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母夜叉

尚如卿顺着檀珠指的方向望去,果见昨晚偷拐失败的那位张姓公子哥在和其他公子哥侃侃而谈。声音不大,但她站的位置刚好能听清。

“那个母夜叉长得非常恐怖。整张脸千疮百孔,血盆一般的大嘴,比铜铃还大的眼睛,指甲又长又尖,能剜目挖心。可怜我还没反应及时,便被她……”

众人正听得全神贯注,瞧他一顿,都立即追问接下去如何了。

只见他面露惧色,惨白如纸,十分哀叹:“她将我一把擒住,眼见我就要委身于她,我一时又羞又惧便晕了过去。”

“这母夜叉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私闯家宅当采花大盗!”

“一定要报官捉住她!对了,你到底有没有被她怎么样?”

“对呀,后来如何了?”

尚如卿听到,在她身边的檀珠也听到了。她向尚如卿挤了个眼色,用口型说——小姐,那个母夜叉好像在说你呢。

尚如卿白了檀珠一眼,便对店小二说道:“无妨,今日我坐这大堂就好。”说完再不理会店小二,径自走到张姓公子那张桌旁。

张姓公子与他的同伴一同瞧向这个陌生人。此人生得细瘦矮小,跟女子一般的面相,只有额头到左眼处那道伤疤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尚如卿拱手道:“刚才听到这位兄台形容的母夜叉似乎与我曾见过的一样,便冒昧过来叨扰。”

他们一共四人。坐张姓公子右手边的一个执扇绛色锦衣公子忙问:“这位兄台也遇到过那母夜叉?”

张公子立即起身邀尚如卿落坐:“原来同是可怜人。兄台请上坐,不妨详细说与我们听听。”

尚如卿也不客气,当即落座,打发擅珠:“去跟小二要几样我爱吃的点心过来。 ”

檀珠应了声便去找店小二。趁她离开时,几人互相介绍了一番,张公子便迫不及待地问尚如卿:“不知尚兄当时如何自处?”

尚如卿煞有其事道:“唉,说来惭愧,那母夜叉力大无穷又凶狠强悍,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是对手?当时就被她压倒在塌,任凭我如何求饶她都想与我那个。就在她将要得逞之时,情急这下我跟她说我有顽疾,她要是怎么了我她也尽不了兴。”

坐于上首的公子哥很好奇,忙问:“是什么顽疾?”

尚如卿面有难色,吞吞吐吐不大想说的样子。但又禁不起这么多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她才赤红着脸,压低声音道:“我说我性好男色。结果她不信,非要我证明给她看。可你们说那时正是半夜三更,我怎么证明?”

为了不遭那采花贼母夜叉的迫害,竟然要自毁名声,假装是断袖?这是何等无奈,何等决然!几人对尚如卿顿时肃然起敬。

张公子问:“尚兄你又如何证明了?”

“那母夜叉说,若想让她相信的话,就脱/光/衣服和男子睡。”尚如卿双肩颤抖,往事不堪回首般边说边咬牙:“她还说她每天都会来确认,若是被发现我骗她,她就把我杀掉。我一害怕就答应下来了。可我不是断袖让我怎么跟……跟男子睡?幸好我有个同窗好友,他知道后便帮我一同去骗那母夜叉。如此过了几晚,那母夜叉终于相信了才不再来寻我。”

“呀,尚兄,你那位同窗真是太伟大了。”

“就是。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尚如卿腼腆的听着,然后话锋一转,情真意切道:“张兄,那母夜叉厉害的紧,报官一时半会儿也捉不着她。她此次没成功,指不定还会再来。不然你也试试我这法子?”

张公子闻言一张清秀小脸顿时涨得通红,他言辞闪烁地问:“没别的法子?”

“若是有的话我也不会污自己的名声了。”

“可一时半会儿哪有朋友……”

“几位不是好友吗?放宽心想想,大家同是男子,又不干别的只是睡在一起罢了,就当加深好友情谊么。”

“这……”张公子的那三位好友跟着犹豫不决。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自经历过此事之后,我与好友的情谊反而更深了。办法就与你们说了,要不要试端看你们。”

绛色锦衣的公子突地一拍大腿,合起扇面道:“不过是睡一起罢了。张弟,我与你是同窗好友,我可以帮你。”

“对,我们也可以帮你。好友一场,岂有不帮之理?”

