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来

雪。

这一年的雪来得比往年要早得多,秋后不久便已从天而降,铺满了整个大地,寒风呼啸,很快便透出了独属于这个季节的苍凉与寂寥。

与大雪同来的还有一个人——凌氿。

她只袭一身红衣,鲜艳如血,黑发如瀑,飘逸而自由,一双雪白而健康的大腿肆意从红衣两边伸出,一片一片雪花飘落在她的大腿上瞬间化成一滴又一滴露水,顺着肌肤悄然滑落,勾勒出那诱人的曲线,宛如古籍中那神秘又诱人的曼珠沙华。她只走在这片雪地上,便仿佛带来了春天的温暖,也许她本人就是那遥不可及的春天。

可是这一份温暖却尽数消散一双眼眸中,那是一双疲惫至极的眼眸。即便是精心打扮,那深陷的眼窝,黯淡无光的眼神,无一不透露出她的疲倦与寂寥,像是走了太远的路,见了太多的事,连看雪的眼神,都带着点空。

雪,依然下着。

她还在走。

没人知道她要去往何处,也没人知道她来自何方。只知道这寒冬里,多了抹红,却藏着比雪还冷的倦。

血。

鲜血的腥味混杂在寒风之中,肆意扩散,成为这片惨白之下最甜美的诱饵。狼群迅速而至,将这鲜活至极的红团团围住,尖锐而残忍的黄牙已止不住在咀嚼,眼神之中只剩下对食物的贪恋。

即便如此,却没有一只狼敢向前一步。

杀气!

鲜血是不会散发任何杀气的,鲜血只是鲜血,只有人才拥有这股坚不可摧的杀气!所以,有一个人儿从鲜血之中缓缓站起,看上去是如此孤单,如此无力,仿佛是一个用鲜血孕育出的婴儿,在这冰天雪地之中随时都会倒下去。可是,那肃杀一切的寒风一阵又一阵吹过,连她那披散的长发都已结起了冰碴,这血人却依然稳稳站着,仰首挺胸立于这天地间!

她轻轻擦拭眉目间上的鲜血,露出一双如刀锋般寒冷的眼睛,她环视了一周,目光如刀狠狠扎进群狼的心里,已有几头瘦弱的狼忍不住低下了头,偷偷退后了几步,就像狗一般随时准备臣服于自己的主人。

“呜——!”

为首的狼王大声呼鸣,发起冲锋的号角,本已害怕的狼群似乎重新拾获了丧失的勇气,本已温顺的眼神重新变得凶狠,甚至比之前还要凶恶几分。群狼眼里竟无了对死亡的恐惧,亦或者它们也明白此战必决生死?

那个血人就在饿狼的包围之下,轻轻捡起一把剑,一把脆弱至极的木剑,动作优雅得就好像在摘下一朵玫瑰。

风,凛冽的北风忽然停止!

就在她握住剑的那一瞬间,风止住了!

她动了!

她手中的动作也像一股风,却是一股轻微到令人无法察觉的风,一股连一缕发丝都没法吹动的风,缓慢得如同情人指尖的抚摸,温柔得让人忘了这是生死对决。

面对情人的爱抚,怎能避开,又何须避开?

大雪,纷飞。

剑,已入鞘。

人,已卧倒。

唯有那群龇牙咧嘴的狼,永远定格在扑跃的姿态——再也无法前进一步,甚至没来得及眨一下眼皮,便已没了气息。它们至死都未曾察觉到死亡的降临,如今只剩下僵硬的身躯,如忠诚的侍卫般,永远守护在原地。

酒。

浓郁的酒香。

本来在那么一个冬天,在这样子的一个人迹罕至的树林,是不可能找得到如此上等的酒。但是,凌氿是凌氿,她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凌氿蹲坐在狼群旁,凝望着面前这沉睡中的血人,哪怕是血污都无法掩盖她那精致动人的面容,那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苍白的嘴唇轻轻张开,呼出一团又一团细微的白气,看上去是如此楚楚动人,就好像公主一般。

可是,世界上任何一位公主都不会拥有那么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不知为何,凌氿的喉咙开始变得很痒,她忽然变得很想呕吐,本来这种情况是永远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现在,她心里只有一种想法,酒,最烈的酒。

她这种人,本就习惯把一种荒唐的想法变成现实。于是,那么一坛酒便出现在她手上。

她迫不及待地猛灌了一口,酒顺着脖子一路流至锁骨,流至小腹,酒香瞬间掩盖了血腥味,大雪都仿佛是用酒酿造而成,伸出舌头,酒就可以从天而降,这已是一个酒的世界。

一个懂酒的人从来都不会那么喝,越是香醇的酒越是需要细细品尝才能品得出个中滋味,这样子喝就如同牛嚼牡丹,不知所谓。但是,不管怎么样,酒只有一个结局——醉。

此刻她只想醉,醉倒在这陈年的女儿红之中,快与慢根本无任何区别。

她醉了。

醉得很彻底。

所以,她做出了这辈子都不会做的一件事情。凌氿把最后小半坛的女儿红倒在面前这个血人的脸上,看着血污一点一滴被酒洗净,看着混杂着血的酒一点一滴地渗进柔软的嘴唇,看着本已苍白得发紫的脸重新变得红润,她忽然发现面前这女子的轮廓似乎有几分熟悉,凌氿那本来空无一切的眼神再次明亮起来,亮如晨星。所以,她抱起了她,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寒冬,仍在继续。

白雪之上,只剩下一行不深不浅的脚印,一直蔓延至树林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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