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灯会

月光徐徐洒在杏花树上,落在地上成了一地薄薄的霜光。

一锦靴疾跑两步踏入那一地霜光,随即响起一声少年人的嬉笑:“哎,还差谁没到啊。”

接着是几声轮椅驶过地面落花与枯枝发出的脆响,另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答道:“是闻小世子,不过时候尚早,等会也无妨。”

是坐在轮椅上的秋惊漾。

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的是一身素白衣袍的祝星盛。

忽而一阵风起,杏花应声簌簌落了一地。

“来了!”

三人循声抬头,只见一少年脚步轻快踏着月色而来,顺手还抓住了被风吹落的杏花,他收拢掌心。对那三人作了个揖,道:“刚刚有点小事耽搁了,来晚了还望各位见谅。”

江温白率先道:“这有什么的,来了就好。”

秋惊漾道:“无事,我们也刚到不久。”

祝星盛也对闻竹微微颔首示意。

闻竹道:“灯会几时开始?”

江温白抬头望了望天,道:“差不多了,我们现在赶过去应该正好能赶上开场。”

-

一行少年人匆匆忙忙赶到时,灯会已经开始了。

熙逢街十里皆结彩高挂明灯,云舒楼里早已摆上了戏台子,唱着那贺寿的曲子,走过的路上传来鼓乐阵阵,闻竹一行人慢悠悠地走着,吵嚷着的幼童手提兔儿灯穿行而过,不一会就被道路两旁的小摊传来的阵阵香气迷得停下了脚,拉着长辈的衣袖脆生生地说要吃这个或那个。刚买完就瞧见远处有杂耍艺人在表演口吐火焰等技艺,又拉着大人的衣袖说要往那边赶。

闻竹推着秋惊漾慢慢走着,看见了一个糖糕摊子,摊上的糖糕都是别致的小动物或花卉样式,看着十分有趣,他道:“那个糖糕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我也想吃了。”

秋惊漾从怀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金丝绣袋子,抛给闻竹,像是习以为常。

闻竹接过钱袋子,掂量了两下,感受到了沉重的分量,笑道:“秋少爷真是大方,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在一旁的江温白见状不禁在心里发问:“这俩人,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闻竹买完回来,嘴里鼓鼓囊囊地道:“这个好吃。”

并再给在场的人都扔了一包,道:“一不小心买多了,本世子一个人吃不完。”

江温白接过笑嘻嘻道谢,忽而道:“我瞧见前边好像很热闹,我们要不过去瞧瞧看?”

闻竹道:“好啊。”

秋惊漾伸手指了下附近的茶楼道:“我就不去了,我在旁边的茶楼等你们吧。”

江温白点头:“行啊,”

安置好秋惊漾在茶楼的位置后,闻竹一行人开始往那喧嚣处去。

闻竹一面走一面逛,买了不少东西,边买边听江温白讲者律京本地有意思的事情。

“哎,闻竹,你有没有听过北朔那个巫师啊?”

闻竹心想:“好巧,来之前刚好听了一遍,怎么到哪都有人惦记着这个神秘巫师?”

他道:“不曾听闻,这是谁?”

江温白讶异道:“你在雁城怎么可能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这个巫师近年来在北朔可谓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远处江面处传来一声巨响,众人的目光皆被引了过去,只见平静无波的江面绽起朵朵夺目烟火,火树银花照亮了沉沉夜色,顷刻间天地亮如白昼。

闻竹收回目光,道:“本世子在雁城每日兢兢业业地念书,哪来的工夫管这些个旁门左道之人,这巫师怎的了,有何神圣之处?”

江温白道:“就是,这巫师好像确实挺厉害的。”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桥上,那烟火还在继续,五颜六色的焰光映在闻竹脸上,如流光般转瞬即逝。

他不解问道:“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江温白走到桥边阑干与他并立,道:“我也不知,只是听我爹老是提起这个神秘巫师,每次提起的时候总是一脸头疼,好像是……因为什么边境互市的问题,反正这段时日一直闹得不是很愉快。”

祝星盛本来安静倚在阑干处看烟花,听到这话突然转头问道:“那和那个巫师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记得,那个巫师并不管边境互市。”

江温白:“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与南椋商量的时候都是那个巫师亲自出面,不知是哪里未谈妥,这几日隐隐有些不太平。”

闻竹双手向后撑在阑干上,抬头望天道:“那也是朝廷该管的事,与我们无关。”

江温白不赞同,他道:“闻世子,这话可说不得。边境互市那可是镇北侯所治区域,现在轮不到你不代表以后落不到你头上。”

闻竹:“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与我有何干系?”

