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带公主先走，属下为您断后！”

卿莹身子腾空，被人带到了马上。

耳边是狼嚎声，以及兵刃破空的声音。

那人挥剑，朝着狼爪砍去。即便用衣袖挡了，仍有几点腥黏飞溅脸上。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浓得她胃里翻涌，头也更加晕乎，后脑的伤一直没得到处理，疼得说不出话来。

她背对他而坐，没法转头，看看四哥哥的脸。

不安的情绪，如暗流涌动，悄无声息腐蚀着内心。

他手臂虚虚地环过她，却只勒着缰绳，另一只手也没来抱着她。

是生气了吗？为什么？可是，明明就是他……

是他跟卿瑶走掉了，不留下来陪她的啊……

他不是都看到她一个人了吗，她不跟任何人来往，一个人在那等着他。

他却只想跟自己的亲妹妹在一起说话，骑马。

她这么不好，其实他早就想丢掉她了吧？

强忍着酸涩，她轻声问，“你不抱我，是觉得我身上脏吗。”

那人无话。

一定是嫌弃我了……一定是的……

也许，是马上太颠簸。也许，是刚刚经历了生死……

总之她陷入了莫名的焦躁和恐惧，她小声嘟囔地说，“我会洗干净的，你不要嫌弃我。”

她把头低着，又小声重复了一遍。少女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但她自己却意识不到。

她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件事来。

也是这样的贵族子弟的大集会，她孤零零地一个人待在角落，好不容易有个表弟过来找她玩，她受宠若惊，就跟那表弟走了。

那表弟家里是参军的，五大三粗的男孩子，拉着她去玩泥巴。

其实她对玩泥巴兴趣不大，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却很不巧，被四哥哥瞧见了，当时他就冷下了脸，一天都没有理她。

她哭了好久，然后她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当着他的面，用香胰子反复把手洗干净，直到差点洗掉一层皮，又把手上的水珠全都舔干净。

对方才原谅她。

后来，她再也不敢跟那个表弟玩。

当然，也不跟任何人玩。

从回忆抽身，卿莹蓦地想起，她刚刚跌了一跤，浑身都是泥巴，肯定脏兮兮的。

哦对。

她还跟太子亲了。

他刚刚肯定是看到太子盯着她嘴唇的眼神了，说不定全都知道了……她没有听他的话，还是去勾引了太子。

他会怎么想她呢？会不会觉得她很贱……很脏……

然后彻底不要她了。

卿莹越想越害怕，浑身止不住地开始哆嗦。

突然感到他把她抱住了，往后揽了一点，跟她分享他的体温。

他温暖的体温烘烤着她冰冷的身子，少女像是被抽掉灵魂的木头娃娃，重新焕发生机，眼眸微亮，小声地叫了一声。

“皇兄？”

对方还是不理她，耳边除了风声就是死寂。

卿莹眼神如灰，她真的很怕这个，怕他不理自己，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幼时那个孤独的夜晚。

她蜷缩着躺在床上，像是躺在一个巨大冰块做成的拳头之上，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要不然……直接把话说开好了？反正，晋侯能被好好解决掉的吧？她的婚约，不会是阻碍的吧？

毕竟，他有好好答应过自己的。

而且卿瑶没死掉，晋侯还对她起了杀心。

她还被太子厌弃。

要是连他都不要她了，那她就只能去死了。

“哥、哥哥、对不起、我不该把自己弄那么脏我、小莹儿知道错了。”

卿莹结结巴巴地开口。

她的手指在胸前不断地缠绕，几乎拧成了麻花，在那纠结着，“我想过了，是认真想过了的，全天下我真的最喜欢你，只喜欢你。我、我没办法跟你做兄妹的。”

“我想嫁给你，给你生宝宝，好多好多的宝宝。我想做你的妻子。”

“不，不是妻子也可以的！我就想能留在你身边，永远跟你在一起。”

“要是觉得我恶心，你就骂我、打我吧……求你，求求你了……跟我说句话吧……哥，哥哥，求你了……”

“别这样对我……”

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好像要把她拦腰截断。

卿莹乖顺依偎着他，几乎化成一滩水。

忽然，他抱着她，翻身下得马来。

谁知旁边有座斜坡，两个人重心不稳，相拥着跌落下来，滚作一团。

她蜷缩在他怀里，心里满满装的都是喜悦，一是为他肯这样护着自己，二是料到四哥哥肯定没有生气。

他都愿意跟她一样这么脏了，怎么还会生她的气？

她紧紧地埋在他胸口，再也管不了世间的一切。

只要能跟四哥哥在一起……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月光透过云层，笼下来，空气里满满都是湿润的泥土和花的香味。

