白棋黑棋各走几步,又放回原位,若有所思。她在这里摆弄着,发现乍一看黑白两方是旗鼓相当,但实际上白棋已经布好局,接着只要不犯傻,怎么都能把黑棋将死。
得出这个结论,她又试了好几次,不过始终将棋子归位原位。
北苓下班以后习惯性往拼图区寻付晓晓的身影,却看到今天她坐在不远处放着国际象棋的桌前,看得很认真。
付晓晓抬头酒发现北苓已经站在她身边。
“ 下一局?”那人已经换下制服,着寻常衣裙轻声提议。
看她也没有要重新摆棋子的意思,便直接在对面落座。付晓晓诧异:“ 就这样下?”
“ 嗯。”北苓说,半响温声道:“ 要按以前的....”
这还是这段时间她第一次提到以前。话说一半,付晓晓也明白什么意思。从前她们一起下棋,一定会玩真心话,谁赢了,就问对方一个必然回答的问题。
付晓晓虽然小时候经常缠着北苓陪她干各种事情,要她这样要她那样的,可是她极少为了了解她一些敏感的过往而缠着她发问。好多事情,她都是从这样一副棋盘上知道的。
而且付晓晓也一直明白,她从不会下国际象棋,有关它的一切,也都是北苓教的。如果她一次不大发慈悲,付晓晓恐一局都赢不了。
她不知道北苓现在还会不会让她。
“ 那我要白棋。”付晓晓说。捡别人的残局下,算北苓不够运气。
北苓倒是没有异议。
小心翼翼的落子,付晓晓按照之前思考过的策略,明明是完全能够确准的事情,却在每一次北苓的思考表情中,觉得下一秒局面就会被掀翻。
这样的感觉还真令她有些怀念。饱含着内心的问题,隐隐期待的注视着北苓认真的眼神,猜测她是思考要如何引导自己去吃她的子,还是想着怎么让付晓晓输得不那么生气。
不过如今,局势掌握在付晓晓手中。
几步之后,北苓就无从下手了。
“ checkmate. ”付晓晓说。
“ 你赢了。”北苓微笑,轻轻说,“ 想问什么问题?”
就算她没有输,只要付晓晓肯问,她都会回答她。她更害怕她对于面前的情况当作一个说笑,淡然置之。现在这个时节提起它算什么呢?以前这种有特殊意义的事情,那时她们很小,放在现在却有些暧昧。
不过她就是想这样暧昧。
付晓晓思索着,看眼对方眼睛。明明昨天晚上都在酒吧喝酒,怎么这人如此神清气爽,黑色的长发依旧柔顺,温柔的神色中隐隐透露着期待。
“ 昨天晚上坐在你旁边的那个人是谁?”她还是忍不住问。
北苓似乎并没有过多惊讶,眼神习惯性波动是对她留存的一种柔软条件反射。付晓晓没看懂,又有点后悔自己的问题,显得意图满满。
“ 是我在北大认识的朋友,比我高一届。”不过北苓回答的很认真。
“ 最近帮她一个忙,她才说请我喝一杯,”她停顿了一下,“ …只是朋友的关系。”
“ 还下一局吗?”
