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因陈怀柔的生辰与冬至合在一日,沛国公府里依旧按照在齐州时的规矩,用过祛寒娇耳汤,又让小厨送来一碗精美的银丝面。

桌上无人开口,陈怀柔象征性的拨弄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

胸口疼的厉害,却与以前不甚相似,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她难以判断大哥是否会出事,此刻吃完汤面,胸口温热起来,也如往常一般没了感觉。

“姐,现在还疼吗?”陈睢缩着脑袋,手边的汤羹几乎没动。

陈承弼和孟氏尽管强装镇定,面上还是因为紧张露出难以遮掩的担忧,孟氏的指甲掐着陈承弼的大腿,将那料子湿透攥出褶皱。

“味道淡淡的,是大哥,又好像不是大哥,胸口不疼了,兴许是我这几日太过劳累。”她笑笑,顺便伸出胳膊动了动,晨起时疼痛的地方果真完好如初,那股特有的香气也渐渐被银丝面压下。

“嗨,没事就好。”陈睢长吁一口器,捋着胸口胡乱抹了把额头,他大口吃下娇耳,又眯着眼睛道,“可不就是累的吗,你去杜幼安那里都不带我,篝火炙烤嫩羊羔子,还请了城里有名的戏班子唱曲,那水袖一甩,直叫人眼花缭乱,心心驰荡漾。我却只能在家抄书,哎,天道不公。”

孟氏也没心思琢磨陈睢的话,只是记挂着远在西南的陈旌,胸口憋闷的厉害,陈承弼拍打着她的后脊,好容易顺出一口闷气。

“大捷在即,旌儿用不了半月就能回来,到时我们便再不让他出去,只在西营谋个官职。他这个年纪,也该成亲了,回头我让人把京中适龄贵女都画下来,随他挑,成家后他就安稳了。”陈承弼揉开孟氏眉心的惆怅,如是安慰。

孟氏摇头,“你又不是不知他身上流的...”

陈怀柔和陈睢齐刷刷的看过去,孟氏欲言又止,再不肯透一个字来。

外人都知,沛国公府的小姐自小给家里捡了一兄一弟,有些好事的还曾非议过国公夫妇的用心,说他们名义上养着两孩子,背地里打的却是旁的主意,没准就是想给陈怀柔养两个童养婿。

陈怀柔觉得他们是吃饱了撑的,在齐州的时候她当面打过说闲话的人,后来他们便消停些,只敢躲在无人的地方嚼舌根。

进京后,人精多了,坏心眼便也跟着窜长起来,防不胜防,便只当他们放屁。

夜里天凉,银丝碳噼啪的响着。

陈睢蹲在火炉旁,翻了翻红薯,扭头问道,“姐,爹娘是不是知道大哥的身世?”

陈怀柔白他一眼,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姐,那你说,爹娘是不是也知道我的身世?”他举着两个红薯,吹了吹,递给陈怀柔一个焦黄流油的,又拉过去玫瑰椅斜靠上去。

陈怀柔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想不明白。

她年纪小的时候,雪白团子似的,哪里会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觉得可怜,便将小哥哥拉回家里,洗洗刷刷,才发现长相俊俏。

至于陈睢,陈怀柔捡到他的时候,他还在地上爬呢,小狗一样,一岁多的年纪,走路都不会,两只手冻得通红肿胀。

陈怀柔便觉得爹娘极有可能知晓陈旌的身世,且在陈旌成年后将真相告知,这才让他改变了初衷,弃笔从戎。

“知道啊。”陈怀柔咬了口,红薯心烫的黏牙齿,她吹了吹,瞟了眼陈睢。

陈睢一滞,顾不上吃,声音都有些颤抖,“姐,那我是谁,从哪来的?”

