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扇在头顶吱呀转动，将数学老师的声音切割成断续的碎片。江曜单手支着下巴，铅笔在指间转出残影，另一只手藏在课桌下，食指正沿着阮临大腿外侧的校裤缝线缓缓游走。

粗糙的布料在指尖下摩挲出细碎的声响，江曜的指节突然碰到一个硬物——是阮临口袋里那颗没扔的青柠糖。他勾唇，改用指甲轻轻刮擦糖纸包装，塑料的窸窣声淹没在老师讲解抛物线的声浪里。

手指绕久了圈，麻麻的，阮临猛地并拢双腿，膝盖撞到桌板，发出沉闷的"咚"声。

"阮同学？"数学老师推眼镜。

"抽筋。"阮临面无表情地弯腰揉腿，趁机狠狠掐住江曜不安分的手腕。后槽牙磨出气音："想死？"

江曜反手扣住他的掌心，在老师转身写板书时，突然将人往自己方向一拽。阮临的椅子前腿离地两公分，又重重落回地面。

"认真听课。"江曜笑着用气音说，拇指在他掌心画了个爱心。

窗外蝉鸣突然喧嚣，盖住了许昭疑惑的嘀咕："怎么突然这么热......"

操场上的广播喇叭循环播放着校歌，三脚架和反光板在草坪上支开，摄像机镜头对准了站在主席台前的江曜和阮临。

导演拿着扩音器喊：“两位同学，站开一点，不要靠太近！”

江曜懒洋洋地往旁边挪了半步，余光瞥向阮临。阮临站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仿佛身旁的人不存在。

“好！保持这个距离！”导演满意地点头，“现在，江曜同学，请你介绍一下学校的篮球社。”

江曜单手插兜，对着镜头露出标准的微笑：“篮球社，欢迎热爱运动的同学加入。”

导演皱眉：“……能不能多说两句？”

江曜：“哦，篮球社，有篮球，有篮筐，还有篮球队长。”

导演：“……”

阮临在旁边冷笑一声。

导演转向阮临：“阮同学，作为年级第一，你有什么学习心得要分享？”

阮临面无表情：“上课听讲，下课做题。”

导演：“……没了？”

阮临：“学习不是机械的重复，而是思维的觉醒；不是负担的重量，而是成长的翅膀……”

场边围观的学生窃窃私语：

“他们俩怎么这么冷淡？”

“他们是假的。”

“骂谁呢！”

导演深吸一口气：“好，那换个提问环节！江曜同学，请你向阮临同学提问一个问题，关于……学习！”

江曜挑眉，转头看向阮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请问——”

他故意拖长音。“——和阮同学手把手心连心得学习，为什么我的分一直上不去？”

全场哗然。

阮临眼神冷得像刀子：“不努力。”

导演崩溃：“停！这段剪掉！重来！”

学生会办公室的百叶窗半开着，将正午的阳光过滤成一道道平行的光栅。吊扇在头顶缓慢旋转，扇叶投下的阴影规律地掠过会议桌中央的文件堆。窗外传来操场上的哨声和隐约的嬉闹，与室内空调机的嗡鸣交织在一起。

沈知微将三份装订整齐的会议记录推到长桌中央，纸张边缘在风扇的气流中微微颤动。

"秋季运动会预算方案。"沈知微的圆珠笔轻轻点在签名栏，"体育部需要江部长的签字，学习部这份给阮学长。"

江曜接过文件时，钢笔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度。他俯身签字，肩胛骨的轮廓透过白色校服衬衫若隐若现。笔尖与纸面接触的沙沙声中，阮临注意到他的小指上还沾着篮球训练后的创可贴。

当文件传递到阮临面前时，两人的指尖保持着精确的三厘米距离。阮临的签字笔迹工整锋利，与江曜潇洒的连笔形成鲜明对比。

阮临翻页时，袖口的纽扣在桌面上擦出极轻的"咔嗒"声，沈知微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快速扫过，笔帽无意识地在记录本上轻敲。

窗外突然传来篮球重重砸地的闷响，紧接着是体育老师的怒吼。阮临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笔尖在纸上多停留。

"方案有问题？"沈知微敏锐地抬头。

"没有。"阮临迅速合上文件，起身时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江曜面前的文件一角，"下周一交最终预算表。"

走廊上，抱着作业本的许昭正伸长脖子张望，被林野拽着领子往后拉："值日表该换了。"

"哎等等！"许昭指着玻璃门内的身影，"他们不是在谈..."

