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春潮泪目

寒气渐去,春花烂漫正当时,明朗的伤也渐渐恢复。

明朗的府门前,如军机重地一般戒备森严,身着铠甲的武士轮换着巡逻,在这条官邸府前的甬道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我今日放沐半天,来看看明朗哥哥和春潮姐姐......”浣溪捧着一大束花,拉着纯画下了马车,同看护院门的武士说。武士认得浣溪,自然是放行的,但是并不认得纯画,于是横剑挡住了她的去处。

“这位姑娘,得罪了,府上若再有闪失,我们的项上人头就都保不住了。”拦截的御兵说道。

明朗遭匪人暗算的事情传到了京都,皇上异常愤怒。在萧良的济兵的基础上,皇上又增加了五成的御兵,守护明宅。先前封赏的旨意,也因着明朗受伤,暂且搁置了。

“这位御兵,和我同来的是锦绣工坊的纯画小姐,是我的朋友。”浣溪解释。

“抱歉,溪儿小姐,为保明宅安全,属下不敢放这位小姐入内。”

“可要如何才能让她进去?”溪儿问御兵。

纯画在一旁拉拉浣溪的手:“溪儿,我在门口等你,你先去吧!”

浣溪有点气了:“麻烦御兵去里面通报一下!”

“门外是谁在聒噪?”

因明朗的前院并不大,晒日的凉亭便设于院门旁。听见春潮正和崔嬷嬷闲谈,听见门口有人争执,便快步走了出来,崔嬷嬷紧随其后。

一眼瞧到了浣溪后面的纯画,崔嬷嬷登时怔住了:“纯画小姐!”

纯画定眸一看,竟是故人,遂便不再理那御兵,走向嬷嬷,拉着嬷嬷的手:“去年深秋一别,纯画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嬷嬷你了!”

嬷嬷和纯画并肩进了府,那御兵见是府上之人相熟的客人,便也不再多管。

嬷嬷的眼泪婆娑着泪水:“小姐,老身也并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要来济州这一遭,只是我的女儿春潮受了伤,我放心不下啊。”

纯画与春潮只在入府那夜见过一面,两人并不相熟。人们直说明朗受了伤,并无人向她提及过春潮替他挡了一箭的事。

去年嬷嬷返回京都时,只知是纯画要入镇上的女塾,并不知她竟是来到了济州。

因此,此处二人相见,皆认为很是意外。纯画见春潮已然面色红润,没有半分病色,有些不解:“春潮姐姐,也受伤了。”

春潮笑了笑,因不相识,也只淡淡说了句:“已然大好了。”

浣溪见纯画不解,便将那日纯画替明朗挡箭一事娓娓道于她。纯画这才明白了其中缘由。

嬷嬷脸色一凛:“好是好了,就是背上留下了半寸长的疤,唉,这丫头还未嫁人便遇到了这等事。”

春潮登时撇了撇嘴,嗔道:“娘,没有你这样,把女儿的隐事拿出来到处说。万一被有心的人听了去给传出去,你叫女儿的脸面往哪里搁?”

嬷嬷也不惯着她:“都是相熟的人,谁会传你的言?反倒是你自己,生生地把自己给耽搁了!”

“好了,不要说了。”春潮捂起耳朵,小跑回了房。

“瞧瞧,过了年就二十了,死活不议婚嫁的事,就成日这么浪荡着。一说她,她自己倒不高兴了。”嬷嬷摆了摆手:“不担虑她的事了,左右这一两日我便随明夫人回京了。”

纯画面露不舍,她的身量到了嬷嬷的肩头,牵着的嬷嬷的衣襟:“嬷嬷,怎我刚见你,你便要走?”

嬷嬷笑笑说:“回去的日子是和明夫人早就商议好的,已离京都两个多月了,近日明少爷和春潮的伤都见好了,我们就不在此地耽留了。”

一提及明朗,纯画才想起,今日是专门来看明朗的,和嬷嬷私人的话一会儿再言吧。

“我们先去见明朗哥哥,一会儿嬷嬷随我去锦绣工坊扯几尺布,一并带回京都吧。”纯画边说,便由着嬷嬷前面带路,一行人走向明朗的寝居。

沿着亭廊,穿过花池,此刻院子里姹紫嫣红,正是最美的时节。

一进门看到春潮坐于外间,扭着头也不说话,只是身子微微抽搐着。嬷嬷只是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理自己的女儿。

见明朗并未在屋内,才不得已问自己的女儿:“明少爷去哪了?”

春潮背着脸:“一早潘监门来了,想是在议事厅。”她的声音都有些混哑了。

崔嬷嬷不便叫客人等着,便说:“你去通报一声,别叫客人久等了。”

“我早上奉茶后,少爷便让我出来了,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谈。”春潮并不准备起身。

当着纯画的面,崔嬷嬷显然有些怒了,正欲发火,浣溪笑着拦住了她:“嬷嬷,无妨,我和纯画姐姐今日休沐,有闲空等他。”

浣溪说着,便将一大捧花递到春潮面前:“春潮姐姐,本来这花是送给明朗哥哥的,他既不在,就交由春潮姐姐打理吧。”

春潮早早见了这捧含着春露的黄玫瑰,心下早就生了喜爱之心。本该早早地接过来,帮着客人拿着礼,可不知怎么,见到了浣溪,她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是无端地喜欢不起来。