“ 不了。”付晓晓似乎得到想要的答案,立刻回答。
还真是见好就收。北苓心想,不自觉扬扬嘴唇,连给自己问问题的机会都没有,这小姑娘,这点跟以前一模一样,不过她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 可是我还想下一局,”北苓轻启唇,“ 从头开始。”
付晓晓有一点惊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看着北苓漆黑的瞳孔,里面似乎在预谋着什么,望不到底,可是又这般沉静,纹丝不动。她讨厌不熟悉的北苓,依旧温柔的表面,但不是记忆里的目光。
重新摆棋来一局,付晓晓没走几步就看出对方完全强势的进攻。北苓从没这样跟她下过棋,几乎每一步都压着她走,想要赶快结束对局的意思。这样的下法够让人难受,开始思考,后面却连挣扎都没有办法的棋局,没过多久付晓晓就输的彻底了。
“ 你问我刚刚那个问题做什么?”不过北苓说话的声音依旧温和,清清流水般,仿佛那样下棋的人也不是自己。
“ 没想干嘛。”付晓晓淡淡道,显然不是个认真的答案,但这样输了一局,心里有气,也不管北苓是否有戏虐的意味。
“ 我只是觉得那个姐姐很漂亮,想认识,好奇而已。”她抬头,忽而把话说得很乖巧,说到“姐姐”两个字时,语气格外亲切,生怕北苓听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 你喜欢那种女生?”北苓扬眉。
“ 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付晓晓狡猾的眨眼。
回到家,晚饭北苓做了清汤面,付晓晓简单吃得很没胃口,她忽然觉得肚子一通乱搅,格外不舒服,跑到厕所里,发现生理期竟然提前几天来了。
是她自己大意了,本来生理期就服用布洛芬,周期不定,早上还吃了许多冰。
不见到血还好,只要一见到血付晓晓就浑身不利,仿佛身上装有一个开关,一按,预示她要开始受折磨。从厕所出来,顿时全身上下哪哪都不寻常,小腹一阵胀痛。
床头的药丸居然也已经吃完了。
北苓发觉付晓晓今晚格外沉默,气色也不是很好,整张小脸都泛白。她不知道是不是下午自己把人给气着了,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
付晓晓只想早些洗澡上床睡觉,也没怎么搭理北苓,最近天气已经开始降温,但她却依然觉得相当烦热,更糟糕的是还在凌晨醒过来,感觉两腿之间异常黏腻,迷迷糊糊间翻身开灯,发现床单已经沾上好大一块血渍,身后不稍想象也知道有多惨不忍睹了。
绝对不能接着这样睡,付晓晓想,做女人,这点太不痛快了———
勉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起来,脱掉棉短裤,拿上干净的内裤和卫生巾踉踉跄跄的直奔厕所,用仅剩的力气全部换掉清理干净。付晓晓脑子很昏,洗完手一卸力,身体被抽空了一样蹲坐马桶边。
瞬间就恶心反胃到想要呕吐,比下午还要翻江倒海,这么生生折腾出一背冷汗。
换了卫生巾兴许还是不够,要不找北苓要一张?要不要让北苓给她买药?这会儿又三更半夜的,哪家药店还开门?付晓晓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能乱成这样,怎么想到北苓,忽然抬头这人就真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 晓晓?”
可能是发出的声响把人弄醒了。这会儿付晓晓更不想起来了,她保不准自己在这里蹲了多久,又是何等狼狈,双腿都开始感到阵阵发麻。
北苓给付晓晓找来衣物换,右手轻轻拥了她站起来,感觉她的身体在发抖。
“ 冷吗?”
“ 痛....”付晓晓已经使尽力气,只能任由北苓搂着自己。她痛得心里一阵谩骂,差点就快流出泪来。
腰被人挽了整整一周,紧了紧,北苓身上清冽的香气靠近就变得温暖,多好闻,但付晓晓却将头偏开。
“ 不要抱我。”她真的不想哭。
又不是没这种经历,她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不是个小孩了。也生过病,经常痛经,又爱干净,有时打脏的被单她当天晚上就要换下来,两三个小时狼狈不堪,可是不会被任何人看见。
付晓晓一挨着被子,就将整个人埋了进去,不让北苓看自己的脸。
北苓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轻声说了句什么,她也没听清。
再一入眠就梦到各式各样的坏事,肚子不舒服,脑子就要跟着一起捣乱。
教授说她论文写得不好,银行小姐听不懂她讲的什么英语,母亲发来消息,责怪她不与家人联系.......有稀里糊涂的声音在外面怪叫,就像那天晚上北苓嗖的挂断电话,说不要再找她,让她静静,也就留给她一片静静,之后什么都没有了,窗外就开始有声音似人非人怪叫起来,骇人。
怕得留出了泪来,却怎么都醒不了。
付晓晓过了好久才感受到有双温柔的手隔着被子拍了拍自己,就像小时候那样,将泪水给拂去。她梦里都觉得自己被临幸了,又分不清事实虚幻,身处何时何地。那是什么感觉,幼童在母亲被窝里的感觉?
头一次在这种情况下睡去了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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