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裴书言屋里发生了一场刺杀，而这场刺杀最终以黑衣人失手被擒终结。

裴书言将那人点了穴道，点起灯，不消片刻萧望推门而入。那人惊讶的看着萧望，萧望走上前去将他面上的黑巾扯下，微笑着拱手道：“屈帮主。”

这人正是海沙帮帮主屈谦。

“想不到屈帮主竟然也同官府勾结。”有一女声传来，那声音婉转空灵，屈谦只觉得很熟悉，愣了半响也没想起来是谁，直到沈若从门外走进来他才知晓。

沈若身后还跟着纪晓芙与南烛二人。见此屈谦才知自己中了圈套，他无法言语只能瞪着萧望，萧望但笑不语。

“先把他关起来吧。”纪晓芙扫了屈谦一眼，又道：“明日也不必再去官府了，他们只会以为屈谦得了手，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所洞察。”

萧望点了点头。其实纪晓芙这计划极为简单，宣扬出裴书言认出那些黑衣人与官府有些关系，若是内奸定会连夜赶往官府提醒。而依照他们心狠手辣的做派，杀了裴书言是必然之事。他们只需要在裴书言屋中守株待兔就能将人抓住。

一连过了三日，这三日并无其他的消息传来。裴书言日日都在阁楼里研究着解药，直到第三日的晌午，裴书言拿着一瓶药走了出来。得了解药，接下来的步骤便是前往山谷救人。

“我与沈姑娘先去救人。”萧望将众人召集在偏厅，将计划说出：“你们先在山谷内藏好，等我与沈姑娘将人救去，再一起杀出去。”

众人纷纷点头，当即便按照计划行事。因萧望与沈若已经去过一次，他们二人便领着众人过了竹林直达山谷。萧望与沈若潜入密牢中，将解药给众人服下。见众人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趁大家打坐恢复之时，萧望简单将事情来龙去脉讲述清楚，只道自己前来营救大家。

众人得知事情始末，心中怒意腾起，一心要去与萧禹算个清楚，沈若再三安抚这才决定先离开此地再说。沈若自密牢中出来之后，便领着一行人直往山谷出口去，路上遇见黑衣人便只能动起手来。眼见黑衣人越来越多，沈若发了信号给纪晓芙等人。

一场厮杀在山谷中展开，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山谷，你死我活，没有退路。众人杀至殿宇前，早已杀红了眼。那殿宇大门紧闭，正在事态一发不可收拾之下，从殿宇内走出一个人来。

萧望见到那人，手下的动作稍滞，冷不防被人刺伤手臂。沈若恰在他身侧，挥剑替他挡开周遭之人，冷声道：“你若死在这里我可不帮你澄清别鹤山庄的名声。”

萧望这才回过神，苦笑一声，直直奔向那人：“爹！”

一声爹让所有厮杀之人俱停了手。萧禹看了萧望一会儿，突然抬手一个耳光打在萧望脸上，怒道：“我当时谁来坏我大事，原来是你！”

那一掌打得极为用力，萧望偏过头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萧望歪着头，呵呵笑了两声，猛然抬起头看着萧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自然知道。”萧禹冷笑着：“我不过是在做天下统一的大事。”

“天下统一？大事？”萧望不可置信的看着萧禹，嘴唇发抖：“你可知道，那些被你杀害的人，还有这些人，都是江湖中的高手。你将他们当做布偶操纵，却说什么天下统一？”

“我汉人为蒙古鞑子所欺压，难道不该反抗吗？”萧禹怒道。

萧望看着萧禹，满眼陌生：“你所谓的反抗就是将这些人当做你的杀手？你所谓的反抗就是与官府勾结？”

“逆子！”萧禹抬手又欲打下一掌，却在触及到萧望的目光时，手生生顿在半空：“你懂什么！驱除胡虏恢复我汉人河山是我毕生的心愿，与官府之人合作只是一时之计。”

纪晓芙听得心惊，这算什么驱除胡虏？又算什么恢复汉人河山？

“那爹您的意思是，”萧望苦笑着扫了一眼台阶下的众人：“这些人都是您用来驱除胡虏的？”

萧禹冷着脸点头：“自然。”

“驱除胡虏不去杀那蒙古鞑子，却来杀我汉人的英雄好汉！这算什么？”萧望怒道。

萧禹冷笑着看他：“攘外必先安内，中原武林若是统一，蒙古鞑子还不容易对付吗？”

纪晓芙懵了一懵，她觉得这话万分熟悉，师父曾经也是这么跟她说的。驱除胡虏固然重要，然而攘外必先安内。可这样安内的办法，她实在不敢苟同。

“举刀不向欺压汉人百姓的蒙古走狗，却向我汉家的英雄儿女。这安的什么内？！他们可曾有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便是有也还有戴罪立功一说。再者同为我汉家儿女，同以驱除鞑虏为己任，你凭什么就觉得自己是对的旁人就是错的？！你常跟我说正邪之分，现如今你的所作所为跟邪魔歪道有何区别？！”

萧望掷地有声的话震在纪晓芙心中，好似迷途中突然被人引领着找到了方向。何为攘外必先安内？举刀屠戮自己的同胞便是安内？何谓正邪？顶着正派的名头做些不耻之事的人与顶着邪魔歪道的名头却做着惠世济民之事的人，到底哪个才是正，哪个才是邪。

“中原武林不统一对抗蒙古鞑子，却先厮杀起来，这天下怕是收不回来。”沈若冷冷清清的言语好似一泓泉水，安静的流入纪晓芙的心里。纪晓芙有些愣怔的看着沈若，沈若却未曾注意，只继续道：“蒙古人怕是很乐意你们这般自相残杀，届时他们倒坐收渔利。”

纪晓芙心里发苦，杨逍何曾不是好言相劝，那时她却非要跟他争个长短。而今鲜血淋漓的现实摆在她面前，逼着她去接受，面对外敌从来都不应当是什么攘外必先安内。一个人的正邪，也从来不是由名声决定。

这就是江湖，她看到的，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私心的江湖。

“哼，你们懂什么。”萧禹冷哼一声，抬手做了个手势，底下弟子纷纷又动起手来。萧望咬了咬牙，趁萧禹不备猛然攻向他。萧禹未曾防范，一个来回间已被萧望拿剑抵在颈项上。

萧望红着眼睛，大声道：“都住手！”

底下人见此面面相觑，到底都停下手。萧望抬手点了萧禹周身穴道，对着众人俯身一拜：“父债子还，是我爹伤了各位，我愿以命相抵。”

沈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咬着牙，偏过头去。下面有人却怒道：“我们要你的命做什么！血债血偿天经地义，你爹欠下的血债，就该由你爹来还。”

萧望站直了身子：“我愿意待我爹受过。”

众人敛默不语，忽然有一人道：“好，若你能受我三掌，我便不再寻你爹的麻烦。”

“好。”萧望踏出一步：“萧某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