“既是送给少爷的,又转给我作甚,难道丫鬟就该捡着别人剩下的用?”春潮想接,但心里面还有着气,用她那暗哑的声音赌气道。

嬷嬷见状便要伸手,浣溪和纯画两个人一道拦了她。浣溪并未计较:“嬷嬷莫要动气。春潮姐姐想必伤还未痊愈,心情也是不好的。我常来明宅,知道议事厅的位置,看时间也快到中饭的时间了。我自行去看一眼他吧!”说着,浣溪便随手将那一捧黄玫瑰置于春潮身旁的几上:“需春潮姐姐备个大点的花瓶才好。”

嬷嬷横眉瞪了自己女儿一眼,眼中又有了婆娑泪影:“我大半生都在教习别人家的女孩,自己家的女儿却这般不懂事。罢了,往后,我也不操这份心了。”言毕,便拿起手绢去擦拭眼边的珠痕。

嬷嬷邀浣溪和纯画去了后院,先去客室等一等。

其余人离开后,春潮任自己的两行泪珠从眼角滚了下来,兀自伤心落着泪。“你即便送我满屋的玫瑰,并不意味着你心中有我。苦等几年,终究还是错付了。”想到情深处,不由得抽噎了起来,便捧了那一束黄玫,放声痛哭起来。

因这些时日都在女塾里,并未来过明宅,只有浣沙曾与她传音,告知她明夫人来了。因着都是细碎琐事,浣溪并未多问。

浣溪一行正撞见明朗与潘誉天从议事厅走出来。一眼见到浣溪,明朗便笑着向她打招呼:“溪儿妹妹,你总算来了,今日可是放沐?”

浣溪莞尔一笑:“那自然是放沐,女塾戒律很严,不是放沐出不来的。看明朗哥哥,似是大好了?”

明朗“嘿嘿”一笑:“你明朗哥哥的身体好着呢。正好,今日府上做了烘焙鸡、斩蒸羊,还有骊塘羹,溪儿妹妹和纯画小姐便留在府上吃中饭吧,知州府上,我遣人去告知便是。”

纯画刚要客气一番,浣溪便抢先脆生生地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易之女塾崇尚清简,平日里荤腥并不多,浣溪早就像那馋猫,想造一顿大餐了。何况是在明朗这,经乌漆寨一事,双方已是过命的交情,情分比亲兄妹还要亲上三分。

纯画便不一样了,纯画和明朗也只有一只手数的过来的照面,况且二人的性子并不算很投机,因此,拘着礼也是自然的。

“当然,还有全济州城都爱吃的韭菜盒子。溪儿妹妹,你且尝一尝,比不比得上你做的韭菜盒子?”明朗眉间松弛,笑眯眯地对浣溪说。

自那日在女塾做了韭菜盒子,韭菜盒子这道吃食便在济州的贵圈传了开来,家家户户都馋这一口,因着又非春夏,韭菜在济州都被炒出了天价。如今,正是好时节,每家每户都在院子里种了那么一小畦韭菜。

浣溪早就注意到了,明宅的花园除,有一片绿油油的韭菜,想必是春潮张罗着种下的。她嘻嘻笑道:“尝一尝便知了。”

明朗唤一旁的侍女去喊春潮:“前些时日因为受伤,不能吃太过荤腥的,叫春潮姐姐一同上席,左右是自家人,人多吃着热闹。”

食斋里,已经码好了菜肴,一长条桌子,各式的菜肴少说也要三四十道。众人依次落座,把主位留给明夫人。

不多久,明夫人一身锦衣走了进来,众人赶忙起身相迎。

明朗伸出双手,邀母亲前来就坐:“母亲,好久没吃得如此丰富的菜肴了。让母亲费心了,前来照顾朗儿,还要把府上最好的厨子带来。”

明夫人温柔地看着明朗:“你上次回京都,在家中也不过住了一日。我自认为你会想念府上的饭菜,便把厨子也带上了。”

在明夫人的左右手,坐着明朗和潘监门,因近日潘监门来得比较勤,她是认识的。

下首,一侧坐着浣溪、纯画、浣沙,另一侧,是崔嬷嬷和春潮。因着春潮为明朗挡箭的恩情,又因着明朗身负春潮的情。对于春潮,明夫人是宽容的。

她微微侧目:“这两位俊俏的小姑娘,不曾见过呢。”

明朗忙道:“怪朗儿,还未及介绍。这位是浣礼兄的亲生妹妹浣溪,浣礼兄,母亲是认识的。另一位,是浣礼兄的妻妹纯画,现济州最火的绸布店——锦绣工坊,便是她的家业。她们两个,现在易之女塾就读。”

明夫人连连称赞:“小小年纪便姿丽慧聪,易之女塾不就是你贤妃姨娘读的女子学塾吗?如今是在济州也有了?”

明朗为明夫人加了第一口菜,让她先动筷:“母亲,易之女塾如今迁来济州了。若是在京都,必让妹妹们也去读一读。”

明夫人有点失落,叹道:“是你几个妹妹没福了。你贤妃娘娘盛宠这么多年,离不开在易之女塾满腔的诗书。浣礼现在是知州大人吧,小小年纪前途不可估量。这位浣溪小姐,长相比她的哥哥还要俊上三分。若是哪日进了京城,我与你做媒。”

浣溪并未显羞涩,反而大方地回答:“溪儿年纪还小,以后若有良缘,夫人捡着好的给我介绍便是。”

“好好好!”明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来,我们举起这第一杯酒,先恭贺潘兄京都赴任。”明朗举起酒杯:“两位小姑娘以茶代酒即可。”

浣溪和纯画忙点头。

潘誉天不善言谈,在桌子上只说着感谢的话:“若不是借了朗威将军乌漆寨剿匪之功,潘某的前途怕是要葬在这小小城门监之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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