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付晓晓醒得很早，床边的水已经放凉，旁边还放着两颗药片。付晓晓爬起来，喝水吞下药片，走出卧室，看到北苓正在厨房做早饭，打开手机发现才刚过八点。
“ 饿吗？我给你煎个蛋？”北苓看到她后自然道。
付晓晓愣愣的，嘴唇还抵在玻璃杯沿上，只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将杯子留在吧台桌面，折回卧室看到床单上的污渍。昨天……她不记得自己有多痛，只记得北苓怎么抱着自己。
温柔至极，仿佛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还有她手在腰间的温度。付晓晓咬唇，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将被套取下来，先用香皂将血渍处理干净，然后跟着北苓的裤子一起扔进洗衣机里。
再回到桌前时，玻璃杯里的水已经换成了半杯热牛奶。
鸡蛋也煎好了，北苓穿着件浅蓝色的晨褛，越宽松越遮挡的东西反而越能彰显出她清瘦，身体却有着十分柔软的起伏。鸡蛋油少，牛奶很香，付晓晓小口小口吃着，看着仿佛兑过水的阳光从窗外洒在客厅的地板上。在早晨宁静而朦朦的时光里吃早餐，是她自高中以后就再也没有体验过了的。
北苓今天心情似乎很好，用餐刀给面包涂着果酱。
她的头发松松挽着，几缕柔软的发丝垂落，弯曲掩进锁骨下方的衣料里，动作不紧不慢。
付晓晓发困，视线和北苓对上，北苓问她：“ 好点了吗？”
她眼神太过温柔，付晓晓一时没反应过来北苓在问什么，半天才说肚子已经不痛了，只是她晚上睡也没睡太好，身体很疲惫。
不过脑袋也被放空，就这样呆呆的，什么都不想跟北苓吃顿饭也挺好的。付晓晓总觉得自己曾经花费太多情绪去看这个人，让自己搞得很疲惫。
没那么难受时，付晓晓就不像只炸毛的猫，她很怀念昨天北苓的拥抱。
“ 每次来都这么难受吗？”北苓忽然问，眼底里的怜惜不假。明明以前从来没有的。
“ 前两天是。”付晓晓咬了口面包。
不过只要熬过生理期前两天，她就又生龙活虎了。付晓晓从来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类人，熬夜、吃冰的习惯改不了，也就最痛的时候能在脑海里忏悔两遍，不疼就把当初的话完全抛在脑后。
她是父母惯大的孩子，没有养成多好的习性。
这点北苓也很清楚。
曾经的付晓晓只有临考才会认真学习，跟着她一块儿熬夜，平时拿一道题缠着北苓，倒不是为了听懂，只是为了缠着跟她讲话。这会儿一道题一道题的不会，越复习越心慌，太晚了便叫苦叫累，被北苓敲了脑袋，转眼就两行泪往脸上挂。
娇气。北苓叫她平时就不该落了功课，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要等每次考试才抱佛脚。
只是这习惯到头来也没有养成。
随着十月天气越来越凉爽，整个大学校园也逐渐迎来了上半学年的期中，日常不再有聚会，付晓晓开始每天一下课就踩着落叶回家，待在电脑前复习，越临近考试日期就坐到越晚。大二的学科比大一增加了不少难度。
付晓晓不是一块读书的料，这点她打小自知。不过她现在读大学，从不缺勤不早退，该提交的作业都认真提交，起先也因为教授不高的评价难过，只不过第一学期过后，内心就早没有波澜，只万事尽力而为。她很明白，学生已经是社会上最好的身份，只要考试及格，便是合格的，生活就可以毫无波澜，所以她在学业上并不算大意潦草。
而出社会的事情要等到出社会再说。
苦苦挨到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迎面而来的就是万圣节，同学们都大呼万岁。早过了trick or treat的年纪，去年这个时候，付晓晓是被她的那两个好友拉去参加学校的惊魂夜派对，一升啤酒下肚喝的昏天黑地。她想，估计自己今年也逃不过这种“劫难”。
不过这次却在考完试之后感到一种深深的疲倦感，与去年翻过一山的庆幸感截然不同，这次付晓晓一点都没有想出去喝酒的性质，她只想在家里休息，甚至连一杯水都喝不下去，林蔓和江橙来约她的时候也以感冒为由推脱了。
付晓晓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最近精神太紧绷了。
或许，现在就算留在家里也不会只有她一人....
