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嫣然抬起头来，气恼地看着谢一笑，“我不喜欢薄荷水晶糕。”

侍女眼里闪过惊艳之色，恍然大悟，还以为是两兄弟，结果是一对小情人哩。

方才小娘子一直不抬头，只怕是在和她的郎君闹别扭呢！

“好，阿嫣不喜欢，”谢一笑从容接招，“是我喜欢。”

曲嫣然一哽，说不出话来，谢一笑一副放任她使小性子的纵容模样，曲嫣然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毕竟她也从来不是什么性子骄纵的小娘子。

侍女点头记下，飞快地瞥了曲嫣然一眼，满足了好奇心，方才在谢一笑的示意下，屈膝行礼退下。

饮品点心很快就呈了上来，戏文尚未开始，曲嫣然左顾右盼，就是不看那碟子晶莹剔透的薄荷水晶糕。

谢一笑提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竹叶青，摇了摇杯子，酒色青青，碧波清透，一望就知是竹叶青中的上品。

看客们陆续进场，原本安静的戏楼开始喧闹起来。

这个时候钱家班开演的是《西厢记》，来的看客大多是尚未成婚的郎君娘子，年少活泼，青春正好。

你一句“赵郎君”，我一句“李娘子”，崔莺莺还未上台，更无需红娘牵线，戏台下似有若无的朦胧情意就已开始弥漫。

谢一笑自斟自饮，就着下面传来的喧闹声下酒，心里琢磨着这再多儒门学说也抑不住人之常情，倒也是自得其乐。

曲嫣然气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不过是一碟子薄荷水晶糕，旁人都要夸赞谢一笑体贴入微，怎么她就来那么多的火气呢！

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自己。

台下逐渐坐满，铜锣一声巨响，戏楼里的喧闹声刹那间平息，崔莺莺在万众瞩目中登场。

“望晴空冰轮乍涌，步香阶风扫残红。牛女星横断太空，那团圆月偏照孤穹。叹人间玉容深锁绣帏中，怕的是有人搬弄。却因何云层围住广寒宫，难道说也怕嫦娥凡心动……”

朱楼绣台上美人眉目含愁，身段窈窕，水袖翩翩，一甩袖，一回眸，俱是无限风情。

曲嫣然听到第一个字的唱腔，就知此回的《西厢记》，恰是从第五场《琴心》唱起。

——唐贞元间，书生张生与已故崔相国的女儿崔莺莺一见钟情，却恰遇叛将孙飞虎率兵围寺，听说崔莺莺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要强索莺莺为妻。

崔夫人当众许愿：谁击退贼兵，就将崔莺莺许配给谁。

张生写信求救好友白马将军杜确，杜确发兵解围，然而击退贼兵后，却又平生波折，崔夫人嫌张生贫寒而赖婚。

张生因而相思成疾，莺莺亦是辗转难眠。

《琴心》的剧情，正是从此开始。

曲嫣然纤长如玉的手指敲击着案几，启唇无声应和着崔莺莺的唱词。

《西厢记》刚刚演出的时候，不少老学究就差指着鼻子骂“有伤风化”了。

但老学究再骂，也影响不了这出戏文的受欢迎程度。

哪怕是曲嫣然这个对《西厢记》背后故事一清二楚的人，也抗拒不了它的魅力。

《西厢记》一共十一场，曲嫣然最欢喜的，正是《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