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吃完了饭喂过了蛇，千风这才问道：“吃了东西，哪里难受么？”她往罗轻肚子上瞥了一眼。
罗轻手上卷着白风，回答道：“没什么感觉……她……唔，很奇怪，我知道她用我的身体吞食了黑风，但是我昏迷时，似乎是和她一起在某个以她为中心的小世界里，黑风也在那里。只是我过去时意识就不清楚，会有煞气包裹着我，以前我能听到你和她说话的声音，但是这几天，就更加模糊，什么都听不到了……黑风有她赐予的神性，反倒起了忤逆的心思，一直想吞噬蛇神，而蛇神与我的身体还没完全融合，使不出力气，只能迂回逃跑。”
“哼，是她咎由自取。”千风冷笑一声，默了默，她又问：“那她现在如何？照你所说黑风和她在她的小世界里，那岂不是还需要她来维持那个世界？那也就意味着她还不能死？倘若她出了事小世界崩塌，黑风又会回到你的身体吗？”
罗轻摇摇头：“我不知道……”
千风思索片刻，叹了一声，她拥住罗轻，轻声道：“只能相信一下煞气了。”
罗轻捉住她的手，抬头问：“不过，为什么我接受了煞气，却没有知道李阮成跟何顺阳的事情？”
千风好笑，她重新抱好罗轻，才解释道：“我那是听她说了太多遍她俩的事才导致的，煞气本来只是一种气，不会携带别个的记忆。”
“哦。”罗轻意兴阑珊。
千风摸出金牌，同罗轻的手一起捏住它，她说：“我们现在在祁州的边关，从这里离开最容易迷惑对方，我想在这里把金牌还回去，这样也能帮阿顺哥和鹿雩他们吸引注意。所以，这是最后的诀别了，你想听她们的故事吗？”
两个人一动不动，时间在白蛇的爬行中流逝。罗轻问千风：“她们，不得善终，对不对？”
“对。很惨。”千风漠然得像个机器。她要忘掉她们。
罗轻便提了一口气，从千风手中扔掉金牌，坐到她身上，说：“那就不要了。我们要善终。”
千风便在一瞬间完成了遗忘，她抱着罗轻笑：“好。我们善终。”
夕阳总是绚丽，凉薄的黑夜凝结成形，它便用尽全力照进轻薄的窗纸，在房间里照下一道漫长的橘色光芒，轻微的风尘在其中痴缠交错，留下旖旎的温度。
千风醒时，瞧见罗轻就卧在自己枕边，不再像前日那样僵硬冷漠，一时心动，钻进她的怀里拿刘海蹭她，将她搅醒。罗轻按住雀跃的人，哄道：“乖。”
千风贴在她身上，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好想你。”
“嗯……”罗轻耳朵有些发烫。似乎耳朵就没有凉下去过。
千风瞧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知道她又想歪了，那她不妨将歪就歪。千风偷笑，拿下巴往罗轻身上磕了下：“你陪我出去逛逛好不好？这边三州交界，各州的东西都有，你去瞧瞧，我再把金牌还了去。”
“好。”罗轻揉着千风，千风顺势而上，和她贴着脸颊厮磨，衔了她的耳朵呢喃：“我好想你。”
“嗯……”罗轻难耐，蹙着眉，闭上了眼睛。
千风脚跟往罗轻小腿肚上勾了一下，勾开她的眼睫，诱着问道：“你想我吗？”
“……想。”罗轻红着脸瞧她，应了这一声，千风才算满意。
又折腾好一阵子，两人起床时，已是漆黑一片。
罗轻坐在桌前，瞧了一眼先前留下的餐盘，冷冷清清，忍不住抱怨：“天都黑了。”
千风捧来烛灯：“这不就来光了。”
罗轻不大高兴，千风便坐在罗轻旁边拉住她的手，又挪近一点，去捏她的脸，轻声道：“好歹你中午还吃了，我可是从早上就再没吃过，你就不心疼我一点？”
罗轻知道她期待的答案，却偏起了叛逆心，哼道：“那赖我吗？”
千风笑起来，罗轻甩开她的手，小声怪道：“心疼你不如心疼我自己。”
“好，心疼你。”千风站起来，往她脸上亲了下，又去取来两个包袱，打开其中一个来看：“瞧瞧这七天一路给你买的东西。”
罗轻拿了几个看，看过便放下了，她对这些素来寡欲，许多东西怕只是千风买来自个儿玩的。她看向另一个包袱：“那里的是？”
千风回答：“一样的东西。待会儿送金牌时一并送给永乐，总不能把光秃秃的金牌还回去。”
罗轻静了静，才说：“你和永乐的联系，似乎远多于你和朝廷的联系。”
千风淡淡笑着：“是。因为那是和李阮成联系。”
罗轻看向她，千风从背后抱住她，附到她耳边，低声说：“永乐身边还跟着器人的首脑，扬华。她最危险。”
罗轻抓着她的衣服，一样低声回答：“那我们要尽快动身。”
千风在她耳畔撞了撞，浅笑：“金牌还没送走呢，别怕，我来安排。”
