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恶行毕露

“我不过力气大点,哪懂什么武功啊?”我搪塞道。“可是……”女童睁大眼,显然不信。我不再理会,径直走了。刚走两步,见那方才讨债的瘦男去而复返,同行还有一人,正是之前岑跃一伙中与妓女薛倩儿走得甚近的姓郑的。歌女和女童一看姓郑的,惨然变色,急奔而逃,迎面那壮妇横街一拦,“你相公来找,你逃什么?”

“他不是我相……”歌女要辩驳,姓郑的已点了她的穴道。女童望着我大叫:“姐姐救命!”我面目全非,姓郑的自是不识,壮妇望着我,怒目而视,对姓郑的说道:“便是这丑丫头,为贱货强出头。”我笑了笑,并不上前。姓郑的又点了女童的声穴,低声道“不必节外生枝”。歌女母女巴巴望着我,被三人拖拽着往街尾僻处而去。

罗玄从头到尾站在我身旁,却缄默无言。我看了看一旁买酸梅汤的小摊,问:“师父,喝不喝酸梅汤?”他摇了摇头,立在一旁,静候我慢悠悠喝着酸梅汤。我忍不住出口:“师父你怎么不说话?”

“你自有主张,我何必多言。”他道,看上去无所谓,一开口却还是方才的事。

我一呆,问道:“你这话何意?是对我做什么都很有信心,还是都无所谓呢?”

他目光与我相对,又似乎隔着千山万水,道:“合则来,不合则去,只要你不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便不该再干涉。”一副深思熟虑而豁达透彻样子。

“可师父你立在一旁,分明有催促之意。”我斜眼打趣道,他一怔,便撩袍坐下,我立即又站了起来,“我喝完了”率先往前走,也不回头看他。他很快跟了来,举止从容,毫无局促,我偷偷细瞧他神色,他的脸却略有些红。许是怜悯我毁容,他对我格外温柔和煦,总是一副温吞平和、无脾气的面孔。我便忍不住地想跟他开开玩笑,他平淡以对,也不着恼。

我向姓郑的等人离去的方向行去。倒不是我多侠义心肠,但姓郑的冒认是歌女的丈夫,似乎事有蹊跷,瞧瞧亦无妨。走了一炷香功夫,看到林子里人影幢幢,我停了下来。一驾马车,两个人,是姓郑的,还有个穿短打的汉子。那壮妇和她丈夫、歌女母女均不见了踪影。

“这女的长得还行,但年纪有点大了,又带着孩子,用她顶数成不成啊?”短打汉子忧虑道。

“不成也得成。端午节眨眼就快了。再拖拖拉拉,难道你敢等撞上大祭日再送去?”姓郑的口气颇严厉。

短打汉子忙改口:“也对,这女娃娃勉强也能配个娃娃亲。郑哥,是现在动手么?”

姓郑的点头:“嗯,用棉花闷。留神别再把她们脸弄坏了。”

短打汉子钻进了马车。马车剧烈抖动,传来女子孩童断续不成调、压抑低沉的怪叫声,像是点了声穴后的声气难聚之音。我踢起一块石子,击向姓郑的额头,姓郑的不及出声便倒地不起。一撩马车卷帘,但见短打汉子死死按着女人的后脑,将她的头按在一袋棉花之内。女童满脸惊恐倒下,拳打脚踢挣扎被短打汉子一脚踩在背上。“住手!”我喝道,短打汉子猛一回头,却不松手,我一抓他小腿,他一声惨叫,我将他一把扯了出来,摔在地上。他的脚踝被我捏碎,疼得哇哇大叫。

罗玄替歌女母女解了穴,检查了一下,并无大碍。姓郑的无甚内力,罗玄用推拿之法两三下就替歌女母女解了穴。他依然用的左手。近日来,他做什么都用左手,就连吃饭,也不像以前一样一手执碗、一手拿筷,而是左手持筷,右手垂然不动。我问他,他也只随口说,没什么,左手复原更快点。我想,大约是我带着他奔逃之际,撞到了他右手。我不由得有些歉疚,问他要不要紧,他只说无妨。他不肯捋起袖子给我看伤势,我便也没有坚持。

只得随他了,我收回目光。一把将俯伏在地的短打汉子翻转过来,开始问话。

“光天化日之下,为何行凶?”

