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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但愿人长久
沈易兰在沈静兰生宴上这么一闹,可是传遍了燕都权贵圈。这下,个个都知道沈世子又换了新欢,缠上江家姑娘了。一时之间,对江晚樱也是避之不及。
“江家三姑娘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说了,先前在花楼就勾引过世子殿下,两人一同醉酒,那孤男寡女的能干什么事。”
“但在沈小姐的生宴上,我瞧着她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她那哪是不乐意,显然是乐坏了,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世子殿下多灵敏的人岂会看不出,玩个几天就会受不了她的。”
江晚樱在裁缝店挑选着夏季的衣裳,才到里间量尺码,就听见外头的风言风语。
文兰动作一顿,搓牙道:“这群死八婆。”
说罢,愤愤不平的就要冲出去。江晚樱轻轻拉住她:“罢了,没什么好争的。”
“姑娘,你怎么了。”
文兰看着江晚樱眉眼间浓浓的疏漠,都快忘了她先前的明媚阳光。“姑娘平日最是看不得置喙之人,她们空口白牙的,我们应该好好争辩才对。”
江晚樱待店家将尺码拿去,少女的明媚下多了许多沉默。
“争辩了之后呢,再遇上沈易兰那样的人纠缠不成。”
她不理会外头叽叽喳喳的人,和文兰相扶上了马车。
知道这其中多半有沈易兰的参合,她便连出门都避免了。
坐在家里整日一日复一日,江晚樱是最厌烦这样的宅。但内外都不稳,不得不如此。
朝局中的对峙已然明了,燕王之妹沈氏在后宫为妃,其子为三皇子,位分不为嫡,无缘于东宫之位。
近日听说皇后一族有人贪污**,起于私吞了一笔巨大的治水患钱财。前后后闹了十几日,最后证据确凿,皇上一时恼怒,株连其旁系。实实在在斩首了几十人。皇后那边不免受到牵连。
有人上奏,说这些人若无靠山岂敢如此放肆。恐是有人从中伸手。如此旁敲侧击,朱鹤翼少了诸多门客。
朝局中那些事江晚樱不知其根,只是偶尔听流言咋舌几句。
周国边境起了纷争,这些年虽然一直小打小闹但未停过。
一是当今皇上不想搭理这些小国,二是真要树威风没那么容易。到时定要派一位厉害的将领去。
虽说周国有位大将白树义,但文官远比武官受器重。因此周国的百姓,即少有从武出头之人。
这些年的大大小小战争,都是靠白树义出面摆平。可如今大将军五十年岁,这些年又累了一身伤。皇上也是无那个狠心叫人去处理这种小事。
靠着年轻时的白树义,周国也算是争足了面子。后来他不如当年勇猛,国家也是安安稳稳不开战。这种小吃亏,只能一直忍下去。
兰英是周国人,从小在这长大。之前在大户人家做粗使丫鬟,厨艺了得。便是原先那户人家破落了辗转被卖。江晚樱也将她买回来了,只是喜欢她的经历和厨艺。
听她说了这些缘故,江晚樱不由得啧啧称叹:“没想到周国泱泱大国,能出征的武将却如此少。想我楚国之前也是文官居多,还是些奸臣,后面才被灭了的。”
兰英点点头:“所以啊,一个国家再怎么重视文人,在如今这个时候也是不大顶用的。这些年白将军征战四方落下一身病,还瘸了支腿。哪怕是皇上赏赐了许多美人给他也难抵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想来威风再高,也会羡眼普通人家罢。”
江晚樱撑着下巴,忽而陷入沉思
顾璟弈也是想上战场的,他年纪正值少年,一身本领。想来没有同龄人会比他更适合上战场。
可现在想想白树义,她又觉得甚是不好。
英兰也是叹英雄虚老,深吸好几口气。“当今诸多官员里,也就副指挥顾晟大人领兵出众。却少了一战成名的机遇。只能堪堪管理燕都的兵卒了。”