罗轻点点头，靠在千风身上，完全信赖她。千风忽地不动了，她说：“还有一件事，我很害怕。”
“什么？”罗轻的心又被提起来。
千风说：“怕你不心疼我了。”
“……”罗轻瞪她一眼，侧开身子站起来，千风就扒在她身上：“你好歹说一句嘛，想听。”
罗轻拗不过她，又是实心眼地心疼她，尽早说了，尽早带她去吃点才最要紧。而千风身在云端，尚不觉得饿，也不想下去跟人迂回，索性领着罗轻从窗户跑了出去，一路晃荡着，寻着夜食的小摊，待真正吃上了饭，才顿觉饥肠辘辘，囫囵吞食。
等待千风去县衙送金牌时，罗轻一人留在广场前，竟也不觉得冷，左右巡着无事，便数着拍子踢脚，到最后又傻傻地笑了。她怎地变作了她的模样？
闲下来细想，才意识到中间这段外出的时光有多旖旎。
往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间隔的时间太漫长，闲杂的人等太碍事；而这段中间的时光是如此的精妙，就像她的怀抱一样，狭隘得只能容下她一人，而她在她的两臂之间放肆，在这空旷的夜里撒野，才能感觉到爱情是如此鲜活。
想这段中间再长一些，再多一些。
想放肆。
想撒野。
想爱她。
晚风拂过，清凉的风和炽热的思想碰撞，罗轻生起一股羞耻心，想坐下冷静些，千风就回来了，吓她一跳。千风扶住她：“等累了？别往地上坐，凉。”
罗轻脸烧得慌，所幸有黑夜挡着，她摇摇头，问：“怎么那么快？”
千风笑：“都诀别了，干吗要墨迹呢？回去吗？”
罗轻摇摇头，带着千风一起坐下：“好久没动过了，想再走走。”
“好。”
千风手往远处指：“往那边走，是霍州，往那边，是邓州，你想往哪边走？”
“不知道。”罗轻即答，她又补充：“也不想知道。”
千风瞧她一眼，笑：“那就不知道。”
罗轻挽着她的胳膊靠在她身上，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只是她的小动作变得奇多，时而在千风胳膊上点，时而揉一揉捏一捏，时而再上下摸一摸。千风好笑，说：“我发现一件事。”
“嗯？”罗轻不动了。
“你醉了。”
罗轻愣了下，坐起来看她：“我又没有喝酒，怎么醉？”
“谁说只有喝酒才会醉了。”千风一手支着脑袋觑她，“瞧瞧，你就想着自己没喝酒，却没说自己没醉。”
“那我没醉。”罗轻即刻补道。
“已经迟了，醉鬼最爱说自己没醉了。”
罗轻恼她一眼，扑到她怀里，无赖道：“那我就是醉了，你怎么办？”
千风揉着她的头发说：“你已经醉了我还能怎么办，只能让你继续醉了。”
“哼。”过了一会儿，罗轻坐起来看她：“我要喝酒。”
千风挑眉：“当真？”
“当真。”
“那我们回去喝。”千风拉她站起来。罗轻拗着不动：“我要在这儿喝。”
千风好笑，哄道：“那我也得去取酒来，你去不去？晚上冷，我再找个火炉来，温酒喝，嗯？”
罗轻眨眨眼睛看着千风，张开手臂道：“那你背我。”
“背。”千风背上罗轻时，起了点坏心思，脚下一蹬就往前跑去，罗轻被闪了一跳，匆忙抓紧了她，等适应过来，又不住地想笑。
待翌日酒醒，两人便快马加鞭离了祁州，照千风原先安排的那般，去往霍州。霍州除却有雪山，还有昔日的五联盟，峨眉。由于祖南芳就一人，不开山不建宗，而峨眉广收门徒，也未尝没落。千风便是瞧上了这边人多，能方便她取得情报。
还在祁州的时候，千风就已经探听到泷雩使团入朝面圣的情报，而在峨眉，她这才想起还有五联盟入朝议会的事。祖南芳是一方面，北固军团是另一方面，最终的决策，还在皇帝手中，再算算日子，金牌估计该到扬华手里了。
千风和罗轻一商量，索性直接隐居深山，不闻不问，等来年再做打算。
“中间”是指下午做了晚上还会继续的时间概念上的“中间”，但是有人又喝酒了，就算不上“中间”了。
恨是真的恨，遗忘是真的遗忘，心疼也是真的心疼，醉也是真的醉，隐居也是真的隐居，这俩人做事都是真的瓷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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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第 17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