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远处桌上的玉佩,想到了父君,想到了皇姐。
人人都想利用他,他谁也不想帮。
这个傀儡般的皇子,他当厌了。
他只想找个机会,离开这里。
待李景夜收拾好,宋碧冼将蒙眼的发带拉下,执拗要抱着他回院。
她抱着人一路走回,发现房间里打扫的比原来干净,也没有原来那么空。
似乎,多了很多人气。
李景夜的东西摆的不多,把不必要的累赘也放去了偏房,只挑选了一些简洁的发饰充盈了下的梳妆台。
就这一点点改变,让她觉得整个房间里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更像一个……家。
她有过很多卉炽赐下来的宅子,只有李景夜住过的这个,才让她觉得有归属感。
宋碧冼把李景夜放在榻上,问他想不想先吃些什么再服药,李景夜侧过脸不理她,清冷自持,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她。
“你难道要一直不理我?”
宋碧冼半跪在他榻边,歪着头抵在榻上,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狼狗。
“我不会因为灭了你的国家,而觉得自己对你有愧。一来,天下三分已久,合势已现,楚国必灭;二来,楚国的凰帝对你并不好。”
她换了个姿势,整个人都跪坐在榻前,“她只会拿你送人,今日能送给卉炽,明日就能送给吴国。”
她抚摸了下自己的双手,掌中是各种兵器摩擦生成的茧子,这些茧子,见证了她一路拼杀来的路。
“我听闻你在深宫中过的并不好,楚国的凰帝没能好好对你,最后还抛弃你们逃跑……我以为,你会怨恨她。”
宋碧冼一番剖白说的很诚恳,很真实,没有丝毫拐弯抹角,却很伤李景夜的心。
“这是我的家事,她是我的母亲,与旁人没有关系。”李景夜将她探过来的身子按回去,送她一记眼刀。
宋碧冼见他终于肯搭理自己,恳切认错:“我生于草原,幼年灭族,无父无母无亲眷,确实不能与你共情。我也只会用我的方式对你,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教我。”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偷偷在自己心里补上:“我愿意成为你新的家人。”
李景夜没曾想她身世坎坷,却也依然冷淡,道:“将军,深情装的太久,会辜负真正喜欢你的人。”
李景夜见宋碧冼一脸不懂的表情,点破那层窗户纸道:“我不过是第七个进门的、地位卑贱的罪奴,把心力时间花在我身上,不是个好选择。”
第七个?
宋碧冼一副惊讶的表情,刚想解释道:“那些不是……”
她随即想到了什么,突然摆出一副小狗做派,两只手扒在榻上,身子跪直,有些期待地问他道:“你是在吃醋吗?”
她尾巴快摇到天上去了,李景夜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直接道:“你想多了。”
宋碧冼好像没有听到似的,自顾自伸手,想要去拽他的手,“我要怎么证明,这些男人跟我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啪!”李景夜当然不会给她碰,拍掉了她乱动的手。
宋碧冼收回爪子跪在地上,头前倾,得寸进尺地枕在他的大腿上。
她转头仰望着他,用讨好的声音跟他道:“我跟他们真的没有关系,都是卉炽塞过来的。你身上的那个小红点,他们肯定都有的,只是梁国人不会往额上点——哎痛!”
李景夜第一次清醒着听她叫痛,回想着自己刚刚用力打下去的劲确实很大,有些心虚地收回了打她的手,抿唇道:“有失风化!慎言。”
“你知道我从来没说过谎话骗你。”
宋碧冼截住了他收回去的手,引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侧,她皮糙肉厚,任他拧掐,巴巴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说出去卉炽都嘲笑我呢,你愿意可怜可怜我吗?”
“荒唐!”李景夜感觉自己被烫了手,倏然抽回。
他推开宋碧冼那颗枕在他身上、不守规矩的脑袋,觉得自己骂人的词汇实在匮乏,又补了一句:“孟浪轻佻,无礼放肆!”
权贵之家的女子成年之时,都会有家中长辈,安排通房小侍伺候侍奉。
她家中没有长辈不会管她这些,人又常年在外征战,这说法确实有几分可信度,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宋碧冼顺势倒在榻上,一副没骨头的失落样子,小声问他:“女人可以点守宫砂吗?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点的,要不要试试给我点一个?我可以天天给你检查。”
李景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羞的烧起来了,“你再胡言乱语,就给我滚出去!”