“还有魏尧大人,虽是书香门第出身,但也精通剑术,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刚敢,索性暂暂当个文官了。”
“其余那些人虽各有身手,但出生不优,也无人推举。便没得那些好机会领兵了。我们周国,如今便只能此。”
江晚樱叹她知道的这么多,想来也是在大户人家当过差的。正欲问更多的话。只听见“咚”的一声,支着窗户的木棍掉了下来。窗户合上。
江晚樱隐约瞧见了一个人影过去了似的,心中一慌。见兰英似要过去看看。她连将人叫住,唤她出去。
兰英犹豫的看着窗户:“小姐,奴婢支好再出去罢。”
江晚樱捂着头:“罢了罢了,风有些大,关了也好。你去厨房做点我爱吃的,我先歇息歇息。”
兰英听此笑话她又嘴馋了,便出去找文兰说话。
文兰正在指挥丫头打扫院子,和她说笑几句,外头恢复了安静。
人这一走,窗户被人从外面掀开。一高大又显得清瘦的人利落的翻进来。不动声色将窗户合回去。
逆着窗外的光,江晚樱看见他的剑眉星目,心中顿觉俊郎。如此丰神俊朗的面容却总是冷沉沉的,像一座高高在上不容靠近的活火山。
也是有一月之久没见过,比起之前的七年时光,她还是觉得好久好久。
江晚樱站起来,别扭道:“你,你又从那翻进来。”
顾璟弈抬脚走过来,隽秀的脸逐渐清晰温和:“你不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支开了丫鬟么。”
她拿起桌上的茶杯,正要给他倒杯茶。顾璟弈已从后面抱住她的腰,结实的胸膛贴着她后背。
“我的手绳你可弄干净了。”
他低头说话,看着她。气息便全泄在她耳劲上了。如此亲密的姿态,他却做的如此自然。好似他们天生便如此依偎。
江晚樱有些不习惯,争了争:“男女有别,你别总是占我便宜。”
“那纸婚书我一直带着。”
“……”
“只是抱一下,并无不妥。”
江晚樱微垂头躲开他,只敢嘟嚷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淡淡道: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躲我。”
说着,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大眼一抖,她伸手一呼他脸推开,然后转过去直视他:“我那时年幼无知,黏着你便想与你多亲近一些。委实是小孩的想法罢了。与你不同。”
顾璟弈顿了顿,眼眸微深:“都是亲近,有何不同。”
江晚樱嘴硬道:“就像,我喜欢宋姐姐,也会想与她亲近亲近。对有好感的人总是不排斥的。”
“一个外人便能与我做比?”
男人好看的琉璃眼闪过一种光,“就因为这点对谁都一样的好感,你不惜去惹沈易兰。”
“那有何不成,总归我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我不后悔。”
江晚樱抬头挺胸,满满的骄傲。
“我呢。”
顾璟弈沉声:“为我两肋插刀?”
江晚樱听的怪怪的,又不知那不对。眼珠转啊转:“虽然…你我交情淡了些,但也是老朋友了。我自然也会为你两肋插刀。”
顾璟弈温和的眸子微微冷了许多,气息敛下去。伸出手:“我的手绳还我,我便走了。”
江晚樱看不透他神色,愣愣的从梳妆台里翻出他洗净的手绳给他:“绳子有些旧…”
她话没说完,男人径直拿过手绳就原路回去了。
只剩下她愣愣的,也不知他怎么来去匆匆的。可若是生气,她不知道哪里错了。
这一呆呆了半个月,到了夏至那一天,家里都要开窗开门。熏点香味。带衣服。还得多穿两件。
正熏着香烟,江书玮院里就来人了。
一进了江晚樱院,扑通一声就跪下
顿时泪眼婆娑,嘴里哭喊道:“二小姐行行好,帮帮我家少爷吧。”
一七尺男儿哭成这样,惹的一院子人目光都移过来。
江晚樱原本还在采花,避讳的左右瞧瞧:“你好好的话也不说明白。岂不是让人误会我对你家少爷做了什么?”
