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琴键燃情照夜心

香港大学的音乐礼堂如星河倾泻,水晶灯垂落而下,将整个舞台笼罩在流动的光晕中。

璀璨的光芒为即将开始的音乐盛宴铺就一条星光大道。

依萍站在绛红色帷幕的阴影里,仰头望着那幅烫金横幅——“现代音乐创作大赛”几个大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掌心沁出的细密汗珠沿着生命线的纹路蜿蜒,将那些过往的伤痕浸润得微微发亮。

“紧张?”既明的声音裹挟着薄荷与松木的气息,从耳后轻轻漫来。

他白色西装前襟别着一朵暗红玫瑰胸针,花瓣上的晨露碎钻在灯光下折射出光,与依萍黑丝绒礼服上缀着的钻石相互辉映,仿佛夜幕中突然亮起的星辰。

她凝视着化妆镜中的自己微微摇头,珍珠耳坠轻轻晃动着。

“好一阵没有表演过了,突然想起第一次登台的样子。”她的指尖轻抚过发钗,表面冰凉的温度仿佛穿越时空,带来母亲临行前塞给她时掌心的余温。

“香港大学现代音乐创作大赛首日赛程分为两个精彩环节:经典改编与命题声乐...”

主持人的声音从远处的扩音器传来,在后台走廊里形成微妙的回声。

依萍坐在候场区的天鹅绒长椅上,双手交叠置于膝头。

她早已将比赛规则烂熟于心——首轮需对指定曲目进行创新改编,第二轮则要即兴演绎命题声乐。两轮总分前四名才能晋级明日的终极对决。

钢琴声从舞台方向飘来,演奏者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几个变奏处理得相当大胆。

音符时而如骤雨倾盆,时而似细雨缠绵,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架起一座音乐的桥梁。

依萍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打着节拍,忽然意识到这是1号选手李仁杰的表演。

她在昨天的彩排中听过他的演奏,那个总是一丝不苟梳着背头的香港青年,竟能将德彪西演绎出别样的韵味。

他的琴声里既有西方古典的严谨,又带着东方特有的留白与意境。

候场区的灯光有些昏暗,依萍听着音乐声出神。

主持人的声音渐渐清晰又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钢琴声。

每个音符都在提醒她,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武器就是他们倾注在黑白琴键上的热情与生命。

“3号选手,佐藤健一!”

舞台灯光骤然亮起,聚焦在那位穿着靛青色和服式西装的年轻男子身上。

他缓步走向钢琴,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如同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当他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时,肖邦《升C小调圆舞曲》的旋律流淌而出,却在第二小节突然转入一段极具东方特色的变奏。

评委席上,法国评委德隆先生微微前倾身体,灰白的眉毛随着音乐起伏。

当佐藤将传统日本民谣《樱花》的旋律巧妙地融入圆舞曲时,德隆先生先是惊讶地挑眉,继而在转调处皱起眉头——那韵味与肖邦原曲的风格碰撞出奇特的火花,却终究显得有些生硬,但是大胆的改编还是让人颇有惊喜。

依萍注意到佐藤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在舞台灯光下闪闪发亮。

佐藤深深鞠躬,和服袖口扫过琴键,带出一串意外的音符,为他的表演画上了一个略带插曲的句号。

“12号选手,陆依萍&薛既明!”

舞台灯光如水般倾泻而下,映照出两道修长的身影。

依萍与既明并肩走向那架三角钢琴,黑丝绒礼服与白色西装在聚光灯下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妙地融为一体。

依萍的裙摆扫过红木地板,沙沙声淹没在快门声的海洋里。

当四只手同时悬在琴键上方时,空气中仿佛凝结着某种无声的默契。

依萍的指尖率先落下,一段陌生而灵动的旋律如清泉般流淌而出。

既明的手指随即跟上,在低音区奏出浑厚的和弦——这是《月光》的变调,但是在第二小节突然转为令人惊艳的爵士风格。

两人的左手在低音区交织,模拟出大提琴般深沉的呜咽,而右手则在高低音区间追逐嬉戏,如同月光下起舞的精灵。

“有意思。”德隆先生轻呼出声。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对搭档将原曲的忧郁化作了一场暗夜中的双人舞,每个音符都像踩着心跳的节奏在钢丝上起舞。

当旋律进行到**时,依萍突然转向既明,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随即展开一段令人屏息的即兴华彩。

四只手在琴键上翻飞,音符如烟花般绽放,如同黄浦江畔的霓虹倒映在雨滴中,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影。

最后一个和弦由两人同时落下,既明的小指不经意地擦过依萍的手腕,触碰到那道淡粉色的疤痕。

观众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后排几个音乐系的学生激动地站起来。

“陆依萍名不虚传啊,怪不得能在上海成为炙手可热的歌星,听说她以前还是歌女呢!”艾玛·威尔逊涂着唇膏,镜子里的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

佐藤健一转过头:“别再背后随意议论别人,你刚才的演奏和陆依萍可差远了!”他带着浓重的口音,“她的改编很特别……”

“完全没有任何改编的痕迹,恰到好处。”一个沙哑的声音插入。

众人回头,看见李仁杰靠在门框上。

既明端着两杯红茶走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其中一杯递给依萍,杯底压着一张字条:“他们不懂,这还只是个开始。”

“第二轮正式开始,本轮命题——‘火’!”主持人的声音在扩音器中回荡,“请2号选手陈奕芝!”