张公子一见三位好友如此大义,感激得向他们连连敬酒。尚如卿正打算离席,他们又把尚如卿留住,说有他在才能想到解决的方法,为了感谢他,一定要和他喝个痛快。

几杯酒下肚,有个穿着鲜艳长衫的店小二站到八方台上,敲响手中拎着的铜罗:“各位贵客,竞标会现在正式开始。首先请我们老板上来介绍这次竞标会有些什么宝贝。”

语毕,一名身穿四喜如意云纹对襟上裳,金银线万字纹八破襦裙,头戴白玉兰珠花步摇,耳垂点翠兰花耳坠的女人从后台缓缓步上八方台。

此妇人正是悦宝斋的老板楚珍珍。她身姿婀娜,面上妆容得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几许。唇角自始至终扬着一抹盈盈笑意,让人见着不自觉感到亲近。

她的声音响亮却不尖锐,浑圆如琵琶弹音:“珍娘先在此谢过各位贵客赏脸前来参与这场竞标会。想必诸位贵客也不想听我多说废话,这次竞标会我准备了十件宝贝。”说着,她抬高拍了几下手掌,便有十名带刀的护卫捧着锦盒鱼贯而入,一字排开站好。

锦盒上盖着绒布,没掀开之前谁都不知道里面的是什么东西。楚珍珍几步走到第一个护卫身旁,柔荑轻抬掀起绒布对众人道:“此为第一件竞标商品,莲鹤方壶,起价一百两。”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喊出一百五十两,那厢又有人叫价二百两。竞价者此起彼伏,不多一会儿这方壹的竞价已然到了五百两。

檀珠虽不是第一次跟着尚如卿看热闹,但听到那些有钱的人叫起价来仿佛钱不钱似的,连连咋舌,低声在尚如卿耳边问:“小姐,我看那个壶也没什么特别,怎么那些人想都不想就出价了?”

“我是不知道悦宝斋从哪里弄来这些宝贝,但出自这里的宝贝不会有赝品且件件价值连城,那些有钱人自然想都不用想。”

张公子似乎也听到了尚如卿的话,跟着附和道:“尚兄说得没错。有些宝贝可能在某些人眼里未必很值钱,在行家眼里却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我二哥若也参加,定会因此倾家荡产。”尚如卿嘿嘿笑道。

在他们闲聊的空隙,那方壶已经被人用七百两买下来。楚珍珍又稳步行至第二个护卫身旁掀开绒布,是一幅字画,她向众人介绍道:“此为魏武帝的墨宝,起价五百两。”

听着悦宝斋内各个方向传来的竞价声,还有一件一件宝物的亮相与被买下,尚如卿好奇地问其他三人:“三位不参与么?”

张公子说:“我们收到消息,听闻这最后一件是重中之重的宝贝,想把宝押在这上面。”

执折扇的公子又问:“尚兄呢?没有看上的宝贝么?”

“我也很好奇最后一件是什么宝贝。”尚如卿只是来凑个热闹,她身上哪有闲钱去跟那些富豪贵族们竞争?

随着一件一件宝物被买走,终于到第十件宝贝露面了。众人皆屏住呼吸等着楚珍珍掀开第十个锦盒。

楚珍珍却像故意钓众人的胃口似的,请乐伶上台演奏一曲,美名其曰让大家缓口气。众人都很在意最后一件宝贝是什么,也没闲心去听乐伶奏乐。反倒是尚如卿听得很尽兴。

一曲毕,楚珍珍终于揭开第十件宝贝的面目。然而当她掀开绒布之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锦盒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檀珠失声:“空的?被人盗了吗?”

尚如卿忙斥她:“胡说八道什么?”

众人有些哗然。楚珍珍却继续言笑晏晏的开口:“诸位稍安勿躁。第十件宝贝是个活物,我这便请人带上来。”

活物?悦宝斋内无论是参与者还是看客都惊住了。随即便见一个店小二拎着个长形木架子走上八方台。木架子上站着一只通体绿翼,喙呈深灰,翅端有些许红羽,后颈脖处有块黄色羽斑,拖着一撮长尾的鸟。

这……不是鹦鹉吗?

现在的长安城,鹦鹉并不算什么稀奇的宝贝。所有人都没想到最后一件宝贝居然是这么寻常的宠物,满怀的期待顿然变成了一场唏嘘。

众人的反应在楚珍珍的预料之中。然而她并没有在意,而是接过木架子,用手逗着那只鹦鹉,用柔柔的声音说道:“此次竞标会最后一件宝贝是黄颈鹦鹉,起价五十两。”

原以为最后一件宝贝是什么稀世珍品,料不到居然是此次竞标会起价最低的玩意。不仅与尚如卿同坐的四位公子哥意兴阑珊,其它人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尚如卿心想乖乖,悦宝斋不愧是悦宝斋。特立独行,总能出奇不意,让人防不胜防。她端看那只鹦鹉——太寻常了!它栖息用的木架子雕工精细,反倒比它更值钱。不过看久了发觉它弯弯的小喙,眨巴眨巴着水亮的圆眼睛,甚合她眼。

没人竞标,这只小东西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尚如卿抬手喊道:“六十两。”

四位公子哥感到极为惊讶。张公子道:“尚兄,一只普通的鹦鹉却要价五十两,不值,不值呀。”

其它三人跟着附和劝说。

檀珠也不解:“小……公子,你真要买下那只鹦鹉?”

尚如卿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几人见尚如卿如此笃定,都不知道他是看出那只鹦鹉有什么过人之处还是只是心血来潮。

楚珍珍见有人开价,便道:“六十两,还有贵客出更高的价钱么?若是没有的话,这只鹦鹉便……”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从楼上的某处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六十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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