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秦少远背抵车壁,一手被压在马车上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太傅强有力的手腕,生怕那锋利的匕首落下来。
僵持不下,连呼吸都落到了彼此身上。
秦少远无不悲凉的想,别没逃出潇雨阁,自己就先死了啊。
“停下!前面是悬崖!”
“勒马!”
马车颠簸,雷电轰鸣。
秦少远喉结微动,他放轻声音,不去激怒太傅,道:“大人……悬崖啊。”
“嗯?”迟镜辞偏了偏头,语气里似有嘲讽,“刺客也怕死么?”
二人虽是说着话,手上的力气却不减。
倏忽间,两人都感受到了一阵滞空,紧接着整个马车猛地往下坠。
追赶的官兵心惊的看着马车摔下悬崖。
然而在悬崖下,整个马车突然四分五裂,一红一黑的身影踩着马车,借着悬崖向上攀,拉住了几根粗壮的藤蔓,爬进了密密麻麻的藤蔓之后。
秦少远慢了一步,刚进去,带着劲风的匕首猛地刺了过来,角度刁钻,他眼皮一跳,拉着藤蔓旋转,差一点掉下悬崖,堪堪躲过,但仍是被划伤了腰。
却听崖边一阵脚步声响起,他脸色微变,猛地向前一扑,抱住了红衣官人的腰,将人摁在石壁上,一手捂住太傅大人的嘴,悄声道:“大人,我不杀你,你别出声。”
话虽如此,他的腰却是僵硬的,因为匕首锋利的尖端就抵着他的伤口。
“马车摔下去了,大人,怎么办?”
“下去看啊!那可是太傅啊!”
脚步声远去,又听得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
秦少远也不顾腰上的匕首了,直接轻喝一声:“站住!”
“秦兄?”小钱站在藤蔓外,一脸惊讶,他只是想下来看看,却没曾想这悬崖边有个洞。
秦少远偏着头:“秦少远已死。”
“你……我晓得了,”小钱恍然大悟,又忙问,“都安排妥当了?”
“自然,小钱,机会难得,你要不要……”
小钱笑了笑:“秦兄,我就不了。”
秦少远哼笑一声,道:“好吧,人各有志。”
“秦兄,此后山高水长,有缘再见。”小钱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秦少远暗暗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被他压着的人,却见这太傅大人竟是在看着他的,一双眼乌沉沉的,看不出在想什么,他松开手,笑道:“大人,手下留情啊。”
他站直身子,意外发现这位大人竟然比他高半个脑门,他有点气愤。
迟镜辞靠在石壁上,沉沉的笑起来,慢悠悠道:“假死脱身……你这刺客倒是有趣。”
“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离去。”秦少远抱了抱拳,嗓音清朗,他借着月光看着一身绯红官服的太傅大人,还是不由得赞叹:不愧是当朝太傅,样貌好,气质好。
同时,迟镜辞也在打量这刺客,一袭黑衣利落潇洒,露出来的一双眼干净明朗,倒真是不像个刺客了,他轻笑一声,道:“好。”
秦少远得了保证,转身离去。
他轻功本身就好,借着岩石掠下悬崖,藏在树梢里,看着树下的火光,听得下面人的言语。
“这是太傅大人的尸体?”这声音里满是惊恐。
另一道声音也满是不可置信:“的确是啊,这模样不就是么?还有大人的随身玉佩呢,错不了!”
“这,怎么没有护卫呢?”
“今夜大人惹怒了圣上,这不,有人就懈怠了!”
“哎!”
秦少远双眼微睁,眼珠微微转动,这倒是……更有意思了。
大雨滂沱,更深夜半,一身量高挑的男子一袭黑袍,潜入了大理寺,他黑沉的眼眸浅浅转动,看着白布下的两具尸体——一具为当朝“太傅”,一具为今夜刺杀的“刺客”。
男子凉薄的笑了笑。
灯油落下,大火弥漫,硝烟遍起,火光冲天,这里的秘密化为灰烬,烟消云散。
黑袍男子执着伞,漫步在无人巷道,宽大的袖袍垂落,露出素白的手腕,衣摆淅淅沥沥的滴着水,溅起圈圈涟漪,伞下人面容清俊,眼眸深沉,他突然站定,沉沉开口:“既是亡人,为何还不走呢?”
秦少远从转角处慢悠悠走出来,抱着刀,头戴斗笠,斗笠下他剑眉星目,笑容洒脱不羁,开口声音清朗:“大人,听说黄泉路上寂寞的很,我来拉个伴。”
伞微微一偏,迟镜辞注视着少年,倒是他想错了,原来是个少年呢,他勾了勾唇,道:“去哪?”
“大人去过江南么?寒冬将至,京都可不是个过冬的好地方。”秦少远懒洋洋的笑起来。
迟镜辞微微一怔,眼神变得深邃悠远,他轻轻一笑:“江南?这倒是个好去处。”
他偏偏头,道:“下雨了,来躲雨。”
隔着雨幕,秦少远没出息的笑了笑,却是没动,道:“不必了,早淋湿了。”
迟镜辞微微挑眉,走到了少年面前,伞一偏,就遮了雨,嗓音低沉:“走吧。”
“多谢大人。”秦少远跟着人慢慢的走。
“你是潇雨阁的刺客?”
“对呀,不像么?”
迟镜辞微微侧头,微笑:“不像。”
“……”秦少远抓耳挠腮,“怎么不像?”
“我若是你,既是想要假死脱身,就不该留有知晓的活口,应当斩草除根。”迟镜辞不答,换了个话题。
秦少远倒也不计较,只笑:“大人,你是在说你么?”
迟镜辞站定,沉默的看着少年,忽的开口:“你倒是提醒我了。”
秦少远:“……”
我这嘴贱的,自找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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