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千风在偷偷看她,罗轻心想,干脆将一些事情全部问清楚。她问:“那采凤仙呢?她和你什么关系?和那位刘妈妈又什么关系?你要将死讯带回来给她?”

千风道:“我跟采凤仙,就只是邻居,她住在隔壁,这间宿舍,是因为我跟燕子是被收留的,我俩成了抒怀轩的护卫,轩里的宿舍不够,临时改造的,所以在四楼。”

“采凤仙她那一阵子就住在我隔壁,难免会遇见,我跟兰溪她们不同,我做护卫,需要站在四楼观察楼下动向,她就爱来逗我。然后不止她逗,她还撺掇兰溪她们来找我,这也是她们欺负我的根源。”

“至于她跟刘妈妈……那时候刘妈妈还是预备妈妈,已经不接客了,采凤仙在抒怀轩看上的目标是她,就经常找她,本来刘妈妈一直不同意的,但是后来就同意了,我那时候单纯,就以为她俩是喜欢,就,一直以为到今天。”

罗轻见她还在生气,心中偷笑,她还以为她的认知中完全没有喜欢的概念。

至于那位刘妈妈,罗轻顺理成章地以为,千风是因为月儿的事情和她置气。

罗轻思考片刻,她捉住千风双手,同她对视片刻,她又在桌上腾出一片位置,让千风坐上去。

“干什么?”千风忍不住笑。

“告诉你一件事。”罗轻却严肃认真,盯着她的眼睛,“兰溪喜欢你。”

千风一瞬间惊诧:“不会吧?”

罗轻看着她,千风安静下来,继续问:“那、那她又能喜欢我什么?”

罗轻说:“也许在你十二岁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也许在采凤仙叫她来找你的时候,她喜欢你很久了,所以她会一直陪着你。”

千风回想起以前的种种,头垂得越低,她抓住罗轻胳膊,低声道:“我跟兰溪,在十六岁以后,我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坦然地面对她,她热情洋溢,我甚至害怕见到她,所以我经常会迁就她。”

“我理解。”罗轻往前挪了一步,将千风抱住。

千风伏在她肩头,问:“那她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罗轻想了想,解释道:“你们同龄,一个自由,一个不自由,你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莫大的吸引。而你的依赖,更是让她长情。”

千风在罗轻脖子蹭了蹭。她不懂,明明她们一直在一起,她们,所有人,都是朋友。从进入抒怀轩,到离开抒怀轩,从认识她,到伤害她,明明是她犯了错误,为什么又将两个人推入了这样暧昧含糊的关系。

千风抱紧了罗轻,含糊着问道:“你也是因为这样喜欢我的吗?”

罗轻亦抱紧了她,回答:“是。千风,你的存在,就值得被爱。”

千风一震,从罗轻怀里退出来,瞥了她一眼,又扭过脸去,她苦笑:“哪有那么夸张。”

“千风。”罗轻双手扶起千风的脸,“事到如今,你再否定自己,就是连同我,连同朱凝,连同兰溪,她们为你做的一切,就都被否定了。”

千风看了罗轻一眼,低着头一个人挣扎,良久,她才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道:“以前燕子说我蠢,朱凝也生我的气……她要我自由,可我不想自由,我只想回南岭,可是南岭不接受我,从祖家,到南岭,南芳恨我入骨,她折磨我,巴不得我滚得越远越好……可是我能去哪里呢?我来抒怀轩当护卫,我去走狼关做生意,我不回南岭了,我离开了我离开祖南芳了,那她呢?!那朱凝呢?她为什么也离开我了?我如她所愿我自由了,那她在哪里?她为什么反悔了?我可以生她的气吗?我不可以!那我算哪门子自由?!”

意料之外的,千风崩溃了。

朱凝对千风的意义,朱凝的喜欢对千风的意义,朱凝的死亡对千风的意义,都是巨大,且难以预料的。

在芍山的时候,罗轻对千风的纠缠让她暂时放下了朱凝,现在只消提起她的名字,千风心底的火,就像浇上了热油,立即窜了上来。

当罗轻意识到这一点,她患失患得的性格让她犹豫了,对于千风而言,她是朱凝的替代品吗?哪怕着眼现在,她也该继续纠缠千风,让她暂时搁置朱凝,从此成为一个禁忌吗?

