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落下，我拿了水杯走出教室门，刚好碰见在隔壁考场的安谢。

“诶安谢，”我打招呼，“说实话我真的可想去景晶琳她公司看看。”

“你去呗！咋，还想带上我？”

我挠头：“……对啊。”

“好好行我跟你去。”

出了校门我就接到了韩政通的电话：“特么的你是不是考完试了？我跟你说个事，”他语速飞快，能听出来真的很着急，“你之前让我找的那个女的，突然给咱部里几个打电话……”

“要你们去哪里找她是吧？”

“啊你也接到了？”我能听出来他的声音带了一丝激动。

“端午节放假的时候，我和我朋友接到了……对了，她让你们去哪？什么时候去？”

他莫名嗤笑：“今天晚上，在港区一个什么地方。你呢？”

这是个什么触发机制？

景晶琳的那张工作证还在我包里，回想起周六那天惊险魔幻的经历，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如实告诉他那天的事情。

对面听完沉默了七八秒，在我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他来了一句：“今天晚上咱几个可以去他们门口堵门。”

“神经……”我寻思我们不是秩序维护部的么，怎么带头搞这些……

话是这么说，到了七点半，七个人整整齐齐出现在东新城大厦楼下。

名叫大厦，其实看着也没多高，不过在建筑物稀少的近郊也是很突出了。

一楼大厅一个人也没有。

“八楼，八零一室……”我按下了电梯。

八楼只有一家公司。

天已是将暗未暗的蓝色，狭长走廊里只有两扇玻璃门透着灯光，瓷白的地砖倒映空空荡荡的窗前空间，周围随意摆放着建筑材料，可见之处充斥着天蓝。

电梯间两边的门分别通向走廊和一间作用不明的巨大屋室，我们的注意力都在白炽灯光上，全然没有注意身后。

“你们……”

到这时我们才发现电梯间另一侧还有地方。

听到时我震颤了一下，较为熟悉的声音使我一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我猛地回头，其他人也随即反应过来。

“景晶琳？！”我和安谢异口同声。

被喊了名字的少女，站在被天色浸没的玻璃墙边。

也许是来的人太多吓到她了，也许是没来由地请假被发现了，抑或是受端午节那天的事情影响，她面对几个人一连串的高声问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于是就僵持在那里。

安谢这人经常莫名其妙笑出声，包括现在，而且要知道笑声具有传染性，她一笑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我也没能忍住，除了在青蓝天光海中的景晶琳。

“欢迎你们——”一个高扬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我心脏再次一颤，“居然这么多人啊。”

站在电梯间另一侧门口的男人张开双臂对我们高声说着，他看着年龄并不比我们大多少，发型和打扮都很像网吧门口那群刺儿头青年，甚至有点世纪初杀马特的味道。

我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从兜里掏出来一颗牛肉粒塞嘴里嚼，右手随意地搭在电梯门边上，试图表现出不以为然的状态。

趁他还没继续说下去，我瞟了一眼右手处，发现这电梯好像坏了，本该显示楼层的屏幕上什么都没有——明明我们上来时就是从这个电梯出来的。

“因为你们不知道从哪搞到了领域虚拟的技术，所以就什么时候都要用一下以示炫耀？”我抢先发问。

旁边的几个人小声嚷嚷了什么。

“不止这些——”那刺儿头听我说话时浑身抖了一下，随后立即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或者说还有些骄傲的意味——从人群中穿过，向景晶琳走去，“你猜她，”他指着景晶琳，“真正的能力等级是多少？”

“丙，八。”安谢一字一顿地老实回答。

“那你呢？”

“……你特么想说啥？”安谢不耐烦了。

那个男人，像手中是一件没有任何生命的物件一样，拽着景晶琳的胳膊，朝我们缓步走来：“那些所谓‘道德素质低下’、‘没有天赋’的人，没有任何机会学习到更高等级的能力……”

“是说在公安档案上被记过的人吗。”我没正眼看他。

他没理会我的话，继续自顾自讲下去：“他们现在，只要花一些钱，就能和你们一样了……当然没有钱也没关系，在我们这工作也可以哦——”

“哥们，我录视频了，回去就局子见了哈。”一个一直一言不发的同部女生发言了。

“当然景晶琳是特例——她是我表妹，是我亲人，好东西自然要留给她一份。”

