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笑着揉了揉千风的头发，轻声说：“既然你做出了决定，那就替你庆祝一番，我弹琴给你听。”
“好。”千风不再纠缠，伏在桌上安静听月儿弹琴。
月儿是抒怀轩的头牌，被培养的样样精通，阁楼的大部分空间都用来摆放各式乐器文玩，其中她最喜欢弹琴，有时清弹，有时唱曲，千风听过的，会唱的，大半都来自月儿。
千风安静地听着。以往月儿给她弹琴，大多数情况都是两人各怀心事一曲忘忧，而如今，千风身旁多了一个热源。
她借着调整姿势的掩护靠近罗轻，在桌下，在她的膝盖上抓住了她的手。罗轻一直很安静，但她一直在，她的温度她的力量，从指尖，到手心，到血液，到心脏，千风很安心。
她想，如果真如月儿所说，她意识到了“伤害”，她“做出了决定”，一定是要归功于罗轻的。
等月儿演奏完毕，千风和她又讲了些发生的事情，三个人在阁楼吃过晚饭后，抒怀轩就要开张了，千风也要带着罗轻离开了。
告别了月儿，千风想了想，带着罗轻拐进了四楼一间房。
这是她和燕子的宿舍，两人一间房，左右两张床。进了屋，千风望了罗轻一眼，说道：“看吧，抒怀轩里都有双人间，是那家客栈不行。”
罗轻见她还惦记着这茬，心中偷笑，她板着脸，说道：“既然这样，那便换到轩里住，你睡你的床，我睡我的床，你也别来找我。”
“……”千风恼她一眼，扑过去赖她。
罗轻笑着亲了亲她，放开她说：“我去点灯。”
千风又把她抱住：“不要亮灯。以前我回来都是直接回屋里，点亮了灯她们就知道了，这次不住轩里，就不点灯了。”
罗轻问：“那这次怎么不直接回来，想起走正门了？”她想起千风被欺负的场景，忍不住笑起来。
“那不是带你回来了吗。”千风不满她的幸灾乐祸，气鼓鼓地说道。
罗轻笑，她揉了揉千风的头发，将她抱着入座，千风正好朝向燕子那张床，她叹息道：“也不知道燕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罗轻问：“月儿和燕子之间闹了什么矛盾吗？”
千风摇了摇头：“不知道。燕子十二岁被领回去修习，十六岁再回来的时候，月儿已经是正式的头牌了，定期需要出来演出，燕子回来第一次看到，台下有人说话难听，她脾气爆，就闹了一场。之后燕子冷静了，回来跟月儿道过歉了，两个人都和好了，但从那以后她都不再看月儿演出，再往后两人就越发冷淡了，我想可能根源在这件事。”
罗轻看着她，不说话。十六岁，她们三个，或者带上祖南芳，她们四个，命运跌宕起伏，成了关键的年纪，而她十六岁正跟着师尊修行，无波无浪。
千风忽然看向她，低声说：“十六岁的时候我不是被燕子骂了吗，那一阵我特别怕她，月儿保护我，我就也住在阁楼，跟月儿……一起睡……”
她低着头偷偷抬眼看她，罗轻往她头上拍了一下，说道：“还差月儿一个么。”她早和她说过，由于她在抒怀轩的特殊性，其她人接客之后难受，都会来找她倾诉，最后基本都在一起睡过。
千风噘了噘嘴，挠着头，说：“那不是跟你说一下吗，当时燕子生我气气了好久，一直不肯理我。”
罗轻道：“那我要和你生气，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唔——不准。”千风攀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
罗轻被她抱得难受，按着她的后脑按下来亲她，千风才落下来，偎在她怀里。
罗轻抱着她，轻轻地晃起来，千风闭上眼睛，像坐在船上一样，半梦半醒。
她说：“罗轻。红萼她们都不是自愿来抒怀轩的，我们虽然一起长大，但我能清楚感觉到我们之间有一条鸿沟，我们在鸿沟之上做了朋友，你不要嫌弃她们。”
“不会嫌弃，也不会生气，乖。”罗轻牵住千风的手，低头往她头发上吻了一下。
千风沦陷越深，罗轻也沉醉在这一隅温馨，在这一暇安乐。
偏生这一段最想被遗忘的时光罅隙，还是被时间这匹白马笃笃踏过。
千风不情不愿地起来去开门，和展风大眼瞪小眼。
“喵——”展风见到熟人，乖巧地叫了一声。
千风把它接过，问兰溪：“做什么？”
兰溪踮脚，狡猾地问：“我耽误你们了？”
“想什么呢。”千风翻她一眼，抱着展风揉它的毛发。
“那你们怎么不点灯？”兰溪站好，也伸手揉了揉展风的毛脑袋。
千风回答：“不点灯是因为这次不在轩里住，现在只是暂时歇脚，不用你们再费心准备了。”
“那不巧，我们已经准备了。”兰溪收回手，从地上拿起食盒，“让路。”
兰溪提着食盒进了屋，借着从门口照进来的光亮，她看到罗轻衣装端正的坐在桌前，她和她点头示意，点亮了桌上的烛灯。
