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寻幽微

“嗯……”

“呃……”

叶绫君与师玄邵正在徐渭书房中,对着一箱春宫图大眼瞪小眼。

二人午前去搜查了,徐渭在临安军营中公干的书房,又在捕头周成协助下搜查了徐渭家中主院、厢房,甚至是仆役的住处、马房、厨房,却到处都干干净净找不出半点可疑,除了……徐渭家中书房里这满满的一箱春宫图。

装这些画的木箱内,最上层盖着几本书,木箱初时被压在一堆书箱下面,若不是二人搜得仔细,或许会当作一箱书囫囵放过。

只是……徐渭的收藏癖好十分不同寻常,这一箱图即便不算“惨不忍睹”,也绝对当得上不堪入目。

师玄邵忍着常识被震撼后的头皮发麻,挑出一卷看起来不那么“吓人”的画卷,正欲细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叶绫君后退一步,撇开眼凉凉道:“这些东西想必师将军更有心得,就有劳将军查看了,我去别处再找找线索。”

师玄邵听到“更有心得”四个字,本能地将手中的画卷如烫手山芋般丢了出去,红着脖子吼道:“心什么得?!我从前在军中也只看过两眼别人的避火图,何曾见过这么出格的东西?!你可别冤枉我!”

叶绫君挑挑眉,“哦,师将军年纪也不小了,这倒是没想到。那今日将军不妨当作是长见识。”叶绫君说完就转身去翻方才已查看过一遍的书架,并不想管师玄邵的死活。

师玄邵看着这一箱画,叹了口气,选择认命,总不能真让个姑娘家去翻看这堆东西。他稳了稳自己的心境,深呼吸后不自觉屏息,如临大敌般开始查看这一箱画卷。

师玄邵翻着翻着,回味起叶绫君方才的话,突然意识到什么,狐疑地抬头问背对着他的叶绫君,“我可从没提过我的年岁,你怎知我年纪不小了?”

叶绫君心里一咯噔,却没露半分痕迹,头也不回地在师玄邵心上扎了一刀,“看面相猜的,难道将军觉得自己看起来像青葱少年?”

师玄邵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从旁人反应来看,自己这副皮相还是不错的,但听了叶绫君这话,他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难道当真因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些年,已经变得皮糙肉厚显老了?虽说他现在还不想成婚,但日后若遇到心上人,没了相貌上的优势可有些不妙。

师玄邵忍下懊恼,硬着头皮又将目光转回这一箱画卷上。

师玄邵皱着眉将这些画一一展开仔细查看,连背面也没放过,看了半箱后只觉得眼睛都要被晃瞎,却仍没看出什么不对。

师玄邵将手中的画卷丢开,揉着眉心叹道:“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刚过年不在家里享清闲,要来这地方看这些污糟东西。”

叶绫君见他难得吃瘪,有些幸灾乐祸,笑道:“将军可要记得‘案情紧急,不能耽搁’,还有半箱没看完呢。”

这是将今早催她起床的话原封不动丢回来了?还是在这种场合。

师玄邵苦笑着摇摇头,“叶姑娘,你可真够记仇的,我突然有些后悔招惹你。”

叶绫君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怎么会?将军说笑了,民女又能拿将军怎样呢?”

师玄邵失笑,也没将她的假恭顺挑明,又将目光转回那些画卷上。

不经意一瞥间,师玄邵突然拿起一张摊开的画卷,仔细看着画裱缝隙处,发现了一行极小的字,这些字的墨色与画裱颜色十分相近,若不睁大眼睛仔细看确实难以察觉。

“你过来看!这画上有字。”

叶绫君听他声音中满是欣喜,看来是真发现了什么,她接过师玄邵递来的画卷,对着他所指之处仔细看去,“‘永宁六年七月,彩月,十八,三千’……这是什么?永宁六年是去年,彩月看着像是人名,难道是指画中这女子?若是这么想,那十八是指年龄?”

师玄邵疑惑道:“那‘三千’又是何意?三千文?三千两?总不会是三千颗算盘珠子?”

算盘珠子?叶绫君险些被逗笑,这人看着人高马大,想法怎么如此跳脱,脑子里都装些什么?

叶绫君又看过几张画卷,画裱处都有字,“这些画上的字大同小异,时间几乎都在去年,年月后面跟着的都像是女子名字,等等……这里有同名的两幅画,可是画中女子面容似乎又不像同一人?”

