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轰鸣声在山谷里回荡，碎石和尘土如暴雨般倾泻而下。佛爷站在矿洞外百米处，眯眼看着那曾经藏着无数秘密的洞口在烟尘中坍塌。贝勒爷拍了拍手上的火药灰，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下干净了。”贝勒爷的声音混在尘埃中传来。

佛爷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穿过飞扬的尘土，仿佛能看到那些被永远埋葬的秘密。爆炸的余波还在山谷里回荡，他知道，这动静太大，长沙城里的眼睛很快会转向这里。

“佛爷，我们该走了。”张日山低声提醒。

佛爷点点头，转身走向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格外刺耳，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三日后，长沙城的大街小巷贴满了通缉令。佛爷、二月红等人的画像被粗糙地印在纸上，悬赏金额高的令人咋舌。陆建勋的手段比想象中来得更快、更狠。

“总舵不能待了。”齐铁嘴将一张揉皱的通缉令扔在桌上，眉头紧锁。“陈皮的人已经盯上这里了。”

佛爷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白乔寨。”他最终说道。“那里够偏，也够排外。”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整整两天，才终于回到了这个隐藏在群山之中的寨子。

尹新月也在贝勒爷的护送下来到白乔寨和大家汇合。

当她看到站在二月红身边的丫头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新月。”丫头微笑着向她打招呼，声音轻柔的和以前一样。

尹新月很快调整表情，回以笑容：“丫头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她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不自觉地多看了丫头几眼。这太奇怪了。丫头明明已经……但看到二月红脸上久违的笑容，她选择将疑问咽下。

最近几天，尹新月发觉阿淆总是悄悄地打量丫头。尹新月拉着阿淆坐到院子的角落。“怎么了，阿淆。你老偷看人家丫头干什么？”

阿淆摇了摇头，皱起鼻子，像是在搜寻合适的词汇，“总觉得这位夫人哪里怪怪的，感觉不对劲……”

尹新月没有立即回答。她望向院子里，丫头正微笑着听二月红说话。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地面上投下淡淡的影子，至少看起来是影子。“傻丫头。”尹新月收回目光，伸手揉了揉阿淆的头发。“你以为就你觉得奇怪啊。在这认识丫头的那些人，哪个看不出来？”

阿淆猛地抬头，橘子从手中滚落：“那为什么……”

“为了二爷啊。”尹新月截住她的话，声音柔和下来。“你是没见到过二爷失去丫头后的样子……”

阿淆沉默了。她想起在长沙时听过的传闻，说二月红在夫人去世后闭门不出，整日对着空房间说话。那种痛苦，确实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阿淆挠了挠头，小声嘀咕：“可佛爷没有瞒着二爷啊……”

尹新月轻哼一声，从果盘里抓起一颗枣子丢进嘴里：“别理他，一群死脑筋。”她嚼着枣子，含糊不清地说：“你也是，可别学的跟他们似的，老那样盯着人家看多不礼貌。”

阿淆乖乖点头，脸上却还带着困惑。尹新月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又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好啦，别想那么多。”

“知道啦，尹姐姐，以后不会了。”阿淆将手里剥好的橘子递给尹新月。“对了，我记得阿姐说，你跟佛爷是因为夫人才认识的，你再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阿姐说的太简洁了，没什么意思。”

尹新月接过橘子，“好吧。”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笑容，将他们在北平的故事娓娓道来。

阿淆听完，久久不能回神。她现在本就是一个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年纪。尹新月的故事像是一颗糖，静静地融化在她心里。不知不觉间，张日山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浮现在眼前……“他们以后也会这样幸福吗……”

“想什么呢？脸都红了。”尹新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阿淆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没，没什么！”阿淆慌忙摆手，却感到脸颊更烫了。

尹新月眯起眼睛，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让我猜猜……是在想你的张日山吧？”

“尹姐姐！”阿淆急得去捂她的嘴，却被尹新月灵巧的躲开。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尹新月笑着抓住阿淆挥舞的手，“你们俩之后一定会好好的。张日山多顺着你啊，哪像某些人……”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阿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情绪：“佛爷对你不好吗？我觉得他很在乎你啊！”

“在乎？”尹新月撇撇嘴，“整天板着张脸，跟块捂不化的冰似的。我有时候真羡慕二爷跟丫头，张启山要是对我有二爷对丫头一半温柔，我做梦都会笑醒。”

阿霞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说：“可是尹姐姐，如果佛爷真的不喜欢你，以他的本事，早就把你送回北平了吧？”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尹新月心中的某道锁。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无意识地抿了抿：“你是说……”

“他肯定舍不得你呀！”阿淆越说越兴奋，“佛爷那么厉害的人，想送走一个人还不简单？但他没有，这不就说明……”

尹新月的表情渐渐明亮起来，像是阴云散去的天空。她猛地抱住阿淆：“好阿淆！你说得对！”但随即又皱起眉。“那他为什么老是拒绝我？”

阿淆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会不会……是想给你个惊喜？就像话本子里那些公子哥追求小姐时耍的花招？”