林野把值日本拍在他怀里："体育部要的器材清单。"

透过磨砂玻璃，只能看到三个模糊的身影保持着完美的等边三角形站位。吊扇的影子仍在缓慢旋转，将阳光切碎又重组。

阮临离开时，门把手上残留的温度显示前一位离开的人刚走不久。走廊尽头的转角，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将篮球抛向空中，又在接住的瞬间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会议桌上，三份签好字的文件整齐排列。沈知微最后收拾时发现，江曜的签名页角落有个极小的篮球涂鸦，而阮临的那份背面，有一道被笔尖无意划破的痕迹。

图书馆西侧的落地窗前，夕阳将橡木长桌镀上一层琥珀色的光晕。尘埃在光束中缓慢浮动，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书架投下的阴影如琴键般整齐排列，远处偶尔传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学生压低的交谈声。

空调出风口的凉意与阳光的余温在空气中形成微妙的对流，阮临的校服袖口随着书写动作在桌面上投下晃动的阴影。他面前摊开的《高等物理竞赛题集》已经写满三页演算，铅笔尖在卡住的第四题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

五排书架之外，江曜的球鞋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出轻微的声响。他单手捧着《篮球战术解析》，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借书卡，卡片边缘在阳光下闪出细碎的光斑。当他的身影经过历史类书架时，投下的影子恰好与阮临的笔尖重叠了一秒。

阮临的呼吸节奏没有丝毫变化，但笔下的算式突然多出一个多余的希腊字母。他面无表情地用橡皮擦去，橡皮屑在光束中像雪花般飘落。

江曜翻页时，指腹在书页边缘留下一个几不可察的折痕，阮临的保温杯水面微微震动，映出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两人的借阅记录在图书馆系统里相隔17个编号，窗外的梧桐叶飘落轨迹恰好经过两人之间的视线延长线。

当阮临起身归还《电磁学专题》时，江曜正伸手去够顶层书架的《运动损伤防护》。两人在D区过道短暂交错，影子在磨砂地板上形成完美的十字交叉。

"同学，能让一下吗？"图书管理员推着还书车停在过道口。

阮临侧身时，肩胛骨轻轻擦过书架，震落一本《天体物理学导论》。江曜弯腰的动作比他快了0.3秒，拾起的书本扉页上留着阮临上学期写的批注。

"谢谢。"阮临接过书，指尖避开对方触碰过的位置，窗外，篮球场传来进球的欢呼声。江曜的嘴角微微扬起，阮临把书塞回书架时力道比平时重了三分。

晚高峰的霓虹灯在柏油路面上投下流动的色块，73路公交站台的玻璃广告牌映出两个挺拔的身影。便利店门口的冷气机嗡嗡作响，将夏末的热浪切割成冷热交替的漩涡。

站牌时刻表在风中轻微晃动，金属杆上贴着的"校园歌手大赛"海报已经卷边。远处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将夕阳折射成刺眼的光斑，随着云层移动忽明忽暗。

阮临站在站牌阴影里，手机屏幕显示"73路-预计3分钟"。五米外的便利店门口，江曜将冰矿泉水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自动门开合的瞬间，冷柜的灯光在他侧脸投下短暂的蓝调。

当73路进站的提示音响起，江曜突然转身走向站台。他们之间隔着三个穿校服的女生，正在讨论今天论坛被封的事。

"听说是因为......"

"不可能吧，他们明明......"

公交车门"哧"地打开时，江曜的手机在口袋震动。阮临刷卡上车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但右手在扶杆上多停下。

便利店玻璃上，两人的倒影随着自动门开合时隐时现，73路的行车路线图上有两个紧邻的站点：青柠街和篮球公园，阮临口袋里的青柠糖包装发出轻微的脆响，江曜的篮球鞋带上沾着操场新刷的绿漆。

公交车启动的惯性让阮临扶住了栏杆。手机屏幕亮起：

【江曜】：明天气温骤降12℃

【江曜】：记得换厚外套

窗外，江曜的身影正在便利店招牌下变得模糊。阮临的拇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把备注改了，最终只是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车窗外流动的风景里，一个穿校服的身影正在骑自行车。书包侧袋插着的矿泉水瓶反射着夕阳，与73路保持了三站路的平行。

当阮临在青柠街站下车时，自行车铃铛在身后响起。他没有回头，但放慢了脚步。夜风掀起校服下摆，露出腰间别着的、没拆封的青柠糖。

23:17，阮临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

【电信诈骗】：[图片]消毒伤口好疼

【电信诈骗】：你咬得太深了QAQ

【电信诈骗】：明天真不能说话？

【电信诈骗】：那传纸条？

【电信诈骗】：或者摩斯密码？

23:23

【电信诈骗】：坏了

【电信诈骗】：我把避嫌理解成地下情了

23:45

阮临翻身把手机塞进枕头下。五分钟后，枕头缝隙里漏出一声很轻的"啧"。

月光照亮床头柜上拆开的青柠糖包装，糖纸折成的千纸鹤翅膀上，荧光笔的字迹微微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