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的夜,如同一块晕开的墨玉,沉静中自有流光溢彩。流莺坊内,更是笙歌鼎沸,绮丽繁华。其中,隐月楼是坊内数一数二的小班,出入皆是非富即贵的风流人物。
萧云逸一袭月白锦袍,手摇鎏金折扇。他熟门熟路,一进门便有相熟的管事和几个伶俐的倌儿围上来,娇声唤着“萧郎”、“萧二郎”,语气亲昵熟稔。
“二郎些时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可真叫人想念得紧。” 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凑上前,语气带着自然的熟络与讨好,手指也试探着想去挽萧云逸的臂弯。
萧云逸朗声笑着,用扇柄不轻不重地格开那只探过来的手,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横了少年一眼:“小滑头,嘴巴越发会说了。今儿爷可带着贵客,仔细些,莫要失了礼数。”
他的目光转向身旁低头沉默的谢烬寒,谢烬寒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窄袖常服,更显身姿颀长挺拔,气度不凡。他容貌本就极其英俊,剑眉星目,只是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在这脂粉香暖之地显得格格不入,却也因此格外引人注目。
他一出现,周遭喧闹似都静了一瞬,无数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射过来。那些迎来送往的倌儿们更是眼前一亮,不同于萧云逸的风流蕴藉,也非纨绔子弟的浮躁,谢烬寒身上沉淀下来的锐利和深邃,混合着一种禁欲般的美感,反而更勾人心魄。
几个胆大的少年立刻围了上来,比方才簇拥萧云逸时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这位郎君瞧着面生。”“郎君气质不凡,可要人陪饮一杯?”
香风伴着软语,衣袖似有若无地拂过谢烬寒臂膀。
谢烬寒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避开过于亲近的碰触,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一张张精心描画的脸,带着些许疏离。
萧云逸在一旁看得有趣,也不替他解围,反而扬声道:“玉郎呢?还不过来见我?”
随着他的话音,内堂便转出一个身段袅娜的少年,身着淡紫蝉翼纱衣,正是此处的头牌之一玉郎。他径直走到萧云逸身前,柔若无骨般地依偎过去,嗓音带着慵懒的媚意:“萧郎今日才想起人家么?真是狠心……”
萧云逸哈哈一笑,一把将玉郎揽入怀中,指尖熟稔地滑入少年微敞的衣襟,毫不避讳地低头在他细嫩的颈侧吻了一下,玉郎轻哼一声,整个人软软地贴在萧云逸身上,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萧云逸的手则顺势下滑,暧昧地抚过少年劲瘦的腰线。
他对谢烬寒扬了扬下巴,笑道:“谢兄,此地人多眼杂,不如随我入内小坐片刻,也清净些?”
谢烬寒略一颔首,算是应允。
萧云逸便笑着,一手揽着满面绯红的玉郎,一手对谢烬寒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一同走向雅间。
屋内陈设考究,燃着宁神的苏合香,与外间的脂粉气有所不同。萧云逸随意地在铺着锦垫的软榻上坐下,玉郎则自然而然地依偎在他身侧。少年凑近萧云逸耳边,不知低语了什么,惹得萧云逸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抬手暧昧地捏了捏玉郎滑腻的下颌,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柔软的唇瓣。玉郎顺势将头枕在萧云逸肩上,身上那件淡紫纱衣的系带松散了些,露出小片精致的锁骨,眼神迷离,带着依恋与迎合。
谢烬寒则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与他们隔了些许距离。不知是这楼内熏香太过醉人,还是方才那过于直白的缠绵景象冲击过强,他竟感到心头莫名地微微一跳,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极细微的涟漪。
萧云逸看见谢烬寒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他对外面扬声道:“来人!”
很快,先前那位管事便来了。
萧云逸懒洋洋地吩咐:“去,给这位贵客也寻个伶俐、干净些的少年来,陪着说说话,解解闷。”
管事连忙应道:“是,小的明白。”
不多时,管事便引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谢烬寒抬眼望去,正是方才在大厅外围着他的少年之一,但此刻没了那份喧嚣,倒更能看清他的模样。
恰在此时,先前引他们进来的管事又引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过来。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名为莲卿。穿着藕荷色薄衫,身段玲珑,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眼神。他显然是被谢烬寒的样貌气度所吸引,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几乎黏在了谢烬寒身上。
莲卿在谢烬寒身侧坐下,小心翼翼地替他斟酒。少年纤细的手指在倒酒时,轻轻触碰到了谢烬寒的手背,随后,那只手带着试探的意味,似有若无地搭在了谢烬寒放置于膝上的手腕旁。
谢烬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能感觉到那微凉肌肤的触感,以及少年身上传来的皂角气息。他本能地想要避开,但目光扫过那张尚带稚气的脸庞,以及眼中难以掩饰的紧张与讨好时,心中却微微一动。
这般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却流落于此,以色侍人,想来也是身不由己,各有各的苦楚罢了。
想到这里,他那想要拂开的手臂终究没有抬起,只是面色依旧冷淡,任由那只手停留在那里。
莲卿见这位俊美的公子并未如他预想中那般严厉地呵斥或推拒,胆子便大了些,误以为对方只是外冷内热,或是故作矜持。他悄悄凑近了一些,温软的身体几乎要贴上来,带着刻意的讨好,在他耳边轻语:“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么?看着面生得很。”
那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仿佛一根羽毛搔过心尖,又带来一丝奇异的感受。谢烬寒身体陡然一颤,一股酥麻感瞬间占据半边身体,使他端着酒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抖了一下。他几乎是立刻侧开了头,避开那过近的距离,耳根处悄然漫上一层极淡的薄红。
谢烬寒极快地稳住心神,将那份不适与异样强压下去,只是呼吸微乱了一拍。他看向莲卿,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问道:“此前,可有一位常来的客人,西域胡商,约莫三十岁上下,身材高大,深目高鼻,出手颇为阔绰?”
莲卿被他这突然的反应和问话弄得一愣,连忙思索,却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位公子……我记不清了,这里的客人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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