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的哨声刺破午后闷热的空气。
阮临坐在树荫下,眼睛微微眯起,膝盖上摊着《犯罪心理学》。三米外的篮球场上,江曜正带着几个男生打三对三。他运球的动作干净利落,转身时T恤下摆掀起,露出腰间一闪而过的皮肤。
"阮大学霸不看球赛?"沈知微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递来一瓶冰水,"你家同桌今天状态火热啊。"
"他不是我家的。"阮临接过水瓶。
话音未落,场上突然爆发一阵惊呼。江曜在突破时被撞倒,整个人重重摔在水泥地上。
阮临的呼吸一滞。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了球场边。江曜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右膝在粗粝的地面上擦出刺眼的血痕。
"让让。"阮临拨开围观的人群,从口袋里掏出叠得方正的手帕,甩到江曜身上。
江曜挑眉:"随身带手帕?不愧是...”
“闭嘴。”
“使不上劲。”吃痛还要装装委屈,脸上却露出难色的表情。
“麻烦...”
阮临蹲下,拿手帕按下去,手帕贴上伤口的瞬间,头顶传来一声闷哼。“忍着。”
“才没有,有点热。”强撑着脸上正常的表情,腿越来越烫。
装货。(偷偷用力)
“阮临,你...”
"让校医来!"体育老师吹着哨子跑过来。“其他同学自由活动!阮临你送他去医务室。”
“好的老师。”
"你..."江曜抬头,汗珠滑到下巴,"不是在看台装不认识我吗?”
“...”
真丝拂过伤口的触感像羽毛,却还是激起江曜一阵颤栗。他看见阮临鼻梁上的小痣随着低头的动作隐入阴影,睫毛在镜片后投下扇形的阴翳。
江曜的手臂搭在阮临肩上时,才发现这人比看起来结实。阮临的锁骨硌在他胳膊下,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着些微汗水的咸涩。
"你抖什么?"江曜故意把重量压过去。
"热。"阮临耳后的碎发已经被汗浸湿。他右手环住江曜的腰,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裸露的皮肤,又触电般缩回半寸。
穿过操场时,几个女生跑来递纸巾,江曜笑嘻嘻地接过,却在她们走远后全部塞进阮临口袋:"帮我拿着。"
"自己扔。"
"伤员特权。"江曜突然压低声音,"你刚刚跑那么快是不是担心我?书都拿反了。"
阮临脚步一顿。江曜趁机把重心完全靠过去,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犯罪心理学》,嗯?研究怎么谋杀我?"
"第29条,"阮临回神,"禁止造谣。"
江曜从裤兜里摸出那支刻有“J”的钢笔,“那这个怎么解释。”
楼梯转角,阮临突然把他按在墙上。江曜的后背贴上冰凉的白瓷砖,看见阮临镜片后的眼睛眯起危险的弧度:"再废话就把你扔在这。"
江曜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却在阮临重新架起他时,嘴唇擦过对方发烫的耳尖:"遵命,阮警官。"
“只是皮外伤,休息20分钟再走。”校医匆匆消完毒就被叫去处理中暑的学生,帘子一拉,医务室只剩下电扇的嗡鸣。
校医一走,江曜立马原形毕露“阮同学,我腿疼。”
“活该。”
江曜大咧咧地躺在病床上,右腿架在阮临膝头。碘酒棉球擦过伤口时,他夸张地倒吸冷气:"轻点!这可是价值百万的黄金右腿。"
阮临捏着棉签的手加重力道:"现在像废铁了。"
"嘶——你故意的吧?"江曜去抓他手腕,却被躲开。阳光透过蓝色窗帘,在阮临白瓷般的侧脸投下水波纹的光影。
他突然发现阮临抿嘴时,脸颊处的酒窝。
"看什么看"阮临扔掉沾血的棉球”
"你脸上..."江曜突然伸手,拇指按上那个小酒窝,"居然有..."
阮临猛地后仰,撞翻了药盘。碘酒瓶在地上滚出清脆的声响,深棕色液体泼洒在两人鞋尖。
帘子突然被掀开。校医皱眉看着满地狼藉:"你们在打架?"