短打汉子哼哼唧唧不说话,我轻踏在他右手手腕之上,淡淡威胁道:“若不肯说,我就将你手腕也踩碎了。”

话音一落,短打汉子忙止了呻吟,道:“这婆娘不守妇道,我……小的……给她点教训。”

见他不说实话,我便稍稍施力,短打汉子惨嚎起来。我松了脚,冷道:“你听着。自作聪明只会自讨苦吃。我会问你,单独问你昏过去的同伴,问这对母女。一旦你和你的伙伴彼此言辞不一致,或者你们的供述与这对母女的说辞不一,我就把你的手脚这么一寸寸地踩得粉碎。”言罢,我猛一施力,咔的一声骨裂之音,短打汉子又是鬼哭狼嚎。

“小的,知无不言,知无不言。小的……只是奉命行事,不关我事。是郑大哥命小人……杀了她们,将她们的尸体带回去,给各位故去的爷配作冥婚之用。这两日之内,必须送到,不可耽搁。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郑大哥又是奉了何人之命?为何这般急?”

“这个小人委实不知。小人一切听郑大哥吩咐。”他又开始搪塞,我再一用力,他才哭嚎着继续,“……郑大哥……是奉了岑爷之命。岑爷就是……清家堡‘二大王’岑氏兄弟的亲侄子——岑跃公子。因为配冥婚的女的,最漂亮的两个,一个叫小善的忽然失踪,另一个是郑大哥的相好,叫薛倩儿,死的时候……弄花了脸。我们一时之间,哪里好再找标致的女人?勉强找到这个女的,他丈夫亦收了银子,签下卖身契,这女的……却连夜逃了,又耽误了许多工夫。堡主端午节……举行端午大祭,邀请各派高手齐聚清家堡。配冥婚必须赶在各派高手聚集之前……暗中办妥,不能泄露风声,有损清家堡名声。”

综合三方说辞。姓郑的醉酒之际,无意中向妓女薛倩儿透露了冥婚之事。薛倩儿临死前毁了自己的容貌。歌女的丈夫将歌女卖身与姓郑的。歌女带着女儿连夜逃出镇子,流落在此地卖唱。我只是想不到,我也是他们计划中的陪葬品。所谓给岑跃的堂弟做妾,是给死人做妾。难怪不能在清家堡附近找妾室,原来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我原想废掉姓郑的的武功,但他内力太差,没什么好废的。索性踩断了他的脚,让他亦无法再追歌女母女便是。但女童还是缠着要拜我为师,一句“要保护娘亲”,让我想起前世我跟娘亲相依为命的情状。我自己也很意外我竟这么好说话。

“我可以教你一点武功,但不想收徒。”我道。当年收徒授武,是为复兴圣教,如今,真是人之将死其行也善吧。

女童紧绷的脸一松,黑红的脸上绽出轻松笑容,“多谢姐姐”,露出细密洁白的牙齿,一副天真之态。

“我需赶路,黄昏之前,你能学多少算多少。”我道,神色保持冷漠,怕她得寸进尺。她点了点头,不再纠缠。

“我去买干粮和马。日落时分,我们在街上的福元客栈见好了。”罗玄交代道。他是我的师父,又正好在一旁,按江湖上的臭规矩,我收徒或传人武艺,是该获得他允许的。但我偏不问他,只觉得我学会的武功,自有支配权。想来他或许会不悦,我干脆故意不瞧他,但他却神色如常。稍一走开,还向我交代自己的行踪,口气神色极其自然而然。

八年前,我入门学的是一套剑法《游心剑法》,内功为《抱朴功》,而今我就依样再传了。找了块无人的旷地,以树枝代剑,演练传授起来。女童全神贯注的神色,让我不禁想起前世收的几个徒弟,除了女儿绛雪,红萼、梦莲都死于非命。当年传授她们武功时,我脾气甚坏,没什么耐心,稍不顺意,对她们非打即骂。红萼、梦连的悲惨收场,绛雪跟我离心离德,我也难辞其咎吧。想到这儿,我心头一酸,对女童的态度便耐心和缓了许多。女童资质甚佳,又极为认真,所以学的速度甚快,到日落时,学完了《抱朴功》内功心法第一层,《游心剑法》第一式的前六招。我抽身走时,小家伙皱着脸,目光炯炯毫无停歇之意。“你可以歇会儿”我道。女童摇头:“还是怕会忘记,再练一遍”小小年纪,看上去倔强自尊,实则谨慎敏感、缺乏自信。

女童忽然停顿:“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她记着我的名字,也不过是记着一个死人的名字,我便懒得回答。“姐姐,我叫吴招娣”女童道。“招娣”乃“招弟”之意,乡间常见的名字,我素来觉得讨厌,随口道:“别叫这个名字。”女童一愣,有羞窘之色,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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