正当罗轻犹豫之际,千风突然伸手抓住了罗轻的胳膊,靠了过来。

她被放在桌上,没有着力点,而罗轻在她身前卡着她,千风恸哭着,不自觉地抓住了她,两手两脚,都缠住了她。

“千风……”罗轻从恍惚中清醒,看着千风她瞬间心酸,鼻酸,眼酸,她不顾一切,抱住了千风。

“千风,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罗轻不断地倾诉,直到千风哭声渐歇。

她喃喃低语:“朱凝已经死了……”

“嗯……”罗轻很累,沉闷的应答。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虽然抱在一起,中间却像隔了鸿沟。

“千风……”罗轻先说话了,“我想知道,你又为什么,接受了我……”

千风听出她的乏力,想抬头看她,罗轻却将她按了下去。

千风便不再乱动,抱着她说:“上次在林州城,你因为小十的事情说我的时候,我才清醒,那时候我想喜欢你,但是我不知道这样的喜欢,是从朱凝移情来的,或是感谢你的,还是怎样的。”

“是你先说的喜欢我,如果不是你先提醒了我朱凝喜欢我,那我跟朱凝也绝对不会是当时的模样。我就一直在纠结,你和朱凝的先后顺序,直到最后我才想起来,朱凝已经死了,纠结什么,想念什么,甚至刚才的抱怨,都没有意义了。”

是啊,都没有意义了。她的纠缠她的替代,全都没了意义。

要让她来纠结先后顺序,也没有意义,朱凝在前她在后……到底是替补的……

千风继续说:“最早的时候,你说你喜欢我,我只当你是刚出山,把对我的依赖当成了喜欢,你不是喜欢我,也不该喜欢我。在林州的时候,我才开始想,想你做的事,想你说的话。”

“曾经我把你看作了我,你对于我,就像我对于祖南芳,我回不去南岭,你也别想得到我,同样地,只有你离开了我,我才能离开南芳。

“但是我不是南芳,我经历过那些,所以看着你难受我也会难受,你依赖我也好喜欢我也好,我都想把你留在身边。”

“罗轻,我喜欢你,我也感激你,你的存在,才值得被爱。”

罗轻的呼吸一滞,随后又长舒而去,她说:“再抱一会。”

“嗯。”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但是沟壑渐平,两个人的呼吸逐渐同步,从过去,到现在,从两个人,到一个人,再到两个人。

罗轻的手从千风后背一直往上摸,摸到她的后颈,埋进她的短发,轻轻地挠,她开口说道:“千风,告诉你一件事。”

“嗯?”千风低下头,抵在罗轻肩膀,想她继续挠。

“你的点心,全被展风吃了。”

“……”千风松开罗轻,转过身去看,那家伙不知何时跳上桌子,将盘中的点心全咬了一遍尝鲜,现在正挑了喜欢的大快朵颐,残留的点心馅挂在它鼻子上,挂了颜色。

罗轻看着她,一时间想笑,逗她道:“要我赔你吗?”

“不要!吃了抒怀轩的点心,就必须给它留在抒怀轩!”千风气道。

罗轻笑起来,千风气恼地看她,罗轻便低头吻她。

那五天的余韵悠长,或者十几天,或者更久,罗轻不断追溯,走狼关,轻山,甚至南岭。

罗轻愈发不满足,千风是她的,展风也是她的。

或者她是她的也好,她想留在她的身边,想依赖她想喜欢她——千风的顺从,又让罗轻变得温情。

罗轻想看看她,她的手摸到她的脸颊,目光纠结在一起,呼吸痴缠在一起,她是她的。

“千风,我喜欢你。”

千风看着罗轻,一只胳膊攀在她脖子上,她转身拿灯罩把蜡烛灭了,她回过身来,这只胳膊也挂在了罗轻脖子上,低声问:“还回去吗?”