"他帮我上药。"江曜晃了晃包扎好的膝盖"不小心手滑。"
校医将信将疑地离开后,阮临已经退到窗边。江曜看见他耳根红得能滴血。
“喂,"江曜从床头摸出颗青柠糖抛过去。
阮临接住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糖纸。窗外突然传来下课铃,惊飞了停在窗台的白头鹎。
"能走吗?"他最终开口。
江曜撑着床沿站起来,故意踉跄一下:"恐怕要麻烦阮同学再扶我...”
活没说完,阮临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放学时分,天色骤变。
阮临站在教学楼屋檐下,看着瓢泼大雨在水泥地上砸出无数水花。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青柠的气息。
"没带伞?"江曜不知从哪变出一把黑色折叠伞,"求我。"
阮临转身就走。
"开玩笑的!"江曜一把拽住他书包带,"送你到公交车站。"
伞面倾斜的瞬间,冰凉的雨水擦着阮临脸颊划过。伞太小,两人不得不紧贴着走,江曜身上热腾腾的体温混着雨水的潮湿包围过来,让他不得不僵着脖子往旁边挪了半步,"躲什么?"江曜把伞往他那边又偏了偏,"淋湿了又该感冒。"
雨声太大,阮临没应声。他盯着脚下水洼里两人交叠的倒影——江曜比他高出半个头,影子完全笼罩住他的轮廓。
转过街角时,一阵狂风突然掀翻伞面。
"操。"江曜下意识把阮临往怀里一带。
雨幕中,阮临的眼镜滑到鼻尖。江曜伸手扶正,两人同时僵住。
远处传来公交车的鸣笛声。
“明天见。"阮临退后一步,转身冲进雨里。
江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雾中。掌心里,那颗没送出去的薄荷糖已经融化,糖纸黏在指纹上。
阮临回到家,发现书包侧袋多了样东西——一把拴着青柠挂坠的钥匙。底下压着张字条:
「配了把备用钥匙,下次下雨直接来我家——J」
字迹潦草得像医生的处方,最后一笔还戳破了纸。
一枚青柠形状的金属挂坠,背面刻着小小的"J"。雨滴挂在镂空的叶脉上,像一颗将落未落的露珠。
他鬼使神差地凑近闻了闻,青柠的清香里混着一丝薄荷的味道,和江曜校服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盯着那个小小的“J”字刻痕,呼吸不自觉地放轻。
阮临的指腹轻轻擦过那道裂痕,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他什么意思?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炸开的瞬间,阮临猛地攥紧了字条。扭头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耳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下次下雨直接来我家。」
江曜的语气总是这样,理所当然得让人无法反驳。好像他们之间本该如此,好像阮临就该在雨天去他家避雨,好像他们早就是……
不对。
阮临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只是随口一说。
可指尖的温度却骗不了人。那张字条被他捏得微微发烫,仿佛江曜的气息还残留在上面,带着青柠糖的酸甜和雨水的潮湿,一点点渗进他的指缝。
谁要去他家了...
热水从花洒倾泻而下,浴室里蒸腾起朦胧的白雾。
阮临闭着眼,任由水流冲刷过肩膀。指尖触到锁骨时,他忽然想起江曜的手——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是怎样在雨中不由分说地帮自己推眼镜...
「下次下雨直接来我家。」
热气氤氲中,他仿佛又看见那张字条上潦草的字迹,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张,像江曜这个人一样,莽撞又直接地闯入他的生活。
阮临睁开眼,水珠顺着睫毛滚落。他伸手抹去镜面上的水雾,模糊的倒影里,自己的耳尖仍泛着不自然的红。
那把钥匙现在就在他书包的夹层里。
他擦干手,拉开浴室门,湿漉漉的脚踝踩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痕。书包就搁在床边,他蹲下身,指尖探进夹层,金属的凉意立刻贴上皮肤。
阮临用拇指摩挲过钥匙齿痕,忽然意识到——
江曜是什么时候配的这把钥匙?
是体育课之前?还是更早,在我还没察觉的时候,江曜就已经……
热水器的嗡鸣突然停下,浴室陷入短暂的寂静。
阮临猛地回神,像是被烫到一般,将钥匙塞回原处。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可当他重新站回花洒下时,热水流过胸膛,心跳却比刚才更快。
窗外,雨声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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