卿莹感到脸被一只手捧住。

他靠近，气息扑来，好像要吻她。

她却扭过头去，她想起不久前她才亲过太子，都不干净了……怎么可以让四哥哥亲这里……

那人唇落空，倏地一静。

“为什么要躲？”

一道清冷寒峻的声音钻进耳中。

“唰”的一下，卿莹脸上血色褪尽，骤然变得惨白。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眼前模糊不清，却又像是在一片片地崩塌。

不、不是四哥哥？

不是、不是？

她几乎是立刻就抬起手，去摸那个人的脸，被那个人一把攥住了手腕，攥得她发疼。

偏那人语气平静，淡淡地问：

“你把我当成谁？”

“啪”，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卿莹快要呼吸不过来，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绝望，真的好绝望，心口像是有个炸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嘭”的一声，把她炸得粉碎。

一声轻嗤，那抹薄淡的唇微启。

不、不要问，不要问！！

她惊慌失措，手被抓着，没法去捂住对方，只好……选择了最差的办法。

她用自己的嘴去堵住那张嘴。

四唇相贴，她以为逃避成功了，可他动着唇，还是要讲话，她没办法，只能张开嘴，紧紧地闭上眼。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完蛋了……真的彻底完蛋了。

她眼泪不停地流，感到脖颈都有发丝粘湿了，难受得很。

卿荷原是想问清楚。

可没想到她猛然亲了上来，他一启唇，滑溜如鱼般的一截舌尖突然探进，毫无章法地戳刺，扫荡一气。偏勾着他，手也紧紧攀着他。

他注视着她，喉结吞咽了下，浅淡的瞳仁在那一刻变得极深。

他闭上眼，手在草地上抓了下，手背青筋迸起，兀自忍耐着。

终于，一直以来的欲念被点燃，忍不住回应，与她缠绕。

“唔……”

对方反客为主，亲得她几乎窒息。

卿莹好不容易分开一丝，这样近的距离，她勉强看清这人的脸，素来冷清端正的脸漫着一丝潮/红。

她眼睛湿润，又想哭了。

她现在整个人的口腔都是他的气味，他卿荷的气味。

四哥哥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她不敢看那人，在他指腹轻蹭过唇际时，也不敢躲。他分明是在逼她回答之前他的问话。

“没有……”她知道躲不过去了，浑身发抖，明知眼前是深渊，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说着谎话，“没有当成谁。我喜欢你，喜欢玉照哥哥……”

她哭着，要碎了。

在她说喜欢的时候，卿荷不断调整着呼吸。

这样，才能勉强压抑住，把她一口吞进肚子里的冲动。

他垂睫，头抵着她的，唇上火烫，恰似他的心：

“宠宠，有时候连我也分不清，你这张嘴里，究竟哪一句话真，哪一句话是假？”

她吓得不敢讲话。

“但是这一次，我相信你。”

男子声线干净，轻轻地说，“你千万不要骗我。”

他摸她脸，力道轻而温柔。

然后扯着袖子干净的地方，一点点，沾去她的眼泪。

她泪水朦胧，心里翻涌着无休止的黑暗情绪。

她后悔，后悔死了，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不该招惹他，不该招惹他的。会被关起来的，会一辈子都见不到四哥哥的。

她想求饶，求他不要再碰她了，可是她不敢，躲，却怎么也躲不开，他好难缠……

她没办法，只能把脸送上去，微肿的唇张开。

“亲我。”

卿荷一顿。

他放下手，喉结轻轻一动。仰着头跟她接吻，好似上瘾，贪婪地索取着，手却掌在她的后脑，

她的发丝被他缠在修长玉白的指间，轻轻拉扯着。

男子额头出了细汗，青筋隐约浮现。他控制着自己轻咬她唇。

极力克制，那过度的占有欲。

直到这一刻卿荷才承认，自己性格里，那潮/湿阴暗的一面。

他对她的心思，早就已经超出了妹妹……

超出了太多。

*

“到底怎么回事？”

少年看着满地狼尸，蹙眉开口。

秦王侍从自他手中接过马绳，马背上沉甸甸的，全是秦王一天的收获，侍从道：

“据说，是后山拦截猛兽的白棘遭到破坏，具体原因还在查……主子，此地危险，要不还是让属下带人去找寻三公主吧。“

“不必，本王知道她在哪里。”

他摆了摆手，侍从自然噤声，不敢再问。

正要牵马离开，忽然，听见一道啾啾之声。

循声一看，才看到少年的手上，握着一只红嘴蓝尾山雀。

少年低头逗弄一二，脸上担忧之色稍褪，嘴角微弯。

山雀的羽毛柔软而细腻，在月光下发出丝绸般的触感。

想必，是要送给公主的了。

他看着少年一手握着山雀，一手按剑。

抬步，朝桃花林而去。

v后日更哦宝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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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情非泛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