千风的经验已经让她开始准备接下去要面对的事,而罗轻还需要反应一下,她问:“还会有人来找你吗?”

千风收回手,说:“你去把门插上。”

“那盘子呢?会有人来收吗?”

“……”千风恼了罗轻一眼,“明天送下去就好。”

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瘙痒的感觉从心脏沿着血管往上,罗轻扑上去亲她。

就像是岩石缝隙中的细流,通过气管,通过嘴巴,两个人的呼吸汇聚到一起,但是这样的缝隙太狭窄,逼仄的胸腔太拥挤,无法完全倾泻。

想把这些碍事的岩石搬走,想看一看听一听,她是否也有同样的洪流。

“关门。”千风挡了罗轻跃跃欲试的手,罗轻服从她去关了门。

千风一脚踩在凳子上,她一度想笑,谁能想到她居然会用这样一个字眼去形容那位不可一世的轻山大师——愣。

她充斥着占有而非性的行动千风可以接受,但是她的迟钝不止在这方面,这些天的生活,叫她完全摸清了罗轻的愣。

“你笑什么?”罗轻回来抱住她,在她上扬的嘴角吻了吻。

千风撩动着她的白发,轻笑道:“展风怎么办?”

罗轻便回答:“它之前不也在屋里么。”

“那不一样。”千风拿手指绞了头发,“之前养的是猫,现在养的是展风,你得分清。”

罗轻越过千风的肩膀,看向那家伙,此刻它吃饱了,伏在罗轻的水杯旁喝水,罗轻说:“那这里是展风的宿舍,我们回去。”

千风笑:“那你关门做什么?”

“……”罗轻看着她。

“展风的点心盘子不得有人来收?它吃不惯的不得告诉她们下次别送了?它——”

罗轻不等她继续往下说,就上来咬住她的嘴唇。

她总爱来欺负她,而她的逻辑链条简单,并且对她完全没有防备,常常落了她的套。

千风伏在罗轻肩膀上笑,罗轻拥着她。她喜欢她笑,远比她喜欢她笑来得更加厚重。

不可否认,罗轻心底是喜欢千风的这些恶作剧的。

只不过,她总不能一直受欺负,尤其现在的时候。

罗轻一只手搭在千风腰上,另一只手盖在千风后颈,在肌肤和头发之间穿梭。自从千风剪了短发之后,她喜欢这样抱她。

罗轻偏过头,在千风耳廓咬了一下,随后又轻轻地呵了一口气,千风浑身一颤,立时僵住了。她的耳朵,是敏感的。

罗轻在她耳边说道:“我改了主意,展风不往抒怀轩送了,我来养。”

“展风也好,慕千风也好,猫也好,人也好,走狼关的狼也好,杀人团的小黑狗也好,还有什么,我都养了。”

“你同意吗?你不同意的话,那你就不能再留在展风的宿舍不能再吃展风的点心,就算回了客栈,你也要和我分开睡了。”

“……”这种一半**一半威胁的话,还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出来,大概全天下只有罗轻做得到了。

千风脸烧得慌,埋在罗轻肩膀,想要低头,却成了蹭,她闷声说道:“我错了……”

罗轻手从她的后颈摸到耳朵,两指轻轻地夹,她说:“我问你同意不同意,没问你对错。”

“同意,全都同意,不管你做什么都同意。”

千风缴械投降,罗轻轻笑一声,炸在千风耳畔,她浑身颤抖,往罗轻怀里缩。

罗轻心神荡漾,她从千风背后捞来茶壶,给她倒了杯水,拿回来要喂她喝,千风抬手去接,罗轻避开她,执意喂她,千风只得随她。

她只当罗轻在计较兰溪喂她,殊不知她的思维飘到更久远的时光。

喝了水,便算作同意。

罗轻放下水杯,去亲她湿润的唇,去抱她柔软的人。

从走狼关,到她的身边,罗轻花的时间不算久,但她回味无穷,甘之如饴。

她对她的依赖,对她的喜欢,都成了最深刻的占有。

她就在她的身边,她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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