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冰窖疗伤

想不到他这般维护我。我心头一暖,蜷缩在他怀中,虽然身负重伤,内心却说不出的甜蜜激荡。

“既口口声声是师徒,师徒也自男女有别。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我看不是师徒,是一对违逆纲常、践踏人伦的狗男女才对。”门外人群中,一个义愤填膺的粗哑声音道。

我心猛地一颤,看向罗玄。他神色未变,姿势也未动,仿佛别人说的不是我们。

我曾以为,罗玄若听到这等当众指责他□□的辱骂,必是极难堪接受的。毕竟当年,他视师徒伦常为天堑。

但现在,罗玄对这等指责却置若罔闻,无动于衷。我不禁大为讶异。难道因为当年故交都死绝了,在武林之中,他已是一个作古之人,一个没有身份的古人,所以他再也不在乎声誉,不理会他人议论了吗?

抑或者,是我一直误会、看轻了他。其实,他从未在意过他人的议论。他在意的,从头到尾,都只是向自己内心有个交代。

虽然烟雾已经散去好一会儿了,却还是无一人进入厅堂。清微撩袍正要当前而入,华山一剑张若非阻拦道:“真人,您道高德重,莫要受他们蒙蔽才是。这个妖女,勾引我风师侄在先,现在又跟自己的师父当众勾勾搭搭,背德丧伦。”

清微没有多大反应,倒是罗玄,一听到我与风银月,身子一颤,目中冷芒闪烁,阴沉难测。我心中一寒,忽然醒悟。罗玄对我的态度好转,不过是基于我不顾性命地相救,一时感动罢了。我陡然觉得自己真是贱骨头。仿佛一个卑躬屈膝的奴婢,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君王的片刻心软怜惜。瞬间,在他怀中,我如坐针毡。

挣脱他的怀抱,在离他两步距离,我自顾自端然盘坐。罗玄面目沉肃,并不理睬我,几乎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只对清微道:“请道长带小徒出去,寻一僻静之所,用归婴素清功,替她疗伤。”清微点头答应,随即下令,门外进来两个道姑,俯身便要将我抱起。

吃了罗玄喂的丹药,我感觉稍好,但仍无力自行疗伤。如果清微能替我打通经脉,自然再好不过。

华山派群情激愤,纷纷怒言“不能放走凶手”。我道:“道长,我并未杀害华山派风公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愿留在清家堡疗伤,等查明真相,还我清白。”罗玄望着我,满目猜疑。他一定奇怪,我怎么会在乎清白,可怜巴巴地求查明真相呢?

但我是料想,就算清微用归婴素清功替我疗好伤,我身上的邪天罡经旧患还在。过不多时,我还是难逃一死。不如,今日就留在清家堡,待伤势稍定,再大杀一场,死得痛痛快快。

清微道长与两个道姑带着我,在清家堡转悠半天,最后来到清家堡后山。在一棵老松树下停下,清微又自行运功打坐起来,全然不提给我疗伤之事。我心中忐忑,莫非他只是假意答应师父给我疗伤,却私下把我带到没人处,杀我灭口?日后把我的人头交给华山派,就算一个人情?而当众守诺答应师父,又平添一个一诺千金的美名?抑或者,他只是事到临头,犹豫不决,舍不得耗费功力?

“道长,我……我师父说天下英雄之中,他最佩服的就是您老人家,肝胆侠义,一诺千金。”我舔了舔嘴唇,试着拍马屁道。

清微老道闭着眼,一言不发。

我重伤在身,无力多言。记得前世求万天成耗费内力替我除了天蚕丝,我是□□来的,给那色鬼画饼充饥。可对这老道士吧,难道我忍着恶心说,以后小凤一定好好伺候您,清微大哥?就算我说得出口,两个道姑四目睽睽之下,清微哪怕有色心,也要避嫌吧。

“道长,我师父说他最佩服您的武功。曾说过,他的生平最大的心愿是,有朝一日,与您切磋武艺,相互请教。他一直说,他的雁伏刀法、先天罡气都是道家武功,与道长的归婴素清功数一路。尤其他武功尽丧后,更一再叹息说,可惜您乃堂堂武当掌门,不屑学他的武功。不然,他真想将生平绝学传给像道长您这般的天纵英才。只有这样,他的……咳咳……他的武功才无失传之忧。”我强忍着内伤之痛,勉力道。师父的回天丹果然神效,我居然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

武林中人最看重武功。八年前,师父的武功冠绝武林,这样都诱惑不到他?