江温白压低声音,“天子脚下,世子慎言。”

闻竹:“行行行,本世子不说就是了,真没意思。”再抬眼时,烟花已经没了,小少爷背着手往回走,“走吧,回去茶楼看看那位孤零零一个人坐着喝茶的秋少爷。

-

孤零零坐在茶楼里坐着喝茶的秋惊漾正在看戏。

台下早已沸反盈天,台上戏却仍未开场。

“今日是怎的了,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开场。”台下有人不满出声催促道。

等到秋惊漾手边的茶水已换过三盏后,台上终于有了动静。

“锵——”

锣鼓声响。

沉重的红色帘幕缓缓拉开。

“你怎么坐到这里来了,让我们一顿好找。”

秋惊漾抬头,闻竹一行人大摇大摆晃悠着走了过来。

当然这个晃悠只有江温白一个人。

方才开口的也是他。

江温白自然地坐在了秋惊漾的左手边,给自己斟了杯茶水,道:“渴死我了,找半天不见你人影,我们还以为你先回学舍了。”

秋惊漾道:“没,只是突然想看戏了,就换了个位置。”

闻竹坐在了秋惊漾的右手边,问道:“什么戏?”

祝星盛顺势坐在了闻竹的旁边。

秋惊漾指了指台上,道:“刚开场,在下也不知道是什么,看完才知晓。”

可等了好半晌,开场的锣敲过了三回,还不见戏子登场。

茶楼掌柜走上台来欠身道:“请诸位稍安勿躁,戏马上就开场。”

说罢,就有人拿出来一个牌子,上书:将向月。

又是将向月,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折戏了。

台上唱腔响起的时候,二楼阑干处飞快掠过一个人影,转瞬即逝。

闻竹听了一耳朵,转头对秋惊漾道:“你们律京的很喜欢这出戏么?”

秋惊漾浅浅一笑道:“也许?”

“今日不是寿辰么,别的茶楼都在唱着献桃祝寿的曲子,怎的这茶楼倒唱起了将向月?”江温白眯起眼瞧台上的牌子,出声道。

又等了半晌,才从幕帘后走出一青衣,长袖轻甩,面若新桃。

“怎么就只有一个人?”闻竹疑惑道。

他记得那日他看时,虽说他听得困乏,但也能看清楚了台上不止一人。

正当闻竹在回想当时到底有几个人时,耳边响起一阵惊呼。

闻竹抬头一看,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疾飞而来,直直冲着台上那人而去。

眼见就要射中台上那人。就在这电光石火间。

不知从何处飞出一柄长剑,截住了那利箭的去向,二者相触之时,箭失了准向直直地往一边去,径直扎进了一空桌上的茶壶中,而那长剑则稳稳当当地落在平地上,就在闻竹愣神时,二楼飞下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猎猎,落地时手腕轻翻将地上的剑捡起,而后干净利落地收剑入鞘。

茶楼内顿时乱声四起,江温白愣住了,他看了闻竹一眼,又看向那人,有些迟疑的开口道:“时……”

秋惊漾在一旁替江温白补完了他没说完的话,“时盏。”

闻竹也愣住了,定睛一看,那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时盏。

“时盏,你怎么会在这里?”闻竹皱着眉问道。

“闲逛,逛着逛着就到这里了。”时盏面无表情回道,平静得仿佛上一瞬飞出长剑阻断利箭的人不是他一样。

信你才怪。

闻竹心想。

但现在貌似不是什么方便说话的场合,闻竹只能先压下心中的诸多疑惑。

似乎是想起来自己的身份还是闻竹的伴读,时盏站在原地挣扎片刻后,还是走到了闻竹身边。

闻竹转头:“?”

台上的戏早已在利箭射出时停下了,青衣也被这一番动静吓得躲进了后台,此刻戏台上空无一人。

“那几位公子,请先留步,砸了小店的场子,总要给点说法吧?”

茶楼掌柜背着手慢悠悠地从二楼走下来说道。

江温白先声夺人:“掌柜您瞧清楚,我们也只是客人,这一切和我们几个可没有什么关系。”

掌柜指着站在闻竹身边的时盏说道:“那这位公子……看起来好像与你们是一起的。”

闻竹毫不犹豫道:“我不认识他。”

刚想先撇清关系的时盏:“……”

就这么不想和他扯上关系是吗?

江温白道:“您看,他也说了不认识。”

时盏想了想,开口道:“方才情急之下,出手来不及顾及太多。”

掌柜却不买账,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约好的,一个放箭,一个挡箭,为的就是坏我的生意。”

越说越生气,那掌柜走到空桌上将箭重新拿起,道:“那你们要怎么证明这箭不是你们的?”

江温白见状快步走上前去,一看,愣住了。喃喃道:“怎么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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