他很少失仪,对谁都谦和守礼,只是面对宋碧冼这种泼皮无赖,实在很难保持风度。
“好好,不说了。只要你愿意理我就好。”
原来撒娇真的有用,男人的心思还是男人知道。
宋碧冼站起来,去桌上取了连谢用热水暖着的汤药,喂着他吃下,又取了几样厨房新做的甜点,一个个拿到他跟前让他尝。
李景夜对这行事无度的野蛮人放弃反抗了,对宋碧冼顺着毛捋,对他们两个人都好。
他放下矜持,每样都挑剔地尝了一口,最后只挑了样自己喜欢的两个吃,剩下的……
李景夜红着耳根,只见宋碧冼这头粘人的狼,几口解决一个,餍足地摇着尾巴解决掉了。
没碰过男人……么?
怪不得她这么粗鲁蛮横,轻佻出格,根本没人教过她和男人之间的行事规矩。
李景夜觉得自己是恨宋碧冼的,可当他每每提起杀心,这人便主动地将人头往自己跟前送。
若是以往,他会觉得宋碧冼不过是仗着他还想活下去怕卉炽报复,才不敢对她下死手。
但现在,他愈发觉得,宋碧冼是真的愿意把自己的性命奉到他的手上,赌他……不忍对她下手。
她一个靠直觉生存的野兽,用一颗赤诚的真心,去赌他的品行。
……是她赢了,她一直都赢。
也是他,不够狠心。
他得到过的真心太少,轻而易举,就丢盔弃甲。
晚上李景夜拿过短刀,横亘在两人床铺中间,示意与宋碧冼割席。
宋碧冼本以为今晚只能睡软榻了,没想到还能有一半的床。
她幽亮的眼睛在黑暗的寝室中清醒地睁着,望着背对她的李景夜,一夜没睡。
她决定还是得每天回来刷存在感,让他早些适应有她的生活。
*
天还没亮,宋碧冼悄悄收回抱着李景夜的手臂,起来梳整。
没想到她刚起身没多久,李景夜也披着件外衣,迷迷糊糊爬起来了。
宋碧冼想让他回去睡,看到他丢来的“敢说话就杀了你”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宋碧冼把自己洗干净,战战兢兢地坐在铜镜跟前。
她感觉到李景夜走近,站在她的背后,玉手已经握上了她的长发。
……他不会为了泄愤,把自己的头发都拔光……吧……
虽然她也不喜欢长发,但是光头或者斑秃还是挺影响她英武的形象的。
她就这样担惊受怕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李景夜用力扯她的头发。
宋碧冼往镜子里一看,只见自己头上绾了一些繁复的发髻,还插了几支好看的花簪。
这种样式,她只楚国的宴会上见过,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小姐绾。
“……”
她带着这些不知道李景夜从哪里找来的珠翠簪子,手足无措地站着被李景夜伺候穿衣,一层一层又一层。
呃……
她是要去军营校场,不是要参加宴请来着……
宋碧冼偷偷瞅李景夜,看他耐心地帮她穿宴会华服,心情似乎……还可以?
算了,好不容易哄好了,随他喜欢吧。
李景夜给宋碧冼这头大狼崽装扮好,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出门,淡淡地道:“看好这些头面首饰,晚上拆的时候……”
他冲她呵笑,“丢了一个,睡地板一天。”
不是想玩甜甜蜜蜜的两人游戏么?
他陪她玩就是了。
他还需要在皇姐和宋碧冼之间周旋,找寻机会,两边都不好得罪。
他得讨好宋碧冼,又不想她过的太舒心,只能折中,搞些恶作剧的小把戏。
训狼么?
也不一定很难。
李景夜瞥了一眼角落里藏着的小白狼,它已经老实了很久,早就没去李景夜跟前找存在感了。
宋碧冼一脸凝重地出门,眉毛紧皱的程度,堪比在演算某种战争情况极复杂的沙盘。
她在思考怎么在骑马的情况下,保住这些叮铃当啷。
她甩甩耳朵上的流苏耳铛,突然很想骂非要按着她,给她穿耳洞的卉炽。
这玩意儿累赘死了,在她敏感的耳朵上打的她心烦!
宋碧冼走到马厩,一上马,翠色的花簪先甩掉一朵。
“……”
她认命地下马,脚一落地,又震掉一朵。
“……”
宋碧冼把花簪捡起来贴身放着,只得喊来人,翻出落灰已久的,卉炽赏她的金顶马车。
她的爱马骄纵,死活都不愿意屈尊拉车,她只好牵出她的脾气好那么一点的替马,亲自给它套车,坐马车去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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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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