陈怀柔故作庄重的仰起脸来,本想酝酿一下情绪,可看着陈睢那满怀期待的眼睛,又有些想笑,如此便让面容变得哭笑纠结,陈睢嗨了声,扭头气呼呼的咬了一大口。

“你就是我亲弟弟,想那些旧事作甚,不疼不痒的。这几日琼楼来了个琴师,你跟张祭酒学了许久的琴,也没见长进,今夜我请你过去听曲。”

难得陈怀柔主动邀他,陈睢立时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这些日子,他过的简直生不如死。只要能放他出门透口气,干什么都行。

琼楼里人群熙攘,摩肩接踵。

陈睢抓着陈怀柔的扇子紧紧跟在后面,如此多的新鲜玩意,竟有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刚要拐到二楼,忽然迎面下来几个纨绔。

之所以说是纨绔,因为他们淫词滥调口无遮拦,尤其是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这位,真真叫做冤家路窄。

陈睢松开扇子,上前挡在陈怀柔身边,嘴里啧啧的审视着靖国公的孙子冯谦,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弓腰驼背,面黄肌瘦。

“吆,这不是陈乡君吗?”冯谦笑的咬牙切齿,一把将玉佩拍在手掌,看着陈怀柔,他就想起宫宴时被她刺透的胸口,那股子疼痛又像藤萝攀延而上,他瞪着眼珠子看着陈怀柔肤白如玉的颈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陈睢啐了口,“也不知哪来的臭虫,浑身一股子酸臭,就跟茅厕里的蛆虫一样,呃...”他做了个呕吐的姿势,舌头都伸了出来。

冯谦哼了声,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皮,“小爷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让开,知不知道好狗不挡道!”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就你那吊三白的贼眉鼠眼,狗都不愿跟你走一块!我呸,呸呸!”陈睢夸张的吐了几口,冯谦躲避不及,倒退着仰在扶栏上,险些栽下去。

其余几个纨绔大眼瞪小眼,也不帮腔,只是往后退了几步看局势。

他们虽然爱玩,却也知道有些热闹不该掺和。

尤其是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沛国公一家,据说风评极差。

可是,谁叫皇室偏宠他们呢。

“你,你骂谁呢,你敢骂我!”冯谦气急败坏的伸出手指,还没伸直便被陈怀柔一扇子拍了下去。

“不止骂你,我还打你呢!”陈怀柔拂袖上前,那几个纨绔识趣的避让,唯独冯谦梗着脖子死都不退,陈怀柔抄起扇子对准他的脑门子啪啪两下,冯谦这才捂着头龇牙咧嘴的跳到一边,愤愤的瞪着陈怀柔。

“你打我?你疯了吧,知不知道...”

“是你疯了吧。”陈怀柔慢条斯理的打开折扇,红唇一抿,勾的眼前人两眼发昏,冯谦心虚的大着嗓门,呵斥那些小厮,“都傻站着作甚,给我打回来!”

“谁敢。”陈怀柔踩着冯谦的脚面上了一阶,满意的看着他痛苦的弓下腰去,每每想起宫宴那晚的情形,她就恨不能在他身上戳十几个血洞。

那股子恶心直至今日都难以忘怀。

“都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姐是皇上亲封的乡君,享食邑,拿俸禄。我爹是沛国公,我娘是大将军独女,太后义女,皇上义妹,赫赫有名的平南郡主。

谁敢动我姐,嗯?!”陈睢两手叉腰,挺着肚子将两旁的人挤到阶下。

饶是冯谦,被气得牙根痒痒,也只能把气咽回肚子里。

他眼珠子乌青,护身热一阵冷一阵的很是难受,这般冷的天,他穿着单薄的衣裳,喉间汗珠噼啪的滴个不停。

“我们走!”

“好狗不送。”陈睢得意的捏着下颌,甫一转身,便见陈怀柔若有所思的看着冯谦的背影,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姐,看什么呢?”

陈怀柔笑,“热闹啊。”

京中有多王孙贵胄贪食五石散,有成瘾者,形貌大都是冯谦今日的浪荡样子,上回宫宴他体态仍是正常,这回就像瘦脱相了似的,整个人佝偻着瘦弱似猴。

只是,靖国公管教严厉,他又是跟谁吸食的呢?

想不到,陈怀柔与陈睢一同进了雅室,刚做好,便听到隔壁间传来嬉笑议论声,说的正是宁家。

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阻碍我码字,真的是心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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