清微缓缓睁开眼睛,“小凤姑娘,我既答应令师,便一定会替你疗伤。你莫要担心。”

被他看透了心思,我有点尴尬,“嘿嘿,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讪讪傻笑道。

清微又道:“贫道归婴素清功乃至阴之功,越在寒冷之地,越可发挥效力。可惜这西南之地,天气闷热。现在既是夏季,又已至午时。后山之地,虽树木繁茂,相较阴凉,却还是有些热。故而贫道先运气行一周天,让身子阴寒下来,以便替你疗伤。”

“是越冷的地方越好?”

“正是。”

“我倒知道一个去处。”我道,“这后山有个冰窖,又深又冷,估计能冻死人!”我想,不妨就顺便,再将清家堡的阴婚害命之行,揭露给清微知晓。等我杀清家堡堡主时,哪怕他只说他所见,也是助力了。

清微眼睛一亮,惊喜得胡子一颤,连声问:“在何处?在何处?”

四人来到青峰亭,周围却连个人影都没有,我心生疑窦。但也顾不得许多,现在我最需要的是,清微给我疗伤。旁的,且再做计较吧。

“你适才的话可是当真?”那两个道姑一放下我,双双去探通道,清微忽然沉吟开口。

“什么……?”我吓了一跳,猛地想起,他指的是罗玄想传他武功的事,“当真,当真!”还以为这老道不在乎呢,原来,挺在意的嘛。

走进黑漆漆冰窖,打开火折子,才猛地发现,冰窖全空了。没有棺材,没有木箱,除了巨大的冰之外,空无一物。我临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无证无据,说了也白说。

清微命一个道姑守在外面,一个道姑守在冰窖口,再三严命道:“莫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搅。”

又嘱咐我道:“小凤姑娘,贫道运功替你疗伤,不可中途而段。你须周身放空,无论听到任何动静,或者身体如何难受,都切莫动弹,切莫言语,切莫运功抵抗。待贫道打通你经脉,贫道可以做的,就算完成了。但此时,疗伤只是进行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须你自己完成。贫道手掌甫一离你身,你须立即收摄心神,自行运功调理真元。切莫耽搁。否则,不但之前的努力付诸流水,反而会加重伤势,致你立时暴毙而亡。你自己至少要再运功一个时辰,直待周身温热,疼痛大消时,方可作罢。”

他的手极冷,抵住我的后背,我只觉得自己被两片寒冰抵住后背,寒气从他掌心透过我衣衫,慢慢注入我体内。我五脏六腑的灼烧疼痛感,胸臆间喘不过气的窒息感,随着这一**阴寒内力,一点点地减轻。

灵识放空之际,模糊之间,我忽然听到打斗声。真气还是不紧不慢,一**涌入,恍惚间,我以为是神游太虚的梦幻听识,却不想,近旁一声闷响,冰窖一明一暗,好似石门被打开,冰窖内的道姑忽然出去了。

那股进入我体内的真气忽然一震,然后力道忽增,加速打通我滞塞的经络。外面打斗声传来又湮灭。

冰窖入口的走道内重新传来人声脚步声时,那股力道越来越快,越来越剧,我只觉得一时如炼狱焚身,一时如冰芒刺骨,一时如万蚁啃噬,浑身震荡不休。我感觉经脉快要打通了,但就是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光线陡地一亮,照在我身上,我顿感不妙。身子猛地一轻,却是清微单手提着我腋下,忽然腾挪往上。

“嘭!”“嘭!”我听到巨大的掌力猛地连击肉身的声音,配合着两声惨叫之声,两人坠落的声音。在半空之中,注入我体内的那道清凉真力猛地连续震荡,加速流转冲击着,一瞬又忽地蛰伏不动,万籁俱寂,接着,更猛烈地一飞冲天,然后我身子像泄气皮球般,抽搐,气血倒流,一马平川。我知,环腰脉络最后一道阻塞被打通了。我身子下坠,砰,我跌坠落在冰面上。嘭,清微砸落在我身旁,随后“噗”地喷出一口血。

真是难为了清微老道,全心运功给我疗伤之际,还要奋力击敌,这样气息一岔,不死也伤得不轻吧。好在他功力深厚,那罡风猎猎凶猛的两掌,威力岂同凡响。两个入侵者,各自扎扎实实地受了他一掌,应该已经死了吧。我放下心来,忙收敛心神,自行驱动真力疗伤。石门处,木头嘎吱碎裂的声音,像是支起重物的木头承受不住重量在碎裂。女童的哭喊声自石门处,“大哥哥!”一道身子从入口斜坡哧溜滑落。

嘭!一声闷响,冰窖又一黑。石门落下了。

不远处的两人,闷哼着,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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