北苓回家的时候有些惊讶，看到付晓晓在吧台切水果，她平时很少用刀，可以说她几乎不会用到，此时动作不紧不慢，但依旧能看出来相当生疏。菜板和刀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绑着头发低头切的很认真。
“ 怎么没出去？”北苓问，把超市的袋子往桌上提，里面是刚买的新鲜鸡蛋与牛奶。
付晓晓知道她是在问自己万圣节怎么不出去玩，将切好的水果放进边上的碗里，去冰箱拿酸奶，不提自己反问道：“ 你还不是回来了。”
接着顺手接过北苓递过来的东西放置冰箱，斟好酸奶，将碗推了出去，“ 尝尝？”
北苓吃了一口酸奶里的芒果：“ 真甜，现在不是芒果的季节啊。”
“ 可能打了农药吧。”付晓晓淡淡道，引得北苓闷声一笑。
“ 你已经考完试了？”
付晓晓点点头。
其实往年的万圣节期间她也很累，只是怎么好歹是个节日，身边的朋友都念着相关的话题，她刚初来驾到，所以即使没有多喜欢派对，也不想一个人待在宿舍。
不过最近付晓晓越发觉得自己喜欢在家里待着了，虽然刚开始有意避着北苓，渐渐的还是习惯了她，就算不多说话，家里另一个人生活的气息也让她觉得很安宁。
“ 晚上我们看电影吧？”北苓忽然提议。
因为是万圣节，两人晚上都没有安排，付晓晓想在北苓收藏的众多碟片中挑一部恐怖片，她知道这碟子全都是北苓在北京读书的时候买的，应该都看过一遍，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最后是北苓从包里掏出来一个递给她，“ 看这个吧，今天在图书馆借的。”
付晓晓接过一张妆容有些劣质的长发女鬼的碟片，封面上印着几个异国字符，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
“ 我也是好奇，才随便借的，本来就打算今天自己看。你看过东南亚鬼片没有？”
天黑以后两人摸上沙发，坐得不近不远，开始播放电影。粗制滥着的恐怖片，没把女鬼刻画得多吓人，剧情倒是新颖大胆，莫名幽默。付晓晓想这片子要是换她跟林蔓她们看，八成能从头聊到尾----那个女鬼长得像哪部小电影的演员就能扯好几分钟。可是她跟北苓坐在一起的时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笑。
她有些紧张，可能因为北苓衣服穿得太少了。
北苓看电影一直很安静，她已经洗完澡，穿了一条小吊带。北苓不说话，付晓晓也一言不发，但始终被她散发出的淡淡的香气勾着心，心思全然不在电影上。她窥探她裸露的锁骨，北苓的脖子长得真的很漂亮。
那胸前的弧度，只穿薄衫连内衣也没有，有一点微微突兀。付晓晓一眼就能看出她如今的变化。十七岁的北苓真的很瘦很瘦，胸部也一样的轻盈，好像还在破土之中又似乎已然停顿，尴尬固执的停留在这一阶段，身体仿佛细而有韧劲的杨枝。
后来付晓晓年满十七后，常常拿自己与北苓做比较，她便知晓自己天生是块姿态丰盈的玉，过早的成熟，被人一眼望去未来。不像北苓，还得经历许多变化。
这几年，是什么让她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杨枝变成了弯弯的柳条，弱而垂流，柔而随风，细细的有了腰，有了胯，有了女人如水一般的某种流性。
付晓晓很难不联想到北苓的这种生长跟什么有关，大学四年，她有没有谈恋爱？她不信她这样的女生不被人追求，她更不信她会觉得生活不寂寞。
她....有没有跟人做过？
一想到这里，付晓晓的心倏地紧了一下。
“ 电影有这么吓人吗？”突然，北苓冷不防的开口，捉住付晓晓的目光，微微偏头，盈盈一张脸，被灯光昏弱映了一半。
“ 一直盯着我看。”话说得轻轻，却叫付晓晓一下子燥热起来，视线慌忙的偏开。北苓却正好看到她红了的耳尖。
“ 想什么呢？”
“ 没什么.....”
