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夜雨欲来,狂风不止,树叶摇曳,唰唰作响。
宫人们个个小心谨慎的端送着御菜,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得圣上大怒。
宴会上,年轻的皇帝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舞姬们表演,但余光却是瞥着左下角的一人,那人一袭绯红官服,皮肤素白,模样清新俊逸,气质温和沉稳,也不在意周围的觥筹交错,独自浅浅的饮着酒。
看着真像是一个纯臣啊。
“先生今日是不高兴么?”皇帝把玩着琉璃盏,语气随意。
热闹的宴席倏地静了,所有人都屏息望着迟镜辞。
这半年来,圣上与太傅时常政见不合,关系一度恶化,不少人开始暗戳戳的递折子去批斗太傅,却又被圣上一一压下,众人一时摸不清圣上的态度。
且说这迟镜辞,天赋卓绝,有经世之才,被先帝看中,年仅二十就被钦点为太子太傅,辅佐太子直至登临帝位,而今已有六年。
其间太傅为太子铺了许多路,手段高明,胸有城府,以一人之力破万军之势,无人不赞叹。可是太傅权势太大,几乎手握大乾的所有权利,令人眼红嫉妒,就算后来他慢慢放权给皇帝,也还是不可避免的惹了许多仇家。
现下看到圣上故意为难太傅,一部分人是幸灾乐祸,一部分人是担心不已。
闻言,迟镜辞慢慢抬眼,对上了年轻帝王满是试探的双眼,缓缓道:“臣惶恐。陛下亲设宴席,臣怎会不高兴呢?”
皇帝放下琉璃盏,微微倾身,俯视着那个教了他六年的先生,反问:“先生可是责怪朕误会你了?”
这就是明晃晃的找茬了。
众人呼吸一窒,定定的看着两人。
迟镜辞目光沉沉的看着皇帝,竟是轻笑一声,道:“臣不敢。”
此言一出,他的气质倏然变化,身处高位的气势骇人恐怖,吓得所有人都不敢抬头。
皇帝猛地捏紧琉璃盏,但他好歹是天子,冷笑一声,道:“朕听闻先生前些日子去吏部,觉着科举需要改进?”
宴席上的大臣闻言皆是一惊,科举制乃祖制,哪能容他一个外姓臣子置喙?太傅现下是真的触了逆鳞了。
“回陛下,臣的见解已是上了折子,望陛下考虑。”迟镜辞不卑不亢。
皇帝冷笑连连,忽地将琉璃盏砸在地上,怒极:“迟镜辞你好大的胆子!”
天子一怒,众臣连忙跪下,齐声道:“陛下息怒。”
皇帝斜睨着那个跪着也依然坐怀不乱的人,讥笑道:“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呢?”
迟镜辞没回话。
“先生,你为国事劳累了六年,殚精竭虑,身体疲惫,有犯错之处也是人之常情,朕准你在府内休息上一个月,好好调养身子。”
朝野皆知,太傅身子不好,畏寒体虚。
而这也成了皇帝彻底剥了他所有权力的把柄。
太傅彻底失势,新皇羽翼丰满,注定朝野即将天翻地覆。
宴席后,迟镜辞神情自若的登上马车,车夫欲言又止,他温和的笑了笑,问:“怎么了?”
车夫自是听说了宴席上的事,叹气道:“陛下怎能如此对您?您好歹是他的先生啊,没有您他怎么能将这皇位坐的那么稳?”
迟镜辞端坐在昏暗的马车里,平静道:“皇帝生性多疑,这是迟早的局面。”
“可是您当初为他挡了毒酒,害得您现在身子虚弱,光是这点,他就不该如此!”车夫忿忿不平,气的缰绳都快拿不住了。
“不必多言,赶车吧。”马车里传来太傅疲惫的声音,车夫噤了声,专心赶车。
一路上,车夫瞅着周围,心里难得的不安。
却不知路边的房梁上有两个黑衣人闪过,轻若飞燕,不留一点声音。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羽射进了车夫的肩膀,他吐出一口血,颤抖着停了车,哑声道:“大人,有刺客!”
马车里的人一字一句道:“你且下车,去旁边的铺子门口歇歇,若是官兵来了,只管说是陈王的人要杀我。”
车夫睁大眼睛,喃喃:“大人?”
“府里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去,以后就不要待在京都了。”
太傅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稳平和,车夫却是流了泪,他跌跌撞撞的跑到一个角落,装作死人倒在地板上。
酝酿了一夜的雨终是落了下来,空气瞬间潮湿,耳边只余雨声噼啪。
“秦兄!”小钱高呼一声,收了弩箭。
只见阴影里一个黑影跃出,速度极快,像孤狼那般扑向马车,落在马车的那一刻,那马儿竟是受了惊,嘶鸣一声就拉着马车跑了起来。
小钱瞳孔骤缩,踩着光滑的砖瓦,他拼命地追赶着失控的马车。
秦少远眼神犀利,他拔出刀猛地刺进车帘之后,整个人也冲了进去,却见刀光下,一双眼平静如水,刀劈了空,刺进了车壁上,他顺势横劈,木板被硬生生割裂,刀锋滑向太傅。
只听“咔嚓”一声,一柄匕首猛地刺向他的双眼,他猛地后撤,微微偏头,匕首便是钉进了车壁上。
车帘随着风掀起,雨水打在秦少远的脸上,雷声炸响,照亮了马车,他看清了传闻中玉面郎君太傅的脸,竟是一怔。
不合时宜的想:果真是面如冠玉,翩翩君子。
一阵掌风扫过,秦少远又是一愣,卷宗里可没记载太傅会武功的啊,他运起内力抵挡上去,面色微变,这位太傅的内力竟是如此深厚,果真是深藏不露啊。
两人在黑暗中对上数十招,秦少远拿的刀,在这马车里发挥不出任何效果,只能空手赤拳的打,被太傅的匕首划伤了几处。
车外马儿飞奔,惊叫声响起。
“快停车呀!出了城门就是悬崖啊!”
马车横冲直撞,硬生生闯出了城门,引得守门的官兵在后面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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