舞台灯光骤然转暗,只余一束猩红的光柱。

从阴影中走出的竟是一个穿着纯白连衣裙的少女,和第一轮截然不同的穿着,纤细的身形与这个炽热的主题形成强烈反差。

陈奕芝站在麦克风前,微微垂首。

第一个音符从她唇间溢出时,全场为之一震。

那嗓音像是从地狱烈焰中淬炼而出,沙哑而滚烫,与她清纯的外表仿佛分裂出两个灵魂。

她将音乐的圣洁与蓝调的痛苦完美融合,每一个转音都像是火舌舔舐过听众的耳膜。

唱到“燃烧的十字架”时,她突然双膝跪地,白色裙摆如花瓣般在舞台上绽开。

灯光在这一刻转为炽烈的橙红,照得她眼中似有泪光闪烁,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身体里竟蕴藏着如此惊人的爆发力。

观众席的掌声持续响起。

“12号选手,陆依萍&薛既明!”

当依萍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舞台上时,礼服已换成红色的真丝长裙,裙摆如流动的火焰般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姿。

真丝面料在灯光下泛着水波般的光泽,仿佛真的在燃烧。

没有前奏,没有伴奏,依萍站在空荡荡的舞台中央,缓缓闭上眼睛。

当她开口唱起北方民谣《火塘》时,那原始而苍凉的调子像一阵北风刮过观众席,瞬间让所有窃窃私语都安静下来。

她的声音像是从远古传来的呼唤,每个字都带着炭火般的温度。

“啊!火塘不灭啊——

烧红了寒夜,暖透了霜尘,

灰烬里藏着,不肯睡的魂!

远行那年火渐冷,

灰堆埋着半截绳。

你说火种会跟脚走,

怎如今,只剩我独守?”

唱到副歌时,既明的钢琴声突然从黑暗中切入,李斯特《魔鬼圆舞曲》的狂野音符与古老的民谣碰撞出令人战栗的和谐。

“噼啪——是往事在爆裂,

烟熏的梁上,悬着未落的雪……”

依萍的声音陡然拔高,声音如野火般席卷整个音乐厅,在最高音处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那一刻,她仰起头,修长的脖颈如天鹅般伸展,红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翻飞。

陈教授摘下眼镜,眼中的震撼与湿润难以掩盖。

他想起这个倔强的女孩第一次来上课时,固执地一遍遍练习到嗓音嘶哑。

如今站在舞台上的她,哪里是在表演比赛曲目?分明是用歌声演绎着自己的历程。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音乐厅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既明从钢琴前站起,望向舞台中央那个被汗水浸湿了鬓角的女孩。

他知道,这团火,烧尽了所有阴霾。

当主持人宣布晋级名单时,音乐厅的空气仿佛凝固。

“晋级选手是李奕芝!佐藤健一!李仁杰!陆依萍&薛既明!”

佐藤鞠躬时,余光瞥见依萍。

她正微微前倾身体,这个细节让佐藤想起京都寺院里见过的古琴师——同样的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音符流动。

他忽然觉得,自己精心设计的和洋折衷,在这个女孩浑然天成的音乐直觉面前,就像刻意修剪的盆栽遇到了野性生长的玫瑰。

掌声如雷,闪光灯将舞台照得雪亮。

依萍站在既明身侧,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想起那天晚上——

“你说‘火’我们应该怎么准备?”依萍转过头看着既明。

“不是准备曲子……”既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是准备燃烧自己。”

他轻快的弹出一段旋律——

“火不是表演出来的,他是种意境,是要从心里烧出来的。就像你每一道伤痕里,都藏着一段故事。”

依萍记得自己当时咬了咬下唇,那晚她第一次尝试将北方民谣与古典钢琴结合。

失败了很多次,直到凌晨时分,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完美的和弦转折。

走出音乐厅时,香港的夜空飘起细雨。

既明脱下外套轻轻搭在依萍肩上,面料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松木香。

“明天还有终极对决呢,别感冒了。”指尖的温度透过湿凉的丝绸传到肌肤。

依萍仰起脸,雨丝落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没想到我们真的可以……”她的声音很轻。

“什么没想到……”既明突然转身,双手握住她的肩膀。

路灯的光从他背后照来,“我们肯定可以,你的歌声能打动所有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走吧!”既明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回去好好休息……”

雨声中,远处练习室传来小提琴声,隐约是《茉莉花》的调子。

依萍突然觉得,肩头这件外套的重量,沉甸甸的,让人莫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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