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
苏母去邻居家做客,和好久不见的乡亲们说说话。
家里只留苏纵城和罗晴两个人。
苏纵城提前陷入了明天分别的伤感,时时刻刻黏着罗晴,最后两个人窝在苏纵城的房间里聊天。
这里的摆设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只是平常不回来住,显得更冷清了些。
电脑桌下一个不起眼的铁盒子,引起罗晴好奇,它被擦的干干净净,显示主人的用心对待。
罗晴拿起来,在苏纵城面前晃了晃,“这里面是什么宝贝,还上了锁?”
苏纵城见她找着那个,脸红的要滴血,说话都结巴起来,“没……什么,不要看了。”
罗晴本来就没说要看,只是问问他,可他的反应,更加勾起了罗晴的好奇心,“打开看一下嘛,是不是你们的传家宝?”
“不是……没什么好看的。”苏纵城说完,就要伸手去抢。
罗晴哪里会让他碰到,佯装生气,话音上挑,“你真的不打开?”
“密码是你的生日。”苏纵城交代,这一招果然百试不爽。
罗晴那如镜面般沉静的眼底,也因为他的答案,陡生波澜。
等她打开铁盒,终于明白苏纵城为什么用自己的生日作为密码。
因为这几面锁着的,全是关于罗晴的。
有用手机洗出来的她的照片,也不知苏纵城是何时拍的,有她睡觉的样子,发呆的样子,带团讲解的样子……
还有几张电影票,是以前他们一起去看过的,随着时间的流逝,票上的字迹已经悄然不在,还好,一起看电影的人,还在。
再往下面翻,竟然还有她给苏纵城使用过的跳蛋,马眼塞,剃眉刀。
更多的是他们在一起买过的小玩意,那些不值钱的小东西,早就不知被罗晴扔到了哪里,而苏纵城,却都保存的好好的。
最底下,还有很早以前罗晴送给苏纵城的背包,崭新的皮角,预示着主人的爱惜,一次也未舍得使用,它像是一个收藏品,被主人收藏在秘密里。
这些好的坏的记忆,都被苏纵城私藏着,因为它们都是罗晴赋予的。
罗晴一样一样看着,有感动,有疼惜,苏纵城从背后拥住她,脸贴在她的肩膀上。
“那三年,每次熬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打开看看,这份属于你的回忆,每一件,我都把它们记在心上。”
苏纵城慢慢说着,罗晴细细数着,其实她留给苏纵城的东西并不多,却足以让他挨过每一个不眠夜。
或许正是因为太少,所以才足够珍贵。
罗晴合上盖子,有一件事,在她心里更加被动摇。
正月初五。
A市政府某单位家属院内,孟学冰盯着桌子上的一打子照片,眼神冰冷。
照片上,清楚的显示着罗晴这几日的行踪。
苏纵城。
全是和那个叫苏纵城的男人在一起。
他们一起看烟花,一起参加婚礼,一起过年吃团圆饭,一起散步……
照片中他们举止亲密,或拥抱,或接吻,好似一对甜蜜爱人。
爱人?
孟学冰瞳孔骤然收缩,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他们是爱人,那自己又算什么?
罗晴又将自己,置于何地?
“你也看到,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罗言在一旁煽风点火,唯恐事不够大,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孟学冰,唇边甚至还带着几分微笑。
孟学冰从照片上移开视线,冷冽的目光落在罗言身上。
四目相接,谁也没有退缩,孟学冰开口,声色俱冷,“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罗言轻笑一声,将照片拿在手里随意翻看,漂亮的眸子里满是对上面一人的鄙夷,音色却带着愉悦。
“当然是不希望姐夫,继续被蒙在鼓里。”罗言把照片往桌子上随手一扔,正好露出苏纵城和罗晴在树下忘情相拥的照片。
孟学冰一掌拍在那张相片上,紧盯着罗言,“你会这么好心?”
罗言依旧笑,无畏孟学冰的怒视,“我当然是希望,姐姐和姐夫好好在一起。”
“好好在一起?”孟学冰冷笑一声,“我看是让罗晴和你好好在一起吧?”
罗言神色轻蔑,似乎并不介意孟学冰揭穿他的心事,干脆悠哉悠哉的坐到旋转椅上,轻轻摇摆。
孟学冰被他的态度触怒,继续说道,“之前我一直不太明白你对我的敌意,直到罗晴解开你的身世,我才觉察出,你对她那龌龊的心思。”
“罗言,你可真让人恶心。”
罗言勾动唇角看着孟学冰,不避讳不闪躲,只是平静的问道,“姐夫,你就不想听听,我让那人离开罗晴的法子吗?”