不敢再看北苓，付晓晓起身去把冰箱里把剩余的酸奶拿来喝了，冰一冰舌头。电影放了一半，这时想看却看不太进去了，觉得索然无味，付晓晓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又过了半个小时，逐渐有了困意。
眯着眼睛，她觉得电影的声音逐渐变小变迷糊，北苓身上的香味也变淡了，昏暗变换的灯光笼罩，一切都很像脑海深处里某些具象的情节，像小时候缠进爸爸妈妈看电影却每次都睡着的时光，像北苓还在桌前读书的日子。
只是一小会儿，付晓晓还算着时间，十分钟、二十分钟....睡得很不踏实。
再次醒来时一条毛毯已经在自己身上盖着，电影放完后，北苓将杯子洗干净，折回去轻轻拍了拍付晓晓喊她。
“ 晓晓，进去睡吧，别着凉了。”
话刚落，却被人狠的伸手勾住，北苓也没料到付晓晓一睁眼就是这个动作，手从腿划到膝弯，指节冰凉，北苓诧异了一下，按下她的腕。
“ 怎么了？”
付晓晓不知道自己梦里到了何处，只觉得很虚迷，伸手便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睁开眼发现是北苓，居然一瞬间也没反应过是梦还是现实
北苓看着面色如常，只是冷黑的眸子停顿，凝视着她。
一瞬间居然显得有些凌厉。
付晓晓忽然觉得自己心跳漏停一拍，心里有种分不清梦境现实的委屈，以为她又要走了，每次都是这个梦，那个场景，惹得她哭。想要开口，又因为太着急，牙齿一下咬到嘴唇，于是一个字没说出口，眼眶顿时就红了。
“ 怎么了？”北苓被吓了一跳。
“ 没....”付晓晓说不出话来，这会儿浑然清醒，随着这句话她嘴角竟然滋出鲜血，北苓立马去扯纸巾，反手捏住付晓晓的下巴，另一边用纸团抵住她不停往外冒的血，一时哭笑不得。
“ 你急什么，有话好好说呀。”
可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付晓晓沉默。
北苓看着付晓晓泛着泪光的眼睛，轻蹙眉头的模样，万般可怜，手中的下颚触觉柔软，几乎无意识的她用指腹摩挲过那片粉嫩的嘴唇。
付晓晓先是感受到痒，后又因为这样的触感一惊。指腹带着温度，缓慢的摩挲和用纸擦过截然不同，北苓看她却看得坦然，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松手。
她在干嘛？
付晓晓觉得她的心跳又开始复苏了，扑通扑通的，像被人紧紧捏一把又松开，憋气到快要窒息又呼吸到空气的感觉，嘴里还有一股甜腥的血味。
“ 疼傻了？”北苓柔声问，看着付晓晓这幅呆呆的模样，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蹭了蹭她的鼻尖。
这个动作，北苓以前经常对她做。
付晓晓觉得头晕乎乎的，有种细微电流流过全身的感觉，一霎那间脱离现实。北苓却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只低头用剩下的纸巾擦拭自己的手指。
付晓晓忽然又委屈起来，为什么她总是看不懂自己呢？
干嘛这么亲昵，却，却…..
她忽然站起来，也不管北苓诧异，独自起身转头一言不发就跑回卧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