“什么？”我没做任何思考就接了下去，其他人也是问声一片。

“你们想来看看吗？”他走过我们，一直到那扇唯一透着亮光的玻璃门口。

应该没什么事吧？几个人彼此对视了几秒。

我们一齐跟上前去，此时外面天越发黑了，进门时眼睛因为不适应光线变化而睁不开，当视线恢复时只剩下五个人。

我，安谢，韩政通，和景晶琳兄妹俩。

“他们还是回现实比较好。”男人解释道。

这公司真的不大，进了门绕过印着logo的玻璃墙就是一张长桌，似乎是会议室，右侧是走廊——这长度应该叫玄关更贴切，里边有四扇门，大概是办公室。

“你们知道国外的学生是怎么‘学’这些的吧。”他推开一扇门，里面是各类大眼一看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设备，“把芯片，安进脑子里，就这样。”

“这我知道。”

“为什么我们不能呢？”

“因为贵。”我靠着门框站着，韩政通好奇地四处张望，安谢在我旁边扶额。

这方面的各类缘由历史我自认为比在场的所有人都了解，尽管不确定这男的是不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信那一套。

脑嵌芯片本身和植入手术的价格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后续的各种配套措施更是天价。在超能力还叫“微粒式”的年代里，这东西就能通过名为“启天仪”的仪器学会了，副作用就是一开始都没那么熟练，想要把一支笔从地上传送到一米三高的桌面上需要计算半个小时，不过日子久了熟练了就会像呼吸一样简单。

但总有人走一些歪门邪道——他们通过植入芯片来实现。到现在已经不是“有人”了，正如那男的所说的，海外不少学生脑子里都装着这么个东西。我对这玩意没多了解，但单单一个需要联网，就已经足以让它的真实性价比砍半截了。

这间屋子最里面的墙面上贴着几排照片，照片上的人看着年龄都不算大，甚至还有景晶琳。男人站在那面墙下，双臂环抱，看着我们仨：“你们应该知道是干什么的了。”

“你后边的照片，第二排第三个那个，是虎延绍吗？”韩政通停下东张西望，目光落在男人身后。

“你和他认识？”

我也认识这人，安谢应该也见过他。

“启衡的？”我小声确认。

“对。就是四月底打了许思盛那个。”韩政通小声回答。

“他买了我们的产品……以为这里工作来抵消他付不起的钱。”

“他是小混混……你们的产品受众就是这种人？”我的耐心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我实在不知道这人想表达些什么，上来就好像和我们很熟的样子讲这么多，景晶琳不论是端午节那天还是现在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神态，让我心里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启衡校方已经处理了不知道多少次虎延绍犯的各类事儿，二七学区委员会那边的人都接到过和他相关的举报，一月底被陈天洺上了一课之后将近三个月都没什么动静了，谁知道四月底开始又活跃起来了。

那个男人沉默了。你说话啊？

门口到最里面的墙边之间有一金属柜子隔着，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台巴掌大的奇怪设备，还带显示屏。我细看上面的字，那是……构建领域用的？

甚至在他视觉盲区里，太大意了以至于我觉得里面有诈。

但是不管怎么说，想要打破这尴尬且不利的局面，需要先回到现实去。

男人侧过身去，仰起头来：“不论是谁都一样，只要有钱，或是在这工作，都可以。”

“工作什么？”安谢没好气地问。

“暗市。”他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虽然我还有很多疑问，不过总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趁他还在看侧边，我眼神示意他们俩，溜到桌子边，啪一下给了这奇怪的方块状的东西一巴掌。

这玩意我又没见过，不会用多正常啊。

嗖的一声门外亮了起来，我没过脑子就拿着这东西冲向玻璃门，男的反应过来追却为时已晚，我们已经跑到电梯间，刚好赶上一趟下一楼的电梯，里面俩中年人看着我们仨慌慌张张被吓了一跳。

原来八楼其实不止那一家公司……意思就是说，其实自从进了大厦，我们就中圈套了？

他们也真够傻的，也可能是对自己的话术太过于自信了。

“真是虚拟领域……这特么玩真的啊？！”同部的几人都在外边围着花坛坐了一圈，看见我们出来，大概是吓得忍不住骂人了。

“江文念，你真去报警了吗？”我问那个先前录了视频的女生。

“在那里录的东西留不下来，”她拿去我手里的方块打量着，“那时候我没想起来。寒假去夏威夷，我遇到过差不多的情况，以为闹鬼了就连夜飞了回来，回国之后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自称东真教，组织所谓的祭神仪式，骗那些啥也不懂的人的钱，就靠这东西。”

“教会？听着不像啊。还是……”

“嗯。”

也不奇怪。

“这东西能算做证据吧，物证，”江文念说，“……这，除了我们刚刚进去的，还有一个领域？”

我凑过去看，江文念指着上面的字：暗市。

如果不是铺垫我真的不想写前面这一堆啊啊啊啊我要直接写第不知道多少回 三体人感染菜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易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