孟学冰还想再说什么讽刺他的话,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得眼神狠厉的看向罗言,“什么办法?”
“拿钱打发走啊!”罗言瞪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最无辜的人。
“钱?这是什么好主意?你不会以为,那个甘愿冒死救罗晴的人,会为了钱主动离开罗晴吧?”
相比孟学冰的严肃,罗言显得很轻松,笑意持久不退,“姐夫你只管去送钱,我自有办法让他收下。”
“那如果罗晴知道他收了钱,还是不肯和他分开呢?”
“所以这才是关键,还得靠姐夫你使些手段……”罗言话没再说下去,终于收起笑容,意有所指的望向孟学冰。
孟学冰领悟后点点头,陷入沉思。
是的,罗言说的没错,从苏纵城作为突破口估计希望不大,他在C市的医院里,就见识过那人的执念。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罗晴,但愿她还没对那个人用情太深,还可以顾虑公司,顾虑整个罗氏集团。
晚上八点,罗晴回到A市。
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孟学冰没有向往常一般出来迎接她。
按道理,他应该收到了罗晴回来时候发的短信。
不过他今天没有回复,确实是以前没有过的事。
罗晴打开灯,换上拖鞋朝里走,发现孟学冰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你在家啊?怎么不开灯?”她把包放到沙发上,和孟学冰坐在一起。
孟学冰抬头看着她,罗晴这才发觉,他眼底殷红一片。
罗晴怔住,她见过罗言这样,见过苏纵城这样,却从未见过孟学冰这样。
在她印象里,这个男人谦卑温和,说话不紧不快,在任何场合也从没失态过,这种伤心到肝肠寸断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你怎么——”
罗晴话没说完,看到孟学冰从另一侧拿过来的照片,瞬时懂了。
他都知道了。
罗晴想过无数个被他知道后的反应,却唯独没想到,他会这么冷静。
孟学冰似乎很累,后背往沙发上一靠,闭上眼,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疲惫,“能给我个解释吗?”
罗晴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只有歉意,没有悔意,“对不起,如果你想离婚,条件随便你开。”
“离婚?”孟学冰猛地睁开眼,眼中红色更甚,“你想都别想!”
“罗晴,我想听的,不是你说这个。”孟学冰语气不善,微带怒气。
罗晴沉默片刻,声音中,也是低沉的喑哑,“我很抱歉,除此之外,我没别的好说。”
孟学冰淡淡睥睨她一眼,开口,“和他分开,我既往不咎。”
这听起来挺不错,罗晴想着,不离婚,以后就还能使用他的资源,人脉。
“分不了。”罗晴却不徐不疾的说出这三个字。
孟学冰沉默的看着她,听着她好似漫不经心的声音,看着她眼角疏懒的弧度,感受着她的不在意,不上心。
本就是自己预料中的答案,由她嘴里说出来,却还是让自己心脏宛如被一只手紧紧擒住,令他痛苦不已,几乎坐不直身子。
半晌,孟学冰才从沙发上站起,声音不复往日的温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几天我睡书房,你还睡主卧。”
他快步从罗晴面前离开,脚步沉稳妥当,仿似刚才露出一丝脆弱与疲倦的人不是他,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他也要保持风度和体面。
罗晴在家歇了两日,孟学冰白天出去,晚上照常回来,同一个屋檐下,两人形同陌路,陷入冷战。
初八,罗晴过完年第一天去公司,助理就抱着一叠文件,神色慌张的进来。
“罗总,年后的好几个项目,不知为什么,这几天上面总是通过不了。”
她指的上面是谁,罗晴再清楚不过,她捏一捏眉心,还没来得及回复,财务部经理便又敲门进来。
“罗总,银行贷款本来已经谈好的,年后又突然变卦不给放款,现在集团资金流转很紧张。”
罗晴叹一口气,该来的总归要来,也许会是场硬仗。
一周后,游乐场以消防安全不达标为由,被有关部门停业整改。现在正是儿童放假出来玩的时候,损失的营业额不计其数。
再一周后,剧院被通知表演项目不和谐,责令停止演出。罗晴沉不住气的想骂人,又不是什么暴露的脱衣舞,难道演员只能露出一个头?还不和谐?
演员们整日吃穿用度也是一大笔开销,如今剧院却没有收入,还要每天支付巨额房租。
再一周后,罗氏集团下的各个分公司也开始遭殃,被行业排挤,被官司缠身,股票下跌……
各种不顺告诉罗晴,这场仗,还没开始,她就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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