千风这才关上门回来，她把猫往罗轻跟前凑，罗轻一抬手，展风便跳到她怀里，卧在她的腿上。
兰溪见状，轻笑道：“看来展风还是喜欢你，轩里不让养猫呢。”
千风生着闷气：“意料之中。”
罗轻手指挠着展风的脑袋，抬头看了千风一眼，轻声道：“‘展风’也不给养吗？”
千风：“……”
兰溪笑起来，她说：“‘展风’的话，我随后再去问问，这个应该可以养。”
千风：“……”
她无奈地揉了揉头，坐下轻叹一声：“随便你们。”
兰溪笑，揉了揉千风头发，随后打开食盒，将点心盘一一拿出来，挨个介绍。千风本以为是饭菜，见是点心，惊奇地说道：“怎么以前不见给我送点心？”
兰溪觑她一眼：“你以为是给你的？”
千风看了罗轻一眼，想起刘妈妈那个抠门的模样，道：“没花钱的客人还有点心吃？抒怀轩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兰溪知道她在气恼些什么，笑着说道：“你少说两句吧，这点心是我们花钱请厨娘做的，这不是看你一年多没回来，回来一趟还带那么多东西，这是送你的回礼。”
“这还差不多。”千风没了脾气，双手撑在凳子上看那些点心。
她倒不像一只猫，活像一只小狗。
她到底怎么从一只猫长成一只狗的？
兰溪越想越觉得可爱，忍不住笑，她拈起一块花糕递到千风嘴边：“尝尝。”
“我自己来。”千风抬手要接，兰溪避开她的手，笑盈盈地说：“我喂你，算作我的那一份礼物的回礼。”
“那不还没买。”
“那你就记着。”
兰溪强势，千风犟不过，只得被她喂着吃了一块花糕。
“好吃吗？”兰溪问她。
“好吃。”
兰溪一并带来了茶水壶，给千风倒了杯水，千风接过杯子自己喝了。
兰溪等她喝完，问道：“那还需要给你们准备晚饭吗？”
千风回答：“不了，在阁楼和月儿一起吃了……之后也不用特意过来了，这次不住轩里。”
“好。”兰溪应下，她看向罗轻怀里的展风，“那展风呢？展风怎么办？”
“……”
“总感觉怪怪的……”千风抓了抓头发，看向展风，“就先留这儿吧，如果她不同意展……她不同意展风在轩里跑的话，那展风就住在展风的屋里，总没问题吧？”
她破罐子破摔，兰溪开心地笑起来，又揉了揉千风的头发，告辞了。
千风长叹一声，伸手逗着展风，忍不住好笑，笑了起来。
她瞥见罗轻在看她，就把展风接过来，说道：“我来抱它，你吃一些点心吧。”
罗轻依旧盯着她，千风正在兴头上，就握着展风两只前爪去挠罗轻。
罗轻见她迟钝，轻叹一声，说道：“刚吃过饭，不饿，你挑几个还不错的，我尝尝就好。”
“好。”千风抬手去挑点心，展风也攀着桌沿上来，以为是给它拿，喵喵叫起来，千风又笑，把它拍了下去。
罗轻看着她，便说：“既然这样，不如尝一块你刚才吃过的就好。”
千风拈起一块花糕，转向罗轻的时候她好像懂了，她眨了眨眼睛，问道：“我喂你？”
罗轻不说话，千风试探着把花糕往罗轻嘴边送，罗轻便衔住。等吃完了花糕，千风问她：“好吃吗？”
“嗯。”罗轻应道。
千风把展风放到地上，看着罗轻：“很介意吗？”
罗轻垂眸思考片刻，才说：“如果其她人都对你这样，我不会介意。可兰溪不一样，你对她不一样，她对你也不一样。”
罗轻看着千风，千风沉默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她说：“兰溪……最早的时候，确实是她闹我闹得最厉害。之后，就还是十二岁的时候，燕子的师母来找她，她得知我跟南芳的关系后，就送我回南岭，但还是没回去，燕子走了，而我回抒怀轩，那次是我第一次喝酒，喝醉了，醒来的时候是兰溪跟我一起睡的。她说我喝吐了，一直说难受，她就留下来陪我了。”
“再往后，十六岁那次，我先回的抒怀轩，我很害怕，喝酒想醉醉不了了，我很难受，兰溪照旧来陪我，我们却发生了关系。”
“就像刚才跟你说的，我和她们之间有鸿沟，我和兰溪发生关系，就是把我们推下了鸿沟，我自责，就跑了，去了别家，彻底堕落到了沟底。”
千风偷看了罗轻一眼，声如蚊蝇继续说：“十二岁那次之后，她经常会来和我一起睡。她们十四岁要开始接客，在那之前她们会学习各种待客的礼仪和一些欢情技巧，我们睡在一起，我就成了她练习的对象……”
罗轻想了想，这些事她之前就和她说过大概，只是现在见识到了真人，她有些不适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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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