尹新月愣住了。这个可能性她从未想过。张启山……会做这种事吗？那个冷面佛爷，会费心思准备惊喜？

夜深人散，尹新月回到临时安排的住处，发现佛爷正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还没睡？”她轻声问。

佛爷转过身，脸上是她熟悉的冷淡表情：“在等你。”

这三个字让尹新月心头一跳。她走近几步，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怎么，突然想起来关心我了？”

佛爷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目光深沉。尹新月突然觉得委屈，这些日子积压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

“张启山，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我千里迢迢跟着你，你对我还不如张副官对阿淆热情。”

“那……你想要我怎样？”佛爷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我想要——”尹新月突然上前，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一下，然后迅速退开，脸颊发烫，“这样。”

月光下，她看到佛爷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他笑了。不是礼貌性的微笑，而是一个真正的、温暖的笑容。下一秒，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拉近，低头吻住了她。

这个吻比尹新月想象中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当她终于气喘吁吁地被放开时，佛爷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我们成亲吧。”尹新月脱口而出，随即又懊恼自己的冲动。

出乎意料的是，佛爷没有立刻拒绝。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经历过太多生死，不想拖累任何人……”

“又来了。”尹新月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却被佛爷一把拉回。

“但我可以试试。”他轻声说，“为了你。”

三天后，大土司巡游回来，特意按照寨子最高规格准备了仪式。阿淆站在人群中，看着身穿白乔传统服饰的尹新月和佛爷交换誓言，心里既羡慕又莫名不安。

“怎么了？”张日山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声音里带着关切。

阿淆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太美了。”她没有说出心底的疑虑——这一切美好得不像真的。

婚宴持续到深夜。酒过三巡，阿淆独自走到寨子边缘透气。夜风清凉，她边甩胳膊边走着。

没有声音。

阿淆停下脚步，用力摇了摇铃铛。依然寂静无声。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冷汗顺着后背流下。银铃不可能无声，除非……

她转身就往回跑，却在拐角处撞上了齐铁嘴。

“八爷！”她抓住他的袖子，声音发抖，“我们还在里面！在陨铜里面！”

齐铁嘴的表情瞬间凝固。他迅速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你确定？”

阿淆举起无声的银铃：“从矿洞出来后就再没响过。我之前一直没在意，但现在想想……我们可能根本没出去。”

齐铁嘴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想起青乌子墓中帛书的记载，想起丫头诡异的出现，想起这几天观察到的种种不对劲——食物没有味道，阳光没有温度，甚至寨子里的人似乎都在重复同样的动作。

“先别声张。”他沉声道，“明天我去找佛爷和二爷谈。”

次日清晨，齐铁嘴带着帛书敲响了张启山的房门。二月红也在，正和佛爷讨论下一步计划。看到齐铁嘴凝重的表情，张日山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

“我们有大麻烦了。”齐铁嘴将帛书摊开在桌上，指向一段文字，“陨铜能创造幻境，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我怀疑……我们根本没离开矿洞。”

二月红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胡说八道！”

“二爷，你冷静想想。”齐铁嘴坚持道，“丫头是怎么回来的？死人怎么可能复生？”

“闭嘴！”二月红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她就是丫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佛爷按住激动的二月红：“老八说得有道理。二爷，你仔细想想，丫头这些天的行为有没有异常？”

二月红甩开佛爷的手，眼中燃烧着愤怒和恐惧：“你们不愿意相信她是真的，你们都不愿相信她是真的！佛爷，丫头临死之前要我与你一起共谋大业，可你呢，你一心要她死！我二月红这辈子无愧于任何人，可我唯独愧对了我最爱的人！你这跟亲手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二爷！”齐铁嘴提高了声音，“你清醒一点！那根本不是夫人，只是陨铜根据你的记忆创造的幻象！”

“你再说一遍！”二月红突然拔出了枪，对准齐铁嘴，“你再说她一个字试试！”

千钧一发之际，佛爷挡在了齐铁嘴面前，额头抵上枪口：“开枪啊！”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二月红的手在颤抖，眼中的怒火渐渐被痛苦取代。就在这时，门被推开，尹新月和丫头端着茶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丫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身影突然开始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茶杯从她手中跌落，摔得粉碎。下一秒，她就像被擦除的粉笔画一样，彻底消失了。

“丫头！”二月红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扑向丫头刚才站立的地方，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他转向佛爷和齐铁嘴，眼中的痛苦化为暴怒：“你们满意了？！”他再次举起枪，这次直指齐铁嘴，“是你害死了她！”

佛爷又一次挡在中间：“二爷，你冷静点！那不是真正的丫头！”

“对我来说，她就是真的！”二月红的眼泪终于落下，“你们根本不懂...不懂我有多想她……”

枪口慢慢垂下。二月红的表情从愤怒转为彻底的绝望。他缓缓后退，声音嘶哑：“你知道丫头对我来说多重要。今生兄弟情份已断，再无兄弟可言。”

他转身离开时，背影佝偻得像一个老人。房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最是心痛 二爷真的太难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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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