这个陪读她是见过的。
是江书玮的书童,到也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平时没为难过她。
为人谦和,便是没管他主子有多令人厌恶,江晚樱对他也是态度极好的。
如今二话不说又哭又跪的,可真吓着她了。文兰可怕引起什么误会,几步当做一步到他跟前将人扯起来。
“童鹤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童鹤红着眼睛。期许,悲哀,望着江晚樱,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原来是因昨日升迁之喜,夜里便有人请江书玮出去吃酒,本就是同僚时常卖卖情面。并无不妥。
只是吃醉了酒,童鹤想将江书玮带回来。那请他出去的贺公子包了厢房,让他先到屋子里头醒醒酒,再坐马车,免得到时上吐下泻。
江书玮喝不得酒。这是谁人也知的。本就是顾着他醉酒头晕。也无人说些什么。
只是料不到今日一大早,就有人到衙门敲鼓,状告江书玮:杀人之罪。
于是乎这人还没怎么清醒,就给请到了衙门去。江书玮这些年一帆风顺,才华艳艳。虽说不是位高权重之人。但也是有品阶的。
若上了衙门,怕是要招人咋舌咋舌。
若是当真杀了人,江府恐也受到牵连。若是误会,那必须将这误会解释的通通透透,不然有一丝存疑也会生无妄之灾。
江晚樱将此事了解透了。警惕的瞧着他。
“爹爹在外行商可夫人还在府里,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她,反到我这来哭哭啼啼。”
童鹤听了一委屈,着急的又要跪下去:“夫人一听这事直接吓晕了过去。想想府里上下只有二姑娘聪明剔透。方能陪同少爷去衙门过过案子。”
江晚樱顿了一顿。眼里冷漠:“你身为他的书童。与他从小长大,怎会不知我与他的嫌隙。他死了便死了我又怎会真心帮他。”
她这话说的几乎无情。童鹤红肿着眼睛,狠狠摇头:
“二姑娘与公子虽有争执。但骨子里还是将他当做自家人,定不会瞧着他出事。
何况此事是有心之人诬陷。奴才来请二姑娘自然不是想害你。待真相大白之后,少爷一定感激您的。”
江晚樱明媚的脸上,自打他进门便是一片冷漠。听他说完这席话,默默放下手中的剪刀:“他如今人在哪。”
童鹤一顿欣喜若狂:“少爷已经去衙门的路上了。”
江晚樱听后去屋里换了身便装。一身素色未带珠钗。让府里备好马车,便匆匆的出门。
一路上童鹤将昨天晚上到今天的所有细节如实告诉她。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人山人海的衙门,外头围了两三圈,都是来看热闹的市民。
童鹤为她开路站到前头,瞧见了一对老夫妻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诉说什么。
江书玮直挺挺地站立在旁边,清瘦的身影越发显得消瘦。
他出门匆匆裹了一件月牙色长袍。倒也是个清秀的俊郎儿。
这边看戏了诸多人,有些小姑娘无非是在欣赏他的容貌,气质举止罢了。
“我听说这可是公里撰书的大人,长得倒可真是斯文。年纪轻轻的也是一个清朗才俊。”
“清朗才俊有何用,还不是一入不得眼的色狼坯子,连小姑娘也不放过。”
童鹤听着这些人叽叽喳喳的折辱声,气得咬牙切齿,要同人争辩,幸亏江晚樱在一旁拦着;冲他淡淡摇头,要他静观其变。
在外听了一些耳朵,江晚樱算是知道杀人之罪如何判的。
原来是一个在酒楼那边做杂役的小丫头,年纪不过十三模样。
平时小心懂事,念及爷爷奶奶做事辛苦,帮着去那里打打下手,倒也能赚些银子。
可昨日去江书玮房中收拾残局中被他拖入床榻之上,事后直接杀人抛尸。是今早有人去打扫才发现的尸体
这对老夫妻听了后直接上衙门,状告江书玮。
莫说强迫人小姑娘一事犯了罪,事后又将人杀害。这名声可是一臭又臭,连他那斯文清秀的容貌都有些猥琐不堪。
审案的大人也是瞧过不少的,毕竟为官做宰的总是仗着自己有几分权势,就喜欢捉弄普通人。
“江书玮,你可认罪?”