师玄邵也一头雾水,“或许是画师的画技糙了,只是画得不像?若‘彩月’真是画上女子的名字,那这最后的‘三千’难道真是价格?徐渭这是在卖姑娘?这倒好,他倒卖药材的线索没找到,倒是又发现他别的黑证。若他真掺和这种黑心生意,那可是五毒俱全了,若再翻出来他开赌坊做黑庄我也不会惊讶。”

价钱?叶绫君盯着这些数,总觉得不太对,“这些数若真是价格,为何不写明白是三千文还是三千两?若是三千文,直接写三贯钱或是三两不是更为简洁?可若是三千两,那另外一张画上写的一万又是什么?难道是一万两吗?且不论一万两多寡,前后价格差异如此之大,这也说不通。”

师玄邵思忖后道:“不妨先试着查证他是否真在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他若真知法犯法,总要找个隐蔽地方藏匿这些姑娘。去查查他过去行踪还有手中房契,应该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我去知会周成搜查线索。”

捕头周成也在徐府内搜查线索,师玄邵正欲去寻他,叶绫君却道:“自然要让差役们去查,只是这恐怕要费不少时间,其实还有现成的人能直接问一问。”

“谁?”

“徐渭的独子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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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玄邵与叶绫君提出要见徐渭的夫人和儿子,徐府管家却说徐渭独子徐弘外出去接祖父母,一同为徐渭办丧事,如今府中只有徐夫人在。管家称徐夫人正在梳妆,将二人引到正厅上,让他们稍作等候。

师玄邵等得无聊,凑近叶绫君低声道:“这事也太怪了,当爹的刚出了事,唯一的儿子却不在家守灵,即便要接徐渭的父母,难道不能派府中下人去传个信吗?你觉得徐渭干的这些事,他儿子和夫人有没有掺和?”

叶绫君知道师玄邵除去觉得此事古怪,也是担心徐家母子若是徐渭的同谋,他们的供词只会误导查案方向。

叶绫君放下茶盏道:“确实可疑,不过他既是去接祖父母,总不会永远不回来。眼下这徐府里也只有徐夫人能问一问了,不管她有没有卷进这些污糟事,她到底是徐渭的枕边人,不可能对他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如今线索实在太少,不论她说真话还是假话都不妨听听,有时谎言中也有线索。”

话音刚落,一身缟素的徐夫人姗姗来迟,她面容憔悴,向二人见了礼,神色不安地坐下,“听仆役来报,说将军有话要问妾身?只是妾身一个弱女子,向来只管内宅中馈,从不过问夫君在外的事,怕是帮不上将军什么忙。”

师玄邵正色道:“无妨,今日要问徐夫人的正是徐渭私事。夫人可知徐大人是否与人结仇?生前又是否有什么异常行为?”

徐夫人红着眼眶,茫然摇头,“这些话先前那位姓周的捕头也问过,可妾身当真没听夫君说过有什么仇家,夫君出事前的行为举止也与寻常无异。”

“抱歉让夫人又想起伤心事,我们今日搜查徐大人的书房,发现可疑之物,想让夫人辨认。”师玄邵将从徐渭书房中带出来的画卷递给她,“这东西是从徐渭书房中搜出来的,类似的画卷还有许多,夫人可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

徐夫人接过画卷,展开查看,在看清画上内容后,局促地迅速将画合上,臊红了脸慌张道:“这……夫君书房中怎会有这些东西?夫君从不让我进他书房,妾身也是头次见。”

徐夫人伸手接画时,叶绫君默默盯着她的手多看了几眼,她又观察徐夫人慌张的神情,倒不似作伪。

师玄邵又问道:“那徐少监平日里应酬多吗?是否时常在外夜宿?”

徐夫人点头道:“夫君确实经常往来应酬,有时与同僚喝酒至深夜,便会宿在同僚家中。”

“徐少监常往来的同僚都有哪些?”师玄邵追问。

徐夫人为难道:“这……难道将军是怀疑夫君的同僚?夫君与临安府的大小官员都有应酬,与临安军的都尉、教头,还有临安府的诸位参军都有往来,但夫君从不对我说公事,妾身也不知他与谁更相熟。实在抱歉,帮不上二位大人。”

师玄邵淡淡笑道:“无妨,夫人不必为难。我们本想着令郎应当对徐大人的外务更熟悉些,不巧徐公子不在家中,才想试试夫人是否知道些线索。不知令郎何日回府?”

徐夫人噙着泪道:“夫君出了事,弘儿去徐家老宅接他的祖父母,他昨日出发,一来一回估摸得两三日吧。等弘儿回来,妾身定派人告知大人。”

师玄邵想,若无更多实据,从徐夫人嘴里多半也问不出更多,便起身告辞。

这位徐夫人几乎一问三不知,师玄邵正有些发愁,却见叶绫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问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叶绫君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位夫人很有意思,她一开始就说了一句谎话,你有没有注意到徐夫人的手?”

小剧场:

叶绫君:(研究避火图,啧啧称奇)竟然还能这样?

师玄邵:(拿走图放到一边,狼狗飞扑)光看有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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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寻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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