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假弹真意绕指柔

礼堂的穹顶高悬,水晶吊灯的光芒被调暗,只留下舞台中央的一束追光,如月光般倾泻而下。

依萍站在音乐学院的礼堂前,手上拿着邀请函。

既明的出场时间被红笔圈出,旁边还画了一颗小小的星星,像是他惯常的恶作剧标记。

记忆随着嘈杂的人群声回到那天晚上——

“我怎么忙个毕业考试,那个何书桓就跟你求婚了……”既明鲜少露出苦恼的表情,手指轻轻敲击着依萍的手背。

依萍自己都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状况中未能回神。

暮色深邃,月色的余晖透过门缝洒在既明的侧脸上,平日里含笑的嘴角此刻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你吃醋了?”她故意问道,伸手覆上他不安分的手指,指尖附上他骨节分明的指节。

既明猛地抬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翻涌着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无法挣脱。

“我是在想……”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是深潭中的暗涌,“要是我今晚没来,多吓人啊。”

既明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可眼底的担忧却真实得让人心疼。

依萍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戳了戳既明紧绷的脸颊:“傻瓜?”

既明由阴转晴:“逗你玩呢。我相信你,只不过……”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个何书桓还真是恼人得很。”

依萍闻言,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

“记得一定要来看我演出啊,帅呆你!”既明临出门前又强调了一遍。

那封邀请函被放在餐桌上,信封上用钢笔龙飞凤舞地写着她的名字,笔锋凌厉却又不失优雅,就像既明本人一样。

依萍轻轻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质地考究的卡片,上面印着音乐学院毕业晚会的正式邀请。

但与众不同的是,既明在空白处亲手写了一段话:

“依萍,每一天都想见你。—— 薛既明”

字迹潇洒不羁,最后还画了一个小小的钢琴图案,旁边潦草地勾勒出一朵玫瑰,像是临时起意添上的。

依萍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迹。

她几乎能想象既明写这封信时的样子——一定是懒散地靠在钢琴边,一边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一边思考要怎么“为难”她。

今天依萍正准备出门时,突然敲门声响起——

门外站着阿诚,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陆小姐,少爷让我送过来的。”

依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淡黄色的旗袍,衣料如水般柔滑,领口和袖口绣着细密的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旗袍上放着一张字条:

“穿这个来。你得比台上的人更耀眼。”

她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话筒声响起,将依萍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当依萍穿着那件淡黄色旗袍出现在礼堂时,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她低调地坐在靠边的座位上,也能清晰地看到舞台上的每一个细节。

灯光暗下,全场寂静。

“下面有请优秀毕业生——薛既明”

突然,一束强烈的追光打在舞台中央的三角钢琴上——既明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观众席的嘈杂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架漆黑的三角钢琴上——既明背影挺拔如松,白衬衫的袖口挽至手肘,他今天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衬衫领口微敞,整个人带着一丝痞气。

他的目光扫过观众席,在看到依萍时微微停顿,嘴角浮现一抹只有她能读懂的笑意。

他的手指落下——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依萍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不是她熟悉的《梦中的婚礼》,而是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既明自己的创作。

旋律如湍急的溪流,清澈而激越,却又在某个瞬间骤然放缓,化作缠绵的低语。

他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指节分明,骨节修长,每一次落键都精准得近乎苛刻,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半分差错。

依萍怔怔地望着舞台,心跳随着旋律起伏。

她忽然想起那些被他“弹错”的夜晚——他在副歌部分漏掉几个音符,或是不熟练地卡在转调处,然后无辜地看向她,等她无奈地叹气,再坐到他身旁,手把手地纠正他的指法。

而现在,他弹得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

灯光骤变,他走向架子鼓,随手抄起鼓槌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

鼓点如心跳般热烈,既明的手臂肌肉绷紧,黑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前。

依萍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

她突然明白,那些“弹错”的音符,那些“笨拙”的练习,全是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他根本不需要指导——他只是在用最狡猾的方式,让她一步步走进他的世界。

吉他的声音席卷全场时,既明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胜利的笑意,仿佛在说:你看,我骗了你多久?

依萍从未见过这样的既明——舞台上,他褪去了平日里的散漫与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凌厉的专注。

学校的公园幽深而安静,昏黄的灯穿插在草坪里投出光影。

演出结束后的喧嚣渐渐远去,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道具搬运的轻响。

依萍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脚步声由远及近,既明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从礼堂跑出来。

演出时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只余一件微微汗湿的白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疤痕。

他看到依萍的背影,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依萍,让你久等了,刚才事情太多了。”他的嗓音还带着演出后的微哑,在寂静的公园里格外低沉。

依萍直起身,一步步逼近他:“没事啦,每次都是你等我,我等你一次又没什么。”

依萍露出玩味的笑容:“薛少爷演技真好,装不会弹琴装了那么多久。”

她的指尖戳上他的胸口,“《梦中的婚礼》副歌第三个音永远弹错?《月光》第二乐章转调永远卡壳?”每说一句就往前一步。

既明低笑出声,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一个转身就将两人的位置调换。他的手掌垫在她脑后,依萍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里,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演出后的汗水气息。

“不这样。”他的拇指抚过她腕间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怎么让陆老师天天来教我?”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你每次着急的样子——”他故意拖长音调,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最可爱了。”

依萍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她下意识想推开他,却被搂得更紧。既明的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隔着旗袍柔软的布料,掌心温度烫得惊人。

“况且……”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午夜时分的私语。

“况且什么?”依萍抬眸,撞进他深邃的眼睛里。那里的笑意褪去了,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况且只有这种时候。”他的指尖轻轻描摹她的眉骨,“你才会忘记自己是那个浑身是刺的陆依萍。”他的唇落在她颤抖的眼睫上,“忘记要防备所有人,忘记要计算得失......”

吻顺着鼻梁下滑,“只想着怎么教会这个笨学生,最后停在距离嘴唇毫厘之处,“这样的你,特别迷人。”

依萍气得踩了他一脚,既明将她紧紧抱着,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远处传来工作人员的说话声,他却恍若未闻,只是用目光细细描摹她泛红的脸颊。

“放开......”依萍小声抗议,手指却攥紧了他的衬衫前襟。

“不放。”既明轻笑,终于吻上她柔软的唇瓣。这个吻温柔又霸道,带着钢琴漆面的凉意和舞台灯光的炽热。依萍在他唇间尝到薄荷糖的甜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红酒醇香——他一定是在谢幕时偷偷喝了一口庆功香槟。

当这个吻结束时,树叶的缝隙中透进一缕月光,正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既明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间。

依萍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东西——是一枚钢琴形状的金属书签,琴键部分镂空雕刻着《星芒》的五线谱片段。

“毕业礼物。”依萍将书签放进他手心,“以后我的每首新曲,第一个听众永远是你。”

月光在金属书签上流淌,那些细密的音符仿佛下一秒就会跃动而出。

既明笑而不答,只是牵起她的手,在指尖落下一个轻吻。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在尽头交融成一体,就像琴键上黑白相依的音符,再也无法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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