他从始至终只是站在那里,听旁边的人在说这仿佛是真的事。
待上面的人一问,他才淡淡开口。
“我没做过。”
“昨夜你可是在玉春楼歇息的。包厢又可是二楼最左边那一间。”
“正是。”
“你吃醉酒在那歇了一晚上。亥时才离开。是否”
“是”
“你离开后便有杂役过去打扫,这之间没有第三个人出现。而在你进包厢前,有人见到小薇在别的房间打扫,证明在那之前她还活着。
仵作已经断定,小薇是在三更时断气的。便不可能是有人在你离开后将尸体藏进去。她死亡的时间也是你歇息的时候。”
上头一拍案:
“你还有何好狡辩。”
如今判官这话一说出来,可谓是证据确凿,层层包围。
若不是江书玮所为,那人是如何死在他的房中?他走之后便有人进去打扫,便不可能是有人藏进去。
江书玮顿了半晌,脸上虽还是平日那副淡定的模样。但显然是有一丝慌张了。
“我的书童在我歇息期间一直在屋外守着,必然不可能放人进来。
大人为何不想,或许是这小姑娘自己在我房间中藏着。待我睡下了自演了这一番戏。”
他冷静分析后,一旁的老夫妇可谓是惊得目瞪口呆,骂他没有良心,活该千刀万剐。
“我家小薇如此懂事的人,怎么会自甘堕落自践生命跑到你房中,用生命威胁你!你简直就是个杀千刀的衣冠禽兽。”
江书玮倒不怕旁人觉得他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毕竟他一向眼中只有自己。
听到这话堪称是无情的瞧着两个老人:“你们只能确定人是死在我房中,但有何证据是我做的?”
这一下连判官也深思了,他们确实只能怀疑他没证据。也并无证据。但如今他可是最大的嫌疑人。
“你是宫中编纂五品官阶。本官平日也听说你为人正直。
但此案你嫌疑重重,尚浅不能摆脱全部。
此案便等本官收集了证据再定夺。江大人暂且回府,哪也别去。”
这一回去还不如直接定夺,他可是带着杀人嫌疑回的府,指不定要被人指指点点,于他那清高的性格皆相违背。
马车停在了衙门的后门,也是避免了闲杂人等的指点。
江书玮从里头出来,那堪称瘦弱的身子愈发单薄。
仿佛风一吹就像纸片一般飘走,斯斯文文的脸更是透着病态的白。
这样一个人瞧着总让人心中泛起丝丝怜悯。觉得这人斯文柔弱,不堪一击。
瞧见了站在马车边娇艳艳的女子,江书玮目光淡淡的略过,他接而上了马车。
童鹤瞧着两人的见面,觉得自己也变尴尬了。他扶着江晚樱上马车,自己坐在外头,和车夫一同挨着。
两人这些年来还是嫌少同坐一辆马车,平时水火不相容,见面也都是视若无睹。
如今瞧见了,江书玮难免讥讽江晚樱几句。
“你倒是越来越爱管闲事了。”
江晚樱看他一会儿,面无表情道:“都这般田地了还有功夫来口舌我,看来你脸皮之厚是怎样也雷打不动的。”
江书玮淡淡一笑,瞧着温和亲切:“瞧着我如今落魄,你是想看笑话了。
“我可没那闲情逸致管你是死是活。要不是童鹤求着我来,谁想看你这副嘴脸。”
“你不还是来了么。”
江晚樱莞尔一笑:
“瞧你被人指指点点的模样,我心中畅快,当真不虚此行。”
她眼皮也不抬一下。无比流利地与江书玮夹枪带棒的暗怼起来。
江书玮眼眸生的柔和。瞧着应当是个斯文透彻的人,可每当看她时,眼中的阴森反倒恰到好处。
“戏看完了。我怎么不觉得你畅快不起来?”
江晚樱瞧着他都不愉快,也懒得再使脸色。
她满满的不屑说道:“你平日做事严谨,算计人也是在暗地里干,如今这种小事居然能被人算计。应不是你报应来了。”
她此话一出,便是断定江书玮被人陷害的,虽然说的难听,却也让他脸色缓和了一丝。
“是燕王一党。”
他知道江晚樱是来帮他的。也知自己一人思考此事,断然会漏掉什么,才与她好气的一一说来。
原来燕王一党削弱了皇后太子那边的势力之后,开始大肆笼络朝臣,权当当今皇上是个瞎了眼的。
太子那边手下并无多少亲信能挡,倒是手下的副指挥史顾晟一人,请奏要去边境平定小国之乱。
如若他当真成了,那便是一战成名,年少功威。
一来周国能出个武将,自然备受器重,皇上也不会管他是哪边的人。
如此一来太子手下的人自然也能扳回一局。
于是这半个月以来,燕王那边的人便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对他们这些丝毫不站队的文官开始了动作。
江书玮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但料不到怎会动作如此之大。
两人皆是沉默了,一会儿他问道:“是不是你与世子殿下有纠葛?他便把仇恨放在了我身上。”
江晚樱登的抬起了眼睛。好是诧异深思。
原来那日顾璟弈来找她,是为了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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