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念柳随张奶奶前往外祖父母的墓地,

“奶奶,这就是我的外祖父母。”

‘你外祖父“叶振华“与爷爷“叶成舟”’自幼在芙蕖坞一同成长,是亲密无间的表兄弟。叶成舟年长两岁,两人共同接受教育,共同攀爬树木,共同捕鱼捉虾,度过了充满欢声笑语的童年时光。

叶振华家族在城中经营一家糕饼店,以招牌油酥和梅花糕闻名,成为邻家孩子们最喜爱的零食。这家店铺不仅承载了他们往昔的宁静与温馨,也是他们生计的根基,在动荡的时代中,它象征着一份坚守的家常温暖。

叶成舟家族世代经营私塾,至其父辈虽转行成为报社校对,但依旧将油墨的香气与铅字的精神融入日常生活。叶成舟的父亲曾对叶振华说:“振华,你看,报纸上的文字比齿轮更有力,能让无数人听到我们的声音。”他轻摇手中的铅字模,阳光透过“民”字的空隙,在叶振华的脸上投下一道细微的光影。

芙蕖坞西头的「知味书屋」檐角挂着铜铃,七岁的叶成舟踮脚够书架顶层的《申报》合订本,指尖蹭过泛黄的报纸边缘,油墨味混着祖父留下的檀香,在晨雾里飘得轻轻的。隔壁叶家糕饼铺的小振华攥着块糖糕扒着门,看表哥鼻尖沾着铅粉,像只偷喝了墨水的小兽:「成舟哥,别翻报纸了!河埠头的鲫鱼该浮头了!」

两个孩子蹲在埠头洗毛笔,羊毫笔杆敲着振华带来的铁皮桶,发出「叮叮」的响。成舟忽然指着报纸上的照片:「去年在城里看见学生游行,他们举着的标语,字都是用油墨刷的,比祖父写的榜书还亮堂。」他指尖划过「劳工神圣」四个字,眼里映着河面上的木桨,「父亲说,笔杆子和扳子一样,都得握在老百姓手里,才不会歪。」

十四岁那年,叶成舟成了《锡报》的见习记者,发稿本里记满了纺织厂女工的手、机械厂学徒的眼。振华跟着姐姐静娟去送冬衣时,看见表哥蹲在弄堂口写稿,煤油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墙上的「罢工」二字,比他临过的任何字帖都苍劲。成舟的帆布包里装着两台旧相机,镜头盖内侧刻着父亲的字:「以眼为尺,以笔为刃。」

「振华你看,这是机械厂的齿轮断裂报告。」成舟把照片推过来,齿轮缺口处的金属毛边刺得人眼疼,「工头说『战时工伤不追责』,我拍了三十个学徒的手,每个都被扳手磨出的茧。」他摸出藏在鞋垫下的油印纸,「今晚要去工人夜校念书,讲讲『铅字里的公平』——就像你妈揉面时说的,面里掺了沙子,就得筛干净。」

日子就是那么平淡地着,谁也不知道好运与灾难什么时候降临,

叶振国的父亲正弯腰调试齿轮。他工装口袋里装着半块静娟塞的糖糕,打算午休时配着白开水吃——这是梅青熬粥省下的红糖做的,咬下去会流出琥珀色的浆。

「哐当」一声,齿轮突然卡住,他摸出随身携带的扳手,木柄上刻着「叶」字。刚拧开第三颗螺丝,厂房顶棚突然炸开个窟窿,日军轰炸机的尖啸盖过了警报声。「快跑!」工头的呼喊被气浪撕成碎片,父亲本能地扑向身边的学徒,却看见一块燃烧的弹片朝齿轮组飞来。

齿轮开始疯狂倒转,父亲的扳手掉进传送带,他伸手去够的瞬间,右半身被卷入飞速转动的钢齿。血花溅在仪表盘上,把「安全操作」的警示牌染成暗红,那些他每天擦拭的铜质刻度盘,此刻成了吞噬血肉的怪兽。梅青娘仨赶到时,铁厂已变成废墟。

他们在齿轮堆里找到半只工装袖,袖口还沾着糖糕碎屑,而父亲的身体,早已和钢铁熔成了一团。工头扔来五块大洋,说「战时工伤不追责」,她攥着带血的扳手,听见远处的日军正在宣读「物资管制条例」,规定每个中国工人每天只能领半斤混合面。

那是他们一家人一天所需的口粮。

母亲已哭晕了几次,醒来就在铁砂里扒,静娟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必须坚强。她将扳手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力量。她望着那片废墟,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悲痛,但她也明白,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活下去,才能为父亲报仇,才能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她擦干眼泪,将那块沾着糖糕碎屑的工装袖小心收起,那是她对父亲最后的念想。她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为了父亲,也为了这个家,还要照顾母亲弟弟。

父亲的扳手成了叶家的祭器,被供在「叶家糕饼铺」的匾额下。静娟每次搅面时都会摸一摸扳手柄上的刻痕,想起父亲说过:「铁能造枪炮,也能造犁耙,就看握在谁手里。」直到媒婆带着保长的聘礼进门,那摞大洋下面压着的,正是铁厂被日军接管的公告。

父亲的不辛去逝,给叶振华小小年经留下深记刻的记忆。

他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拿出那把扳手,仔细端详上面的刻痕,每一道都像是父亲留下的教诲,告诉他生活的艰辛与不屈。叶振华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让这把扳手重新焕发光彩,为父亲争回那份尊严。每当有客人来到「叶家糕饼铺」,看到那把供在匾额下的扳手,总会好奇地询问其来历。叶振华总是沉默片刻,然后轻声讲述那段不愿回首的往事,以及父亲留给他的那份坚韧与勇气,我长大了要当兵,一定要为父亲报仇,讨还血债。

叶成舟的报纸

叶成舟攥着沾血的底片冲进《锡报》暗房时,机械厂废墟的轮廓慢慢浮出来——扭曲的齿轮堆里,半只沾着糖糕碎屑的工装袖挂在钢筋上,像面褪了色的旗。他指尖划过底片上模糊的「叶」字扳手,想起振华抱着父亲遗像时,眼里映着的那团火。

「成舟,日军封锁了第三工业区。」主编敲着排版桌,油墨未干的「战时特刊」样张上,「工人伤亡无人问津」的标题被红笔圈了又圈,「你拍的这组照片,能让老百姓看看机械厂底下的血。」铅字模在抽屉里发出轻响,

深夜的排版房里,铅字与相纸在案头铺开。叶成舟用狼毫笔在照片下方题字:「齿轮吞掉的是血肉,吞不掉的是——」笔尖悬在「人」字上顿了顿,想起振华母亲琴芬攥着扳手说的「铁要握在好人手里」,最终落下重重的一捺,「是活着的烟火,是讨还的公道。」配图旁的文字里,他记下了工头扔出的五块大洋、日军宣读的「混合面配额」,还有振华父亲扳手木柄上的刻痕——那道歪歪扭扭的「叶」字